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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发病

“爷一听母亲亲自带了小宝去,就……”

沐雪感觉到穆楚寒抱着她的身体在轻颤,伸手轻抚他的后背,他后背上还有剧烈运动留下的汗珠。

“爷,无事的,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我问过小宝了,娘娘她并不想,只是心存侥幸罢了。大皇子病的重,许是孤单,又许是害怕,他一向和小宝要好,无事的。”

“娇娇,你不懂,你不懂天花有多可怕。”

穆楚寒将下巴搁在沐雪颈窝,紧紧贴着她玲珑香软的身体。

“爷走这一步,思量了多久,准备了多久,早给大皇子寻来了秘药,世间只此一副秘药,能救他一命,用过后,便再没有了。”

“爷不怕娘娘和母亲知道真相后恨爷,大皇子只要还活着,娘娘至少还有念想。”

沐雪沉默了,若她是贵妃,面对自己精心呵护二十多年的亲弟弟,也不得不恨吧!毕竟若穆楚寒不造反,大皇子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就能站着权利的顶端,若穆楚寒当了皇帝,大皇子的身份就尴尬了。

比起自己孩子的前程,亲弟弟,又算是什么?

谁能那么无私,谁心胸能那么宽广?

“爷只怕她们伤心。”

沐雪紧紧抱着穆楚寒,一想到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和小宝,她就心疼他。

他的处境和艰难,远远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不说,但是沐雪也明白,这么多年,从回盛京开始,从他决定为了自己夺取那无上尊位开始,他就没有了退路,前方只有钢丝般的险路,悬在万丈悬崖之间,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前路凶险,敌人也强大。

百里破风,冷子翀,都不是好惹的。

漠北还有一群老奸巨猾的老王爷坚挺的站在冷家身后,他去西北与北燕耶律齐做过些什么,算计了什么,什么时候在南楚布了局,她也不知。

只知道,这一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也几次被逼迫到绝境,在西北被百里和殷老鬼联合逼得不得不死,甚至来不及,也不敢给她送信。

沐雪都不敢想,若是南楚人晓得他把他们的三皇子化成了一滩绿水,该是何等愤怒。那群南楚人随身都带着毒物,带着蛊虫,一看起来就让人心里麻。

她突然害怕了,开口:“爷,干脆罢手吧!”

“我们坐船出海去吧!去安德鲁他们国家,离得远远的,好吗?”

穆楚寒捧起她的脸,看她眼睛湿润,笑了笑,在她眼角亲了亲,柔声安慰:

“娇娇,别怕,一切有爷。”

“爷选的路,从不退缩。如今行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爷怎么也要走完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沐雪眼中突然滚落的泪珠:“娇娇,你忘了吗?爷曾应许给你什么?爷说过的便一定要做到,谁也阻拦不了。”

沐雪摇头,心中难过:“爷,遇到你,可知我之前有多恨,多绝望?”

“我好好的在青石镇生活着,爹娘疼爱,弟弟敬爱听话,手中也捏着生钱的营生,日子多逍遥快活,只等着招个顺眼的男人上门来,过一生平淡日子。”

沐雪细碎的边哭边说:“可爷就是那么霸道,当街将我掳去,任我耍尽花招也逃脱不了,我是真恨不得杀了爷,便是与爷同归于尽也好。”

“可,爷,如今我才懂!”

沐雪伸手抚上穆楚寒俊美的脸:“爷遇上我,才是真正的倒霉,真正的劫难。”

“若不是我,爷也在金陵过着逍遥日子呢!即便要进京复仇,依着爷的性子,也不会如此百般忍耐委屈,整日算计,或许,或许爷和国师大人早就和好了。”

“爷,我们相识,到底是个错,早知你会如此辛苦,不如不认识的好。”

穆楚寒捉住沐雪的手:“娇娇,不许胡说!”

“若没了你,爷还有何乐趣?爷不过是和盛京的人同归于尽罢了。有了你,有了小宝,爷才有动力。”

这晚,沐雪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一颗心始终酸痛酸痛。

行宫。

大皇子已经烧得迷糊了,宫中所有的御医都去了行宫,每隔一个时辰就来给大皇子诊病,穆贵妃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也不哭,只静静陪在大皇子身边。

这日大皇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穆贵妃赶紧招了御医来看,御医们不好张口说,只能说些吉祥话安慰。

大皇子看着床前跪了一地的御医,虚弱的对穆贵妃说:

“母妃,让他们出去,孩儿有话要与母妃说。”

“你们都下去!”

御医们下去,穆贵妃俯下身,温柔的看着大皇子:“皇儿,可是身上痒的难受?你忍忍,过几天就好了。”

大皇子转动眼珠看着穆贵妃:“母妃,非卿可是怨我?他有没有染……”

“没有,没有。”

穆贵妃赶紧柔声说:“他与皇儿最要好了,怎会怨你?也没有染上天花,卿哥儿是个有福气的,不会有事的。”

“那,孩儿,终究是个福薄的,往后怕是不能陪着母妃了。”

穆贵妃心里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脸上依然温柔笑着:

“别胡说,皇儿,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立为太子,你不会有事儿的……”

大皇子得了天花拖了快二十来天,既没有好转的迹象,又日渐虚弱没有死去,御医们每次都觉得他可能要死了,他却都没死,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时时昏睡,倒是让众人有些迷糊。

不过,能拖一天,好歹是一天,只可怜了穆贵妃一颗心时时刻刻被折磨煎熬着,出宫十来天,已经瘦了一大圈。

这边,穆楚寒从沐雪哪儿回来,第二天三位祭师依旧来给他调理身体。

一祭一检查,脸色就不好了,抬眼看着穆楚寒久久不语。

二祭和三祭走过来查看一番,现穆楚寒的身体比昨日差了许多。

三祭皱了眉,焦急的问:“不应该啊,殿下是不是国师对您做了什么?”

三人已经从小谷嘴里得知,穆楚寒去过国师府了,传言这个北国来的国师,妖邪的很呢!

据说北国终年白雪皑皑,藏在一片冰川雪地,哪里也有许多邪术。

穆楚寒摇头。

一祭仔细又查看了一番,突然问:“殿下是不是去找过镇国夫人?”

明明是精气损得厉害。

穆楚寒冷眼看过来,不语。

二祭和三祭明白过来,脸色各异。

三祭有些愤愤然,二祭颇为无奈。

二祭说:“殿下,镇国夫人虽入了您的眼,但当下,好歹要顾着您的身体呀,等到金蚕种下,殿下要如何我们都不拦着。”

“便是为长久计,殿下也要忍着些!”

三祭的口气就不那么好了:“殿下怎可为了个女人,如此作践自己?可知没有金蚕,殿下只余两月可活?难道美色比殿下的命还重要?”

穆楚寒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但昨日他实在忍不住。

孟齐来报大皇子快不行了,他原本给大皇子千辛万苦寻来的秘药,却不知该不该给出去。

一想到贵妃娘娘用让小宝陷入如此危险之镜,穆楚寒心里还是有怨恨的。

不过,最终还是给了。

而后,见了百里破风,心里更是闷得痛。

百里后来明显是醉了,在他喝第四杯酒的时候就醉了,不然他是决计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话的。

他冰蓝眼眸中深藏不住的伤痛,他勾起唇角一直挂着的笑,带着悲凉。

穆楚寒觉看着这样的百里,自己竟然也没有一丝痛快。反而觉得憋闷得很,连空气都稀薄了般,让人喘不过气。

比起身体上的痛,这种无法言喻的憋闷,更加让他备受折磨。

这种时候,只有他的娇娇,只有抱着她,这些烦痛,苦闷才能消失,只有在她身体里,才能减轻。

不管三位祭师有多生气,还是又急忙去准备药材。

小谷被三祭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敢反驳,委屈得都快哭了。

红鸾骑在墙头,看小谷老老实实站在一个老头面前,低着头,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心情好得很。

等那个老头走开了,就抓了一把墙头的雪捏成一团,往小谷身上砸去。

破天荒的,小谷竟然没有躲开,直接给砸到了脑袋上,气的他怒气腾腾的转头:

“谁?谁打我?”

红鸾在对面墙头嘻嘻笑。

弥生在院子里,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小谷看见了恶作剧红鸾,纵身跳上院中一颗大树,就要扑过去打她。

红鸾晃荡着双腿,脚上一双羊皮小靴子,笑嘻嘻的说:

“讨厌鬼,你可不许过来,你要过来,丑八怪非收拾你不可!”

小谷气的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许叫我们殿下丑八怪!”

红鸾做出一副比他还凶的模样,站在墙上,叉腰冲他吐舌头:

“我就说,丑八怪,丑八怪,你能拿我怎么样?”

穆楚寒下了死命令,不许南楚人去隔壁的穆将军府,谁要是违反命令,直接处死。

这便是为什么,穆非卿一而再再而三跑去刺杀穆楚寒,最后一次还在穆楚寒身上捅了一刀,这帮南楚人去没有偷偷摸摸跑去将军府找穆非卿报仇的原因。

便是小谷,经常面对红鸾在墙头的挑衅,却也只能干瞪眼的份儿。

“你给我等着!”

小谷刚被三祭训了,气不打一处,如今看着故意使坏的红鸾,气的眼睛翻白。

丢下一句狠话,他就跳下树,准备赶紧去配一副毁容的毒药,下次若这个小娘皮再闯进他们院子来,就用到她身上去,将她的脸毁了,看她还敢不敢乱叫他们家殿下。

敢走了一步,红鸾就又捏了个雪团砸他。

小谷避开,雪团狠狠砸在傅冢身上。

傅冢扯开大嗓门,怒气冲冲:“他奶奶的,哪个砸我?”

回头,看是隔壁墙头站着个俏生生上的小姑娘,认出红鸾来,也憋了一肚子气,赶紧去拉小谷:

“谷啊,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了,我看她怎么就和你杠上了?天天找你麻烦!”

小谷心烦意燥的甩开傅冢的手:“早晚有一天,我弄死她。”

傅冢连忙道:“别呀,我看镇国夫人和她好着呢,往后咱殿下要真娶了镇国夫人,你弄死了她,看殿下能饶了你。”

小谷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傅冢:“谁跟你说,殿下要娶那个女人了?”

“大家都是怎么说啊!”

小谷又问:“傅大哥,你不是最厌恶镇国夫人吗?怎么我瞧你还挺欢喜啊?”

“我哪儿有啊!”傅冢紧张起来,连连摆手:“我也不喜欢那个镇国夫人,可再不住咱们殿下喜欢啊!”

小谷又看了傅冢一眼,才离开去配毒去了。

傅冢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擦冷汗,他只不过是想到若是镇国夫人嫁过来,他就可以有更多机会看见她身边那个俏丫鬟而已。

小宝的风寒养了两天还没好,等到第三天,青崖现穆非卿大腿内侧、腰腹部两侧起了些小红疹,数量也不多,但是还是去告诉了沐雪。

沐雪听了去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穆非卿一脸不在乎,说不痛也不痒,但沐雪还是派人去请了程大夫来。

程大夫脱了穆非卿的衣服一看,惊得跳起来。

转头异常凝重:“雪儿,是天花啊!”

如坠冰窟,沐雪感觉浑身瞬间冰凉,连舌头都冻僵了,半天才一脸不信问:

“怎么可能?怎会是天花?”

穆楚寒明明找人给小宝看过,说他无事的。

屋里众人全都惊呆了!

穆非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零星的红疹子,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

他这幅乖巧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更引得大家惊慌悲痛。

青崖上前一步:

“程大夫你再仔细看看,许是诊错了!”

小公子可是他家九爷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程大夫也惊魂不定,语气也不好: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青崖一听,又看了一眼低头坐在床上的穆非卿,转身就往外走。

沐雪喊住他:“青崖,你去哪儿?”

“小的这就去行宫将贵妃和大皇子杀了!”

青崖的声音没有温度,杀机毕露。

“站住!”

青崖停了脚,没回头:“夫人放心,杀了他们,小的自当去地下向九爷请罪。”

说完,竟是不听沐雪命令,跃身就不见了。

沐雪急得对旁边的青云说:“快去让吴管家拦住他。”

青云红着眼睛,站着不动。

沐雪看了屋里一圈,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恨意。

厉声大喊:“甘左,甘右!”

两道黑影来到门口。

“去,把青崖拦下。”

两人不动,显然已经在外面听到了程大夫的话。

沐雪大怒:“好啊!你们都是好的,你们不去,我去。”

“今儿我就将话撂在这儿,谁要是去行宫寻仇,就给我逐出将军府去!”

“夫人!”甘左甘右还是去了。

沐雪回头瞪着屋里几人。

“娘亲!”

穆非卿抬头,没心没肝的,一脸人畜无害的笑:

“娘亲别动怒,不过小小天花,瞧把你们吓得!”

“小小天花?”程大夫气的胡子乱颤。

“它能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穆非卿染了天花的事儿,沐雪没有声张,她只晓得天花清朝的时候天花就可以种豆了,至于如何种她却不太清楚。

在大朔,医术再高超的大夫也对天花束手无策。

只能靠病者自己强挺着,挺过了就活,挺不过就死。

便是程大夫也只能给穆非卿开些寻常增强免疫的药。

如今穆非卿看着倒不厉害,沐雪绞尽脑汁的想到底那个种豆的法子是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程大夫知道了穆非卿是被大皇子传染的,气的破口大骂,指着沐雪的鼻子骂她不尽心:

“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当时怎么不来寻我?或许早早几剂猛药下去,不定这邪祟就给驱散了。”

“当初也找人看过,说是无事的。”

“无事?你晓不晓得天花可以潜伏七八日,明明知道卿哥儿接触了大皇子,也不说赶紧熬药来吃?”

“还任着他冰天雪地的胡乱折腾,如今得又快又急,我看你怎么办!”

沐雪傻了眼。

她真不知道,穆楚寒说南楚的三位祭师都给小宝看过了,这是怎么回事?

程大夫急得在屋里打转,时不时瞪一眼坐在椅子上愣的沐雪。

“穆九要是还在,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程大夫碎碎念,又恨起了穆贵妃和大皇子:

“明知大皇子病得重,还招卿哥儿去,这安的什么心呐!”

“要我说,若这次卿哥儿挺不过来,你就干脆闭眼,让青崖他们去……”

“老狐狸!”

沐雪突然打断他。

“你别说了,此番还得麻烦你,全靠你了。”

沐雪心里冰凉!

不管贵妃娘娘是有意还是无意,经此事过,过往情意已断,她家爷夺了大皇子前程的事也了了。

从此以后,谁也别埋怨谁,桥路自归。

忽而想起穆楚寒提过,他早就给大皇子寻了药。

沐雪突然站起来,吓了程大夫一跳。

见她急急出门,程大夫追出去:“你去哪儿?”

三祭看见站在面前的沐雪,冷着脸:“镇国夫人请回吧,我家殿下不方便与你相见。”

青云红着眼睛:“这位大人,我们真的有急事找三皇子。”

小谷上前,扫了一眼旁边满脸着急的红鸾:

“你们能有什么事?不是魅惑我们殿下,就是刺杀我们殿下,你们还有脸上门。”

红鸾咬着唇,瞪着小谷,找不到话反驳。

沐雪不和小谷计较,看着三祭:“大人,我找你们殿下有救命的急事。烦你说一声。”

哼!救命的事?

三祭想到面前这个女人勾引了殿下,把他刚好一点的身体败坏了,就忍不住想杀了她,怎会去通传。

“谷,把她们赶走,不许他们再上门。”

三祭态度坚决。

“喂,老头子,你别走!”

红鸾跳起来,小谷拦住她。

突然围过来一群南楚人,院子里闹出那么大动静,穆楚寒却没有露面。

沐雪不禁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儿,或者他根本就不在府中。

“红鸾,别冲动,我们回去。”

沐雪拉住红鸾。

后院,屋里。

三祭冷着脸进去,一祭和二祭守在穆楚寒身边,时不时往他浴桶里添药水。

穆楚寒昏迷过去,没有知觉。

一祭在他后背放了三天手指粗的血红虫子,虫子蠕动着咬在他后背,须余,血红的身体就变得漆黑,然后僵硬的掉到桶里。

一祭将死掉的虫子捡出来。

“外面谁来了?”二祭问。

三祭跑腿坐到穆楚寒正对面,回道:“对面那个女人。”

一祭:“镇国夫人?她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她家小子的天花出来了,来求我们殿下救命来了。”

一祭和二祭听了点头。

显然他们当初就看出穆非卿染了天花,却隐瞒了下来。

一祭想的是南楚可以有个大朔出生的皇后,但是不能有个不正统的皇子。

更别说这个小子对殿下恨之入骨,一心只想杀了殿下。他绝对不许有这样危险的因素存在在殿下身边。

三祭一直对沐雪没好感,如今见殿下一夜间,就被沐雪勾得败了身,更是愤恨。

二祭倒是有些担心,说:“听说镇国夫人对这个小子看得如命根子,若他去了,怕是得好一番伤心难过。殿下如此看重她,晓得我们……”

一祭说:“我们是南楚人,本就对大朔的天花少有接触,一时没验出来,谁也不能说什么。”

二祭叹了口气。

“随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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