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咱家为啥这么穷
“不花能咋的,等回头你奶知道了,还是全要上交。上交了,兴许还得不了个好。”
“奶也不一定会知道吶。”沐雪还是心疼这一两银子。
李二嫂看自家闺女脑子转不过来,一根手指点了点她脑袋,现在闺女看起来机灵了许多,家里许多事也是时候好好让她知晓了,毕竟再过几年就得嫁人,她可得让闺女多长个心眼,免得将来被人欺负了去。
又想起娘家三弟媳妇的话,李二嫂心里恨的牙痒痒,说道:
“娘得儿,你可不晓得,自从你爹跟着你姥爷开始出去做木活,这些年少说也给家里挣下二十好几两银子了,加上你四爹的工钱,家里的存下的银子不少呢?”
沐雪疑惑的望着她娘,一脸不相信:
“可咱家咋还那么穷?”
李二嫂咬咬牙,一脸愤恨:
“咋能不穷,银子全让你奶拿去贴补她宝贝女儿去了。”提起这事,李二嫂心中的委屈怒气瞬间起来了:
“你那大姑,贯会做乖面子,平日里把你奶哄的团团转,现在在镇上买了铺子,风光的很吶。可你瞧,你姑父一个杀猪的,哪儿来的钱买铺子?还不都是你奶给出的,丫丫,我算是看清楚了,咱为家里挣下再多的钱,你奶也舍不得花在咱身上,只会拿去给她宝贝闺女使。”
“咱以后啊,抓着一分就花一分,凭啥辛苦攒下的钱让别人享受去,自个儿在家受穷?”
难怪呢!
摊上这样的死命偏心大姑子的婆婆,谁不是一肚子气?沐雪心中烦躁,一个操字刚要出口,赶忙咬断在舌尖,爬上床,用手给她娘顺气,她娘已经气的喘粗气了。
“娘得儿。”李二嫂欣慰的握着闺女的手,看着乖巧懂事的闺女,心中的气恼消了一大半:
“可委屈你了。不然就凭我儿这长相,若托生在别人家肚子里,怎么都跑不了一个千金小姐的命。”
沐雪见她娘温柔眼光中泛起点点泪花,轻轻一笑,顺势抱着她娘:
“娘,我不委屈。”沐雪扬起头,乌黑灵动的双眼望着面前过度苍老的女人,说的十分认真:
“能做娘得闺女,女儿觉得很幸福。”
“唉…。我的儿…。”李二嫂搂住沐雪,心中暖洋洋的,十二分得服帖,眼泪掉了下来。
沐雪脸贴在女人怀里,喃喃的轻声说:“真的,这辈子能遇到娘和爹,是女儿八辈子好不容易修来的福气,在女儿心里,娘就是世上最好的娘,爹是世上最好的爹。”
至少在这个过分重男轻女的朝代,女孩命贱如草,可爹娘从没有嫌弃过她不是,即便在家里地位低下,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也总是想法子护着自己。
如果投到阿男那种家庭,可能不是被爹卖掉,就是被爹打死。
沐雪是真心感激。
两娘俩歪腻了一阵,沐雪才指着床上她娘为啥单独分出的十来斤大米。
李二嫂告诉沐雪说是她准备拿出来给李老太,让大家改善生活的,毕竟独自花了一两银子,她心里还是不安,免不得有愧疚感。
沐雪感慨她娘的善良,明明是自己男人挣的钱,不分给别人花,竟还感觉愧疚?简直无语对苍天。
沐雪无法改变她娘被毒害的思想,只想能帮忙做些实在的,她用手捏着布袋里的颗颗大米,真她娘的不想把粮白送给李老太婆。
“娘,你余下的粮都藏在哪儿呢?”
不是沐雪心眼小,她娘说了回家被三婶看个正着的事,她总觉得不能太低估三婶刘桂英的无耻战斗力,指不定她会闹什么妖呢,比如趁他们没人的时候,来偷?
李二嫂指了指木衣柜最下面的柜子。沐雪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安全。
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沐雪啪,拍了下巴掌:“娘,我想到个藏粮的好地方,保证没人找的到。”
“哪儿?”
沐雪笑着凑到她娘耳边说了个地方,李二嫂脸色诧异,有些不安:
“这不太好吧。”
沐雪拍着胸脯:“娘,你信我,没事的,一切有我呢!”
说干就干,趁着家里没人,两人把衣柜里藏的四十斤大米拖出来,移了个地儿。
因顾忌着两个妯娌的脸面,李二嫂把床上那袋米收起来,准备晚饭后,偷偷给婆婆拿去,免得膈应了别人。
没想到,吃完晚饭,李二嫂还来不及和自己男人通气,就被婆婆叫了去。
李老太扭扭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定坐在板凳上,李老头累了一天,吃完饭就回屋躺下打呼了。其他人也各回各屋,睡觉去了,只有刘桂英鬼鬼祟祟隐在黑暗中,趴着门偷听。
还算宽敞的堂厅,只剩李老太和李铁栓两个人,破天荒的,李老太竟舍得点了油灯,但厅里也昏昏暗暗的,气氛有些压抑。
李铁栓在地里干了一天,实在累得很,眼睛疲惫的有些睁不开,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坐在自家老娘下。
“牛儿,娘的儿,今儿又是灌水,又是翻地,可累坏了吧?”李老太温柔的声音颇为生硬。
“娘,不碍事,睡一晚,明天就又有力气使了。”李铁栓猜不到老娘把自己留下来的原因,一脸老实憨厚的笑。
李老太干咳一下,突然回忆起了过去:
“牛儿,你是晓得的,你们三兄弟,娘向来最疼你。”
李老太继续说:
“想当年,你奶还在世,你是我生的第一个男娃,可大大为娘在家长了脸。”
当年李老太婆婆在世的时候,很是不喜欢李老太,她头胎又生了个女娃,日子更不好过,挨婆婆打骂是家常便饭。直到生了大儿,她在家里的状况才渐渐好了起来,那时她也是有了这个儿子,才有底气,敢和婆婆斗,慢慢在李家站稳了脚。
即便后来又接连生了老三老四,但李老太心中那些年最喜欢还是这个大儿子,她似乎还能记起大儿子出生后几年身体不好,她整日求神拜佛,急的嘴里长了几个大燎泡,喝口水都生疼。
她还记得当时听了一个能治病的偏方,一口气跑十几里山路去求方子,那种惶惶恐恐的心情,后来又舔着脸求了村长,给他拜了村里唯一一头水牛做干爹,病才渐渐好起来。
那时候她是真疼牛儿啊,记得有一年大旱,家里粮实在紧缺,全家都只吃一顿,这一顿里基本都是野菜加树皮,严重的时候连白善泥也吃,白善泥吃太多,肚子胀的拉不出屎,只能狠着心用手抠,不然只有被胀死。
那个时候牛儿正病着,长的也没他兄弟们壮实,瘦瘦弱弱的像个女娃,大家都说他活不了了。
于是她做主把家里所有的口粮全留给了他,一天三顿,顿顿专挑嫩嫩的野雀草,剁碎了和在米团里,留给他一个人吃。
李老太望着面前一脸忠厚的大儿子,自己都疑惑,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她怎么越看他越不顺眼,越来越厌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