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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两面

如此一来,临走前就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沈月檀沉吟道:“元苍星的目的, 泰半是为入狱寻师父的, 然而他如今身在何处,在修罗界亦或地狱界, 连半点线索也没有,要如何寻人?”

沈雁州略摇头道:“这倒不难,只是要委屈你了。”

元苍星在沈月檀魂魄上刻下降魔圣印,二人便能神魂相通, 彼此感应。若是隔绝两界,便无从追查;若是同在地狱界,便如攥住了丝线一头, 另一头必然连着元苍星。

不过沈月檀修为低微, 是以只有元苍星单方面能追查他的一举一动罢了。

沈雁州为他分说得详细,又道:“圣印与你神魂相融, 难以剥离, 只得暂且保留, 容我寻个不伤人的稳妥法子,再将其移除。眼下倒可以反过来利用它寻人。”

沈月檀便应道:“要我做些什么,哥哥直说便是。”

沈雁州左右看看, 上前摸到山崖, 又取出石丸拍入其中, 方才道:“先进来再说。”

沈月檀才要迈步, 转头见安真罗默默无言守在一株长满尖刺的树下, 对沈雁州的举动露出又是好奇、又是钦羡的神色。他略略一想, 便取出一枚当初沈雁州赠送的石丸,转而交给安真罗手里,传授他用法,说道:“此物难得不需道力也能使用,安大哥若是无处去,就开辟一处石室暂歇。不过一枚石丸使用次数有限,其内蕴藏的道力耗尽,便会碎裂。”

安真罗神色激动,伸手收下了,恭声道:“多谢少爷。”

遂走到了一旁,好似寻到了什么珍奇玩物一般,仔细反复查看。

沈月檀见他看得仔细,这才转过身进了石室,就见沈雁州懒洋洋靠坐在屋子正中一把椅子里,单手支颐,含笑道:“你倒大方,才见面就将石丸送出一枚。”

沈月檀皱眉道:“石丸原是哥哥所赠,哥哥若是不乐意我送人,我去做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同他索要回来便是。”

沈雁州叹道:“区区一枚石丸,哪个放在心上。”

沈月檀脑袋一偏,露出困惑神色:“哥哥若不放在心上,何以要说什么我舍得舍不得的话来?”

沈雁州愣了愣,露出几分恼羞成怒的神色,屈指在那小孩额头上一弹,“你还不曾送过我什么礼物,如今倒送上别人了。”

啪一声脆响,沈月檀额头火辣辣疼痛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脸色愈发古怪:“……有一年爹庆生,五字明宗的宗主千金缠着爹不放,又是撒娇又是献殷勤。娘当面笑得和气,背地里对着爹时,就是雁州哥哥如今这幅嘴脸……”

沈雁州沉了脸,怒道:“信口开河,不知轻重!”

遂起身抓着那小孩就压在腿上,扬起手来,却到底舍不得用力,落下时轻如蝶翼振翅,险些察觉不到触碰力度。是以沈月檀听着他斥责也半点不惧,笑嘻嘻趴在腿上,撑着下巴仰头看:“哥哥若是打完了,就来做正事。”

沈雁州愈发拿这小孩毫无办法,只得在心中苦闷喟叹一声,起身做正事。

二人面对面盘腿而坐,沈雁州右手放在这小孩头顶,做灌顶状,左手贴在他心口,沉声道:“月檀,你信哥哥断不会害你,若是受不住了,便出声提醒我。”

沈月檀也敛了神色,肃容道:“哥哥放心。”

沈雁州便小心翼翼,分出一缕道力,自头顶没入,自顶轮一路轻柔向下游走,贯穿左中右三条脉,逐渐侵入脉轮,与沈月檀自有的道力逐渐融合。

沈月檀只觉有热流侵蚀,强与他道力合二为一,钝痛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无迹可寻却自内而外痛彻骨髓,他渐渐身形微颤,却仍是一声不吭咬牙强忍,只紧紧攥着两只拳头,冷汗颗颗自额头滚落。

两股道力融合后,沈雁州也终于见到了那处降魔烙印,静静散发血红光泽,好似鲜血流淌不停,格外有惊悚狰狞之感,若是放在别处,自有一股神圣威仪,能吓退鬼魅邪魔。如今烙在沈月檀魂魄深处,却只剩说不尽的妖邪阴鸷、用心险恶。

他愈发小心,两股道力彼此裹缠前进,终于将那烙印包围起来,只以蜻蜓点水般迅捷轻巧的力度稍稍触碰。

顿时红光暴涨,染尽神魂,沈月檀一声压抑过后的痛楚呻吟也脱口而出,

沈雁州急忙撤离道力,松了贴合头顶的手掌,将这小孩软软倾斜的身子揽在怀里,只见他脸色惨白,全无半丝血色,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衫。沈雁州将他抱起来,放回床榻,轻声唤道:“圆圆?”

沈月檀脑中剧痛消退得缓慢,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他叫了什么,只紧皱眉心忍耐,颤声问道:“可成了?”

沈雁州道:“成了,你放心。”

沈月檀扯了扯嘴角,却积累不出力气,索性也不笑了,闭上眼轻声道:“总算没白疼。”

沈雁州叹道:“是我实力不济,累你受苦了。”

一面摸了摸那小孩,只觉触手冰冷,连外衫也带着湿意,他便尽数给沈月檀剥了个彻底,又去隔壁石室里取了热水毛巾,替他擦拭得干净。

搜魂本就伤害颇深,哪怕沈雁州万般小心,仍旧连累这小孩宛如受了场酷刑,如今身心俱疲,只昏昏沉沉任他摆弄,犹自抱怨他这里用力过猛、那里擦拭不足,坦然得很。

沈雁州便愈发察觉隐匿于他心中那点阴暗心思,当真是污秽浑浊、丑恶不堪,却执拗得深扎于心,几成魔障。

沈雁州取了薄被将这小孩妥善盖住,见他呼吸逐渐安稳绵长,不由伸出指尖轻抚,如蜻蜓点水、如柳絮触花,轻忽得若即若离,自那小孩眉眼、颧骨、徐徐下滑自唇缘。

他犹记得十余年光阴荏苒,曾守护这人稚嫩眉眼点滴长开,最终长成俊朗少年,却困于囹圄之中、日甚一日遥不可及。沈雁州既痛惜他年少懵懂,又痛恨他浑噩无知,以至最终生了怨怼。

当初无上正觉剑斩下之时,沈雁州早已分不清楚,也不知是解脱多一些?还是哀戚多一些?

一念至此,不由连眼神也阴暗了几分,视线便落在那小孩稚嫩纤细的颈项上。他如今不过双脉轮,修为不过一重天,羸弱无助,孤立无援,杀他如杀蝼蚁……

好在窗外突然传来争斗声,沈雁州方才倏然回神,被烫到一般收手,只觉后背一阵寒凉,冷汗涔涔而下。

他收敛心中烦乱心思,大步走出去,就见一道灰色身影正扬起手来,一掌拍在安真罗胸口,那夜叉瘦弱身形被甩到十余丈开外,奋力扇着双翼缓解冲力,却仍是重重跌落在地,又滑行了一截撞在巨岩底部,这才止住退势,安真罗早已被撞得筋骨折断,呕出口血来,倒伏在原处生死未卜。

那灰色身影轮廓朦胧,立在原地时如团雾气凝聚,冷笑道:“若非我如今这分魂之身修为受限,区区一个低等夜叉,早就立毙于掌下。”他略略抬起头来,望着沈雁州走近,斗笠下遮掩的纱帘被风一吹,隐约露出些苍白发梢,那人索性摘了斗笠,露出满头霜白长发来。

然而若是只看面容,却不过是个二十后半的青年男子,肤色微黑,身形精壮,一双狭长双眼格外黝黑幽深、死气沉沉,开口却嗓音嘶哑,沧桑如老者一般,嗤笑道:“沈雁州,你连义弟的前程都不放在眼里,不惜毁他脉轮、断他道途,也要阻我前路、坏我大事。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叫他知晓,你待如何善了?”

沈雁州执剑在手,气势顿时为之一变,神色肃杀,踏步时亦有龙象之威、虎狼之势,步步朝那灰衣人逼近,沉声道:“元苍星,当年你迎我回离难宗,虽然居心不良,却始终是助我认祖归宗,居功至伟。是以我心存感激,对你网开一面——为何你偏生执迷不悟,如今更对沈月檀下手?元苍星,须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将恩义耗尽,莫怪我下手再不留情。”

言语间,阔剑上紫晶光芒闪烁,暴涨如一段虹光,沈雁州身形化作一道紫电雷霆,往那灰衣人劈斩而去。

元苍星不闪不避,反倒纵身与他面对面撞上,两手都被蒙蒙灰光笼罩,厉声道:“闲话少说,沈雁州!既然将我哄骗到此,倒不如做个了断!”

二人一个用掌一个用剑,竟生生在中途接连对撞,铿然声如金铁交鸣,紫、灰光芒俱都撞得崩裂四散。二人手起剑落,接连撞了十余次,无上正觉剑的紫芒散得干净,元苍星右手灰光散尽,左手光芒却愈发明亮,由灰转银,亮得犹如闪电横空。

那青年冷声笑道:“往日你凭人多势众胜我,今日可要受到教训。”

他左手仿若带起风雷涌动,朝沈雁州当胸抓去。沈雁州嘴角微微一勾,原本黯淡的阔剑突然间再度充盈紫光,竟比先前更浓烈、纯正几分。周身也萦绕紫光,连黑瞳也化作深紫,反倒自神性中透出几分妖异感。

阔剑便趁势无声无息刺透了元苍星银色手掌,当胸没入、又自后背透体而出。

元苍星身形静止,轮廓愈发模糊,面容扭曲而纠结,笑容狰狞,只动了动空闲的右手,试图抓住沈雁州咽喉,却被紫芒弹开,只怒而哑声道:“你竟然是……五脉轮?不、不可能……你竟然修炼了……不、这不可能!”

沈雁州一字一句道:“元|首徒眼界不凡,自然不会看走眼——我修炼的正是沈氏立根之本、如假包换的《大阿修罗五蕴五含经》。”

元苍星眼中愤怒化作惊惧不甘,挣扎着又厉声笑道:“很好、很好!既然你胆敢欺瞒沈氏一族修炼天下三经,就怨不得有朝一日众叛亲离!”

沈雁州眼神一暗,元苍星看得清楚,愈发狂怒大笑起来:“沈雁州,我虽半数神魂俱死,然则你那宝贝义弟神魂深处,尚留着我的降魔圣印,印在任在、印毁人亡!且终有一日,沈月檀神魂要沦为我手中傀儡——沈雁州,他注定要背叛你!”

沈雁州轻嗤一声,无上正觉剑横向切割,将那人当胸斩为两半,创口处并无半点鲜血流淌,唯独如蜡油遇热般渐渐消融无踪。元苍星踉跄两步,跌跪于地,仍是沉沉低笑,喃喃道:“有朝一日,你这世上唯一亲近之人,注定要背叛你。沈雁州,你不如趁早铲除后患,将他……杀了。如你这般野心的狂徒,谁也信任不得、谁也亲近不得,注定……孤独一世、众叛……亲离……”

沈雁州周身紫芒渐渐收敛入体,神色阴冷,注视元苍星渐渐消融散去、不留一丝残留。

待此人身故,他又转过身去,走向巨岩下,停在那夜叉族面前,低声道:“你都瞧见了?”

安真罗多处骨折,重伤之下动弹不得,好容易清醒过来,如今见了沈雁州神色有异,却也自心底生出了冰凉寒气,奋力挣了一挣,只换来各处伤口剧痛难当,只得颤声道:“大人饶命……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雁州单膝着地,抚着那夜叉族瘦弱颈项叹道:“原以为能为月檀收罗些党羽,然而大五经事关重大,却是半点也泄露不得……只好委屈你了。”

安真罗牙关战战,连声哀求,沈雁州却不为所动,手指捏住那夜叉下颚,发力一扭,咔擦一声骨骼折裂声清脆响起,便生生拧断了安真罗的脖子。

沈雁州目视这人气绝身亡,一双眼仍是哀戚圆瞪,渐渐失去了神采。

他抬手合上夜叉双眼,抬手按在头顶。多出的顶轮道种好似有灵性一般,乖巧沉入脉轮深处,难觅踪影。

沈雁州这才轻轻一甩阔剑,收入剑鞘,转身回了石室。

石室中那小孩堪堪醒转,迷蒙睁眼时,所见就是兄长和煦明朗的笑容。沈雁州先前露出的阴冷半点不剩,只抚了抚那小孩面颊,笑得温暖如春:“月檀,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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