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情
“你怎么来了?”
木萱接到经纪人电话,称已经到了校外,眸中浮现一瞬即逝的厌恶。
她到了门口,就看见经纪人正一脸意兴阑珊的看着掉了漆的校匾。
经纪人见到木萱后,啧啧摇头:“这北城一中,真是每看一次,就嫌弃一次。”
而后看向木萱,眼里的审视甚是慑人:“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
木萱没有回避,反而与他直直对视:“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找北城一中的学生。”
“嘉怡,你要搞搞清楚,到底是你个人意愿重要,还是节目效果重要?”经纪人蓦的笑了,他走近了,替木萱理了理衣领:“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我会替你做决定。”
你只在乎钱。
木萱紧紧的盯着他:“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被北城一中的学生发现了呢?”
她微昂着头,眸中锐意不减:“然后,那个人,就会和你,还有她一样,用这个来威胁我,逼我就范。”
“怎么会?”经纪人一讶,却是猛的攥紧了她的衣领,力道很大,绷直的领口将玉白的脖颈勒出了一道红痕,低沉的嗓音状若情人的耳语,实则魔鬼的叮咛。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你的人,只我就够了,她不过就是个意外,看在她是你过往唯一的朋友这份上,我勉强容忍了她,但再不会容忍他人。”
“再说,我相信你的伪装。你是我的摇钱树,我又怎么可能害你呢?你说是么?嘉怡?”
操场上的树荫下,有一处微白的冷雾弥漫。
将此处烘托的如同缥缈仙境。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材曼妙的女子,一边将额前垂下的秀发捋至耳后,一边打开制冰机的储冰槽,看着里面堆叠起来的晶莹冰块。
小小的方形冰块,挨在一起,一样的大小,剔透可爱,莫名有种治愈感,又很容易联想到冰糖,瞬间让人口舌生津,想要含进嘴里尝尝。
宋杺言喉头微动,眸中盯着那些可可爱爱的小冰块,小小的吞了口口水,然后看向坐在一边,有了员工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的叶辞。
“叶老板,你答应第一碗刨冰给我的。”
叶辞靠在制冰机上,感受着其中冒出的冷风,正凉快着呢,闻言转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首歌换一碗刨冰,说好的。”
宋杺言又瞧了小冰块一眼,嘟起了嘴:“我一首歌10元,你一碗刨冰才5元。应该是半首歌才是。”
“那咱们一开始谈的时候,你可没说,临时变卦可不好。”叶辞不干了,都谈好的事,哪有耍赖的道理?
“你就不能让让我嘛,还老板呢,真抠。”宋杺言斜她一眼,用长柄的不锈钢大勺舀了一勺冰出来,放进刨冰机里。
叶辞笑了:“你想让我怎么让你,半首歌?那听到高潮的部分戛然而止,不上不下的多难受。”
你就不能一首歌换两碗刨冰吗?
你不是知道我的食量吗?
别说两碗,就是十碗也……
宋杺言瞪她,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装傻。
银色的面具本就精致惹眼,她燃着一簇小火苗的眼睛却更加的光耀夺目。
叶辞移开视线,眺望远方,也不逗她了:“你瞧瞧你,这就急了,我是那种小气的不体恤员工的老板吗?一首歌,随你吃,行吗?”
宋同学哼哼:这还差不多。
嘴上却道:“你怎么一会儿忒小气,一会儿又忒大方的,你现在这样,可是要亏本的。”
“亏本也不会少了你的工资。”叶辞起身,拍了拍下摆:“唱吧。”
她弯了弯眼睛:“唱完,就开吃,管饱。”
宋杺言将刨好的碎冰取出来,放进塑料的一次性碗里,淋上浓香扑鼻的草莓酱。
红澄澄的果酱,搭配美味的果肉,从银白色的冰粒上,缓缓的流下,形成红与白的渐变,煞是好看,更别提那点缀其上的米白榛仁、色泽动人的新鲜蓝莓、还有几片晒干的玫瑰花瓣。
色香味俱全,漂亮的让人舍不得吃下去。
“你要听什么歌?”
“就你要在舞台上唱的那首吧。”
“隐形的翅膀?”
“嗯。”
宋同学轻展歌喉,在冰气弥漫的角落,在美味浓郁的果香里,唱起了悠扬的歌曲,宛如夜莺鸣啼。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
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歌声婉转,凝聚了动人的情绪,也藏着很深很深,很小心翼翼的希冀。
叶辞不知怎么,仿佛看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眼睛里凝聚着大大的泪滴,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努力的吸着鼻子,不让它们落下来,她的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脚边是被扯下的带血的羽翼。
周围是高楼一样密布的暗影,从四面八方的涌来,要将她吞噬进去。
小姑娘捡起羽翼,牢牢的抱着它,拔腿狂奔,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
直到撞到了她的腿弯,先是惊讶于叶辞的存在,然后用藕段般的小手紧紧抱住她的膝盖,就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她歪着小脑袋,用恳求的眼光凝望着她,将染血的羽翼高高的举过头顶,大大的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张着小嘴,奶声奶气的问她:
“姐姐,我……我的翅膀没了,我还可以飞吗?”
可以的。
你当然可以。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小姑娘皱着小脸,晶莹的泪珠拚命的打着转儿,快要兜不住了。
在那一滴落下的瞬间,叶辞急急的伸手去接。
我说话了啊。
我明明说了啊。
你……
“叶同学?”
“叶同学,你发什么呆啊?难道我唱的真有这么差?”宋杺言失落的用手指画着圈。
叶辞一个激灵:“不是,是唱的太棒了,我都听入迷了。”
“好敷衍的说法。”
宋杺言将塑料勺子插进刨冰里,小声嘀咕了句。
“宋同学,那个,你小时候是不是梳过羊角辫?”
“是啊,怎么……”
宋杺言抬眸,颇为奇怪的瞧她一眼,却看见操场通向校外的围栏外,宋母正恶狠狠的一手抓住围栏,一手用力的指着她,用口型嘶吼着:
老实点!别想玩任何花招!我会一直盯着你!
死死的盯着你!
高大的梧桐树投下的树荫,将宋母完全笼罩在暗影里,被围栏分割的脸,显得凶恶无比。
宋杺言吓的一颤,手里的刨冰落了地,发出“喀”的声音。
已被红色果酱浸满的碎冰,霎时流出一片,与地上的脏灰合而为一,变成蔓延而起的黑迹。
宋杺言张了张嘴,无力的垂下手臂。
叶辞上前一步,挡住宋母逼视过来的视线,快速转了话题:“那什么,既然放学后,你已经邀请了同学去面馆,那么之后,就辞职吧。”
宋杺言抿着唇:“都说了,我不是黑纱舞娘,你怎么就……不相信?”
“好好好,你不是。”
叶辞瞧着她颤动不停的睫羽,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
因为很多同学都很同情她此次的遭遇,对于她的邀请,便更加的积极响应。
叶辞猜测她应该挺缺钱的,加上有别的什么难言之隐,便提议道:“不如你来给我补习功课,一周五次,周一到周五放学后,一对一,一次2小时。”
宋杺言惊讶的看着她。
叶辞暗暗估摸了一下叶晓茹给自己的零花钱:“一次150块,成不成?再过几周就要月考,我也不想太丢人,要是效果显著,有奖金。”
宋杺言几乎一瞬间心里就有了一个数字,不由的深呼吸两下,几乎就想答应,但话到嘴边转了圈,下一秒却侧了眸子:“你是不是在同情我?”
叶辞一愣。
宋杺言了然,果然是……同情啊。
她攥了攥手指:“不用了。”
“不是,哪有什么同情。”叶辞拿出最认真的表情:“学渣是真的想获得学霸的指导。拜托你了,宋同学。”
宋杺言闻言,瞧了她一眼又一眼,似乎要看进她的灵魂里。
想要知道她最真实的意图。
是否包含着她最不想要的同情。
叶辞双手合十,掌心却没合好,露出右腕上的字迹,那是《海阔天空》的歌词。
“班长大人,拜托啦~”
被叶辞挡着视线的宋母,瘪了瘪嘴,朝地上啐了口:“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天到晚不勾引人会死是不是?”
老宋被警察带走问话了。
她可不得好好盯在这里吗,万一电视台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那不得功亏一篑?
要不是担心划花了脸,就没法把她嫁出去,而且,也怕把她逼急了,破坏了当下的宁静。
小言那丫头可聪明着呢,不好糊弄,这些年又总有人拿长相说事,她和老宋私下商量过,如果真毁了脸,那就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保不齐小言会起疑心。
再说只有长的漂亮,嫁到山村去,当家的汉子乃至整个村,才会当个宝贝似的牢牢看守着,不让她逃出村一步。
要换成满脸是疤的女人,村里的戒备心,就会大大的降低,那她和老宋还得额外出一笔钱,请人24小时的盯着,那多不划算。
经纪人与木萱在校门口短暂的聚了一会儿,就装作谁都不认识谁的模样,各走一边。
当逛到刨冰摊附近,看着叶辞和戴着面具的宋杺言,以及满脸不爽走过来买刨冰的书若彤,经纪人眼前一亮,抚着下巴道:“那三个学生不错,气质出挑。”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其中一个是书家家主前妻的女儿,正好节目组邀请了就读于南城一中的继妻儿子。
啧啧。
一个是无可救药、被家族厌弃的蠢材,一个是天资聪慧,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天才。
前妻之女和继妻之子。
豪门世家的狗血大戏啊。
何愁收视率?
许家占地数万亩的豪宅中,包括一个天然湖泊和一座地势极好的山脉。
主宅里,许夫人和许首富正相对而坐,一边看着超薄的巨屏电视,一边吃着东西。
“你慢点,离音音回来,还有一会儿呢。”
许首富非常无奈的拿着帕子给娇妻擦掉嘴角的酱汁,眸中漾着专注的柔情。
“哎呀,你不懂,我可不能被她瞧见。”
年近四十,却依旧貌美无暇的许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左右开弓的吃着面前十几碟的食物。
速度虽快,却又透着股别样的优雅。
许首富替她将吃空的盘子移开,叹息一声:“别人都说我宠女儿,依我看,你才是最宠女儿的。干嘛那么在意她的看法啊,想吃就吃嘛,在家里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我心疼你啊。”
就因为音音很小的时候,有一回撞见许夫人的真实食量,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妈妈,你这样是不对的,身为淑女,应当克制自己的欲望,你这样太不淑女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从那之后,能吃且吃不胖的许夫人,在自己的家里,却像做贼一样,都得趁着女儿不在,才敢放开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