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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静流无躁鳞(5-6)

池小小问她此话何意,鱼玄机说到:“你们可听说过一种木人,有手有脚,腹中没有五脏,只有机簧拨片;或者会端茶倒水,或者会洒扫拭几,或者会歌舞琴瑟,然而都不是活人——我说这个,是因为在《天枢机典》上,我的确读到过这样的机关,可见天枢宫不乏这样的发明;莺奴,你过了狭道之后,后面是什么?”

莺奴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个巨蚌兜成的‘胃袋’。”

鱼玄机追问了具体的情形,听罢回应道:“《机典》中有一名叫‘贝脯’的机关,虽然名唤贝脯,但身形好似一条空心的双头蛇;典籍上提到它也有捉取物品的作用,但没有细说。方才池谷主问我彩礼要怎么放进去,那么若是有可以捉取物品的机关可用,天枢宫主们又何必亲自走到地宫下面;而莺奴又说这条狭道后面是‘贝眼’,我就更确定她们当初用‘贝脯’在后面设置了一个机关。我看事情马上要棘手了!”

几人连问为何,鱼玄机只是问莺奴:“你在‘广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向下看看?”

她这样一说,一行人中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其中缺失的环节——莺奴在那座潭底的经历虽然可以拿来参考,可她自己也没有走遍所有可能的通路,因此方才还没有进入狭缝的时候,她们很可能已经错过什么东西了!

莺奴也喉头一噎,当时自己在广海中,只想过向上是行不通的,却没有想过向下是否可行,只因为当时她满心只想离开这片水域,因此根本没有将下潜算在方案里面——但如果在广海她就往下探索,或许会和原本的经历一样,看到那面“水中之水”——而那又是什么?她此刻悔恨当时未能跳进去探险,已经没有用了。

一想到自己虽然进入过那片神秘地带,对它仍然一知半解,莺奴心中的恐慌又开始发作起来。

秦棠姬道:“话虽那样说,可是刚才在玄武处我们已经见了,地下的活水里已经长满了观音蛊,如果我们本不需要进入狭缝,而是在广海转盘的某处向下行的话,要怎么避开那些虫子?”

池小小道:“鱼玄机说得不错,既然言语是导向的机关,那这座地宫里一块石头、一条虫子都可以是机关,她算准你看到这些虫子就不愿接近,因此用这种机关将人与路径隔开。刚才我们身上也沾过那东西,并无大碍,或许得利于我们三个早就是观音奴的缘故。”

秦棠姬声音中带着恶寒:“你真要从虫河里游下去?”

池小小则有些无奈:“就算想,我们如今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几人这样说着,莺奴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秦棠姬才要问她出了什么事,这少女抱着头叫道:“机关在地下,……”

还在疑惑,莺奴紧接道:“……地面是特意浇注的!”

秦棠姬好像明白过来!

方才的广海里之所以没有水,是因为天枢宫在暗河的上面架设了“转盘”,将河水遮盖住了;那么这道狭缝若真的是纯为天造,也不可能平白在缝隙中有一条供人行走的泥路,而应该或是直通地底的虚空,或与外面一样是流动的水,这一层土地下面必然也藏着什么。

几个人还在琢磨脚下可能藏着何种机关,只听池小小忽然幽幽道:“小宫主?”

没人回应。

夹在中间的三个成人因为身体被牢牢卡在深缝内,连头也不能转,故而不能确认身后到底还有没有人,但池小小的这一声呼唤已经让剩下的三人方寸大乱——

鱼玄机不见了。

莺奴第一个狂躁起来,她来这座地宫本就是为了从鱼玄机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鱼玄机不见了,她先前付出的辛苦就都是白费!

池小小等人还不敢死心,继续喊了几声,然而哪里有半点回音?

她方才还在后面说话走路,没有一点异兆就不见了踪影,难道是趁着几人刚才争论的时候当真打道回府了么?若说她的体型,从狭缝原路返回倒是有可能,或许此前特意走在最后一个也是安排好的!然而现在一行人离宝物不过分寸而已,连莺奴也说过这条路虽则艰险却一定能通向下一关,鱼玄机又怎么会突然弃权呢?

“难道是死了?”

前面的秦棠姬回应道:“应当没有,她曾说过观音主若是没有交接印主之位就死去的话,我们这些观音奴也会立时猝死,但我们现下还好端端的,她也应该还活着。”

可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却不见了人,难道是被这山岩吸了进去?这想法弄得人心里很不舒服,机关不过是机关,不是妖魔鬼怪,鱼玄机走过的路,她们都已经先走过一次,为什么偏鱼玄机着了道?若说是谁中招都还好些,天枢宫主自己中了招,岂不吓人。再联想起事前被提起过许多次的那种“异能”,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又开始在四人中间蔓延了。

这头还在手足无措,那一头莺奴竟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秦棠姬一惊,这孩子虽然胆子弱,可是听到她真心悲泣却是第一次,鱼玄机在她心中究竟是什么人?

她秦棠姬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被夹在石缝中更是连上前替弟子擦擦眼泪都不能,身后池小小还在抱怨莺奴哭得这地方更加鬼气森森,秦棠姬只能厉声喊她闭嘴。

莺奴拖着步子走在前面哭了一阵,自己止了泪,垂着头一言不发。

窄道走到这里,倒是略略宽敞了一些,再向前约一炷香的时间,山缝中已经宽可容人安步。此前一直无法蹲下身来查看地面的蹊跷之处,如今倒是有机会了,秦棠姬喊住莺奴,三个大人将萤灯聚到中间,围在一处检查此处的地面。

正如方才莺奴所说,这里的泥沙地面并非天然在此,而是人工铺填的。但好在是泥沙,松软到用手也可以挖开。但问题在于这地面被填了几尺高无人能知,假如她们此时耗费时间来挖土,可能就没有体力走出狭缝。斟酌片刻,几个大人还是约好继续前行,暂时不去理会这地面下面藏了什么。至于鱼玄机的失踪,几人只能暂时不将它与地面下的机关联系在一起,毕竟即便有机关,她们也只能一脚一脚走到终点为止。

几人一边重新启程,芍药一边提问道:“方才我们看了,这里的地面用的是沙土,可奇在这些土是从哪里运来的?这座地宫地处深山,但凡有空室,也是从石头里挖出来的,绝无挖出泥土的可能,这些土必然是从宫外运来,这却要怎么办到?”

秦棠姬沉吟道:“因为那并非沙土。”

芍药听了,弯腰拾起一把“砂”来,这“沙土”确实尤其均匀乌黑,但她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秦棠姬便在前面幽幽道:“是蚕砂。”

池小小恍然大悟:“这是观音蛊的虫粪!”

此话一出,狭道内又突然陷入沉默——所以这地方究竟有多少观音蛊,从多久之前就开始有了,想想实在令人寒毛直竖。

沉默中,秦棠姬又开口道:“我们一路走进来,窄缝这样夹人,如今也松泛了;所以若有人有心要进,照旧挡不住。棠姬有一愚见,不知池谷主心中是不是也有此想。”

池小小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颤声道:“秦教主不如先说。”

“依我看,这个窄缝不是防人进入,而是阻止什么东西出去。”

“秦棠姬,此前鱼玄机怪你总是口出凶言,如今真是越发邪门了,这地方深在百里地下,除了我们这样的活人,还能有什么东西要出去不成?”

秦棠姬笑了笑不置可否,莺奴倒是在前面轻轻说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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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空气不禁为她这一声回应安静下来。然而空气当真寂静时,果然有一串古怪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到了几人耳中!

一行人不禁停步,但她们停步不久,那声音也就停下;她们放慢步子噤声走了一小段,便没听到这声音继续追上来。芍药颤道:“莫不是真有东西……”

还未说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池小小上前将芍药嘴捂住,那个声音极轻地在她们附近点了两下——

夺,夺。

芍药用口型续道:“莫不是真有东西在下面?难道它方才正是从底下钻出来,把鱼宫主拖下去了?”

几人不禁身上一冷,如果蚕砂里有东西把鱼玄机拖了下去,那倒果真无声无息。那时候她们争论发出的声音,很可能把鱼玄机的呼救也盖掉了。可是蚕砂下面是什么,为何发出这样的声音,又为什么带走鱼玄机却没有要她的命?——再想下去,方才三个大人都无事,独独鱼玄机走在后面却消失了,大概就是因为她的体型在狭缝中还可以活动,而三名成人被牢牢锁在两道石壁之间,“那东西”无法将她们拉下去!

那么现在狭道变宽,会不会是为了方便“它”行猎呢?

秦棠姬扫视一圈,看到众人面色都不好看,就知道每个人都已经想到这一层上。别无他法,如果因为害怕“它”而停滞不前,她们也难逃一死,剩下的旅途她们必须速战速决,萤灯最多只能坚持十个时辰了。

她向前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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