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闻到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人渣味道吗？
怨灵少女显露出真面目，那足以称得上是清新脱俗的面庞却令山田一家三口呼吸一紧。
“你…你是樱……”山田健太郎咽了咽口水。
“是啊。爸爸，我是樱，我是你的女儿山田樱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呢！我好开心啊……”幽灵少女惨白的面孔露出憧憬的神色。
“你是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山田美美的大脑陷入混乱。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就是因为死了之后才会化作怨灵才对啊！
“美美，我亲爱的妹妹。你好像很吃惊呢？”幽灵少女吃吃地笑着。
“姐…姐姐…怎么会是你？”美美全身发颤着问道。
“第一次听到你喊我姐姐，只是没想到是在死了之后呢…”
“你…你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回来做什么？你居然不清楚我想要做什么？”幽灵少女凶相毕露，头发也跟着像美杜莎一样飘了起来，“我当然是来报仇的！你，山田美美！山田健太郎，山田和子！你们没有忘记对我做过什么吧？”
“报仇？”健太郎一听到这个字眼，立刻大声质问，“樱，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你的父亲，和子和美美也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会想着对我们报仇？”
“父亲…亲人…”
樱呢喃着从山田健太郎嘴里蹦出来的两个词，缓缓地飘到山田健太郎的面前。
“父亲…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的父亲吗？可父亲啊，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吗？你说自己绝对不会再另外寻找新欢，你说一定会好好地把我抚养长大。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我…我…”健太郎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这么说过，可是你的母亲也希望我另外再去找一个伴侣啊…”
“对…妈妈是说过，她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也不反对你再找一个女人。我也能够理解你，我也支持你的决定。可是……”樱忽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山田和子，声音突然放大：“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这样的女人呢！！？”
“这个女人对我有多差，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恶毒母后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刁难我！五岁开始，我就要包办家里所有的家务！”
“我不被允许一起上桌吃饭，每一次都要等到你们吃完，才能再上桌吃一些剩下来的，然后收拾碗筷。”
“自从你娶回这个女人之后，我就活得像是一个佣人。当时我还认为自己可以忍受，直到…”樱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山田美美：“直到你出生之后！”
“同样都是你的女儿，可父亲把爱全部送给了你，把剩下的冷漠和憎恨全部泼向了我。”
“亲爱的妹妹啊，从小到大你喊过我一次姐姐吗？你对我说过一次敬称吗？没有吧…当然了，在这种毒妇的影响下，你也顺理成章地把我当作你的仆人。”
“但我记得有一次，我感冒严重得起不来床，当然也不能再做家务。所以这个毒妇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我去看医生。”
“可等到父亲回家，这个毒妇还要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绘声绘色地责骂我是多么调皮不听话，所以才会感冒，浪费了家里的钱…”
“我想要为自己出声辩解，可你知道当时这个毒妇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吗？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是会出现在人身上的眼神…”
“但是，父亲你当时做了什么呢？你什么也没有说，你只是站在这个毒妇那边，一起斥责我。”
“那一刻，我终于完全明白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庭。对于你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奴仆。所以我做出了决定，我要逃离这个家庭。”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在便利店打工存钱，每天深夜回到家，吃着店里被剩下的半价便当。因为家里从来不会给我留任何饭菜，但我却还要大半夜为你们洗涮碗筷。”
“我每天偷偷摸摸学习到深夜，如果被发现大半夜不睡觉，就会被斥责浪费电。但我仍旧坚持着，因为我知道只有离开这个家庭，我才能够不再受你们的欺负。”
“终于，我成功了。18岁的那年我考上了一家东京私立大学，我当时真的好开心。”
“可父亲你呢？你却对我说：‘学费自己想办法，不要对家里有想法！’这个毒妇也对我说：‘你已经18岁了，往后家里不会再给你一丁点的帮助。’多可笑啊，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养育过我似的。”
“但是我依然上了大学，而且离开了这个监牢，再也没有回来过。你们当时一定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敢离开，那是因为我这三年的时间里存下了130万日元！是我自己缴了学费，还有房租的钱。”
“你知道我曾经为了省钱，用一副胸罩对付了三个月吗？晚上洗，拼命弄干，第二天早晨就戴上去上学。要是没干的话，那可就倒霉了。”
“世界上什么最可怜？我想再没有比戴着半湿不干的乳罩出门更加可怜了。我一边戴着，一边直淌眼泪。”
“但一切努力都是有回报的！我终于不用再做你们的仆人了!离开了家，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时的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即使是周遭寻常的空气都新鲜得像是被刚刚榨出来似的。”
“可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之前存下来的钱缴了学费，再加上一开始的房租就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可一个月的房租就要七万，还有手机、水电费、交通费、食费，最后再加上每年高达120万日元的高额学费，光靠我一个月打工挣的钱和奖学金（实际上是一种学生贷款），根本不可能偿还得起…”
“所以……我只能选择去风俗店。我想没有一个少女情愿做这样的事情，但有时候总要出卖一些东西，人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白天的时候，我在学校披上一件开朗活泼的外表。而在晚上，每天我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男人强颜欢笑，换取活下去的资格。”
“生活对我而言就像是个钟摆，在伪装和痛苦之间晃来晃去。”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好过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明明是自己的家，却像是被寄养在刻薄亲戚的家中一样。”
“可是做这一行的时候，总是会不可避免地遇上一些性格恶劣的客人。而不幸的是，那一次我遇上了一个最坏最恶劣的。我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换取到他扔下的一大堆福泽谕吉。”
“我拿着这些钱去住了医院，但我没有可以值得信赖的朋友，所以只能选择联系你这个曾经抛弃过我的父亲……”
“我只希望这一段时间你能够稍微帮忙照顾我，也不需要你帮忙付医药费，只是稍微尽到一点作为父亲的责任，如果你还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的话。虽然我也不抱任何希望。”
“但你居然答应了！我想或许是你内心对我愧疚吧，可你没有时间，只能拜托你的妻子，也就是这个毒妇山田和子。”
“她当然不愿意，只两手空空地来过一次，就表示自己不会再探望了。”
“其实我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料想到这个结局，所以也不再抱有希望了。”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居然又回来了。带着一大堆的礼品，对我嘘寒问暖，殷勤得像是在照顾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和子阿姨，您怎么又来了？’我问她。”
“‘叫什么阿姨啊，叫妈妈呀。”当时她笑着说，‘我被你爸给骂了，毕竟你只有我们可以依靠了，我们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呢？”
“我没有怀疑，我完全相信了这个说法，并且深深地被感动了。时隔18年，我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直到……直到医生通知我来缴纳药费，银行卡里面的钱不够了。”
“我很不解，自己卡上的钱应该是足够的。可是等我查询了银行余额，我崩溃了。”
“账户里面的钱被全部取光，不用想都是这个毒妇干的。”
“我曾经以为她改变了，可是没想到…”
“于是我走出医院，愤怒地拖着全身都在疼痛的身体回到自己这个曾经的家。我在门口大声控诉，像是木乃伊一样哭干了身上的所有水分，但从始至终回应我的只有一扇冷冰冰的大门。”
“我终于绝望了，独自回到出租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有的也只是什么都没有这个事实。”
“我听别人说过一个人的出身是一个恕不退换的商品，一旦拿到手里，就只能继续用下去。”
“可为什么我的人生偏偏这么痛苦？为什么别人有家庭，有亲人，有朋友，而我这么努力，却始终什么都得不到呢？”
“生活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滩和我身高持平的湖面，我只有奋力地踮起脚尖，才能够浮出水面，略微地喘上一口气，其他时间都只能被浸泡在窒息的水中。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何等残酷的刑罚。”
“失去了一切希望的我，在出租屋寂静无声的深夜咽了气。”
“我的名字叫做樱，可我的人生停在了樱花开放的季节。”
缓缓描述完自己短暂一生的樱，对着健太郎问道：
“父亲，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吗？”
“她们两个真的是我的亲人吗？”
“我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局，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身为父亲的山田健太郎低下了头，陷入沉默。
房间里的空气沉闷得像是穿越到了木星，巨大的引力令人透不过气来。
屋子也跟着安安静静的，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但沉默了一会儿的山田和子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愧疚，大声叫嚷着：“说到底又不是我们杀了你，你凭什么来找我们！你应该去地狱，死人就快点下地狱啊！”
山田美美也立刻抓住了身旁的除怨人：“重悟道先生，你快点救救我们啊。快点降服她啊！”
重悟道龙场的语气中带着疑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你不是除怨人吗？你不是来除怨的吗？当然要帮我们啊！”美美理直气壮。
龙场笑了笑：“你好像对除怨人有什么误解，为什么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是来帮你们的呢？”
“不都是这样的吗？”山田美美似乎无法理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怨灵一旦出现，你们就会出来帮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电视上…无辜的人…”重悟道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强忍着笑意，“真是有意思啊。明明是你们从小就迫害樱小姐，明明是你们彻底抛弃了她，明明是你们夺走了她活下去的希望，明明是你们害得她成为了怨灵。到头来，你们却要我不问青红皂白来帮助你们这种恶人。这种逻辑，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山田美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自语：“不应该这样的啊…不应该这样的啊…除怨人怎么能够不帮人类，眼睁睁地看着怨灵作恶呢？”
龙场又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倒不如说，就是我赋予了樱小姐力量，所以她才能够化作怨灵出现在这里。”
“原来一切都是你！原来想谋害我们的元凶是你！”健太郎大喊着。
“谋害？请注意用词。”龙场淡淡道，“我只是来祛除樱身上的怨恨，而樱小姐的怨恨根源就是你们三个人。健太郎先生，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吗？你们家里有三个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是在说我们？”健太郎简直不敢相信。
“Bi
go！”重悟道笑着打了一个响指。
“重悟道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漂浮在空中的樱，对着重悟道龙场深深地鞠了一躬，“有些事情如果不解决，那么我是绝对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龙场摇摇头：“小事一桩。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过一会儿再来。”
“好的。”
樱再次深深鞠躬。
龙场正要离开房间，却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他低头一看，是山田美美的手。
“不要抛下我们啊!”
美美哭喊着，她很清楚眼前的除怨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他离开了，那么自己一定会被怨灵杀死的！
可重悟道龙场看了一眼这个长相美丽可爱的女子高中生，直接冷漠地一脚踹开了她：
“你怎么敢碰我？没闻到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人渣味道吗？”
龙场说完，转身离开房间，将幽灵少女樱留了下来，连同一家三口的绝望哀嚎声，一并被他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