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管康熙是怎么想的, 调查幕后之人这件事儿一时半会儿不能推进,陷入了僵局。
这种香是几处宫殿都用的,七阿哥去看望他额娘的时候,偶尔闻到了这股味道, 他额娘也告诉他, 宫里面大部分人都用这种香薰衣服。七阿哥叹口气找到六格格, 劝她别追查了, 保护自己才重要。
六格格聪慧,越聪慧的人越不容易放弃,她摇了摇头。
“动手的那个人绝对和钟粹宫有关系,她推人之后能够快速逃走, 就能说明对御花园的地势特别熟悉,知道怎么快速脱身。宫女能经常到御花园闲逛的也只有钟粹宫的人。”
钟粹宫和储秀宫之间是御花园, 储秀宫的作用就是安置秀女, 没有秀女的时候关闭起来。有了秀女,为了避免传出什么难听话也是严格把守。所以储秀宫的宫女很难到御花园随意溜达,也只有钟粹宫,有事儿没事儿都往御花园里跑。
六格格把范围放到钟粹宫, 只可惜她年纪小,手里又没有多少人,所以到现在没查出什么进展,来到这里找七阿哥,也是想借七阿哥的人手。
七阿哥从小在钟粹宫长大,他额娘也是宫里老资格的嫔妃了,其他地方不敢说,在钟粹宫也有几分颜面,所以借用七阿哥的人手调查起来方便很多。
“借给你是可以, 但是你别对他们抱什么希望,我额娘的那些人跟我额娘一样,都是不想惹事儿。”
人家肯借人已经是帮大忙了,六格格又不是那些欲壑难填的人,有进展,自然皆大欢喜,没进展也要记人家的人情。
两个人把这件事儿商量好了之后,七阿哥就忍不住问:“你一个小姑娘还没出嫁,这种事儿别沾太多,沾的多了人家说难听话,说你牵扯到后宫是非里面是个搅家星,我把这件事儿告诉过皇贵妃娘娘,你不如到皇贵妃娘娘跟前问问。”
这没办法问,六格格和皇贵妃不熟,而且就像是七哥说的这样,自己办的太多了让那些娘娘们印象不好,到时候皇贵妃娘娘对自己印象太差,将来自己的婚嫁她不想插手。如果她不插手不过问,内务府那群人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随便拿一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放到自己的嫁妆里面糊弄自己。嫁妆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嫁妆,自己将来举步维艰。
但是这种话她又不能说出来,毕竟是女孩子,算计嫁妆已经是别人看来很过分的行为了。“我这是着急,你可能还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又病了,前几天我姨妈生孩子的时候她守了一晚上,后来几天又没有好好保养,现在发烧还上不来气,在承乾宫躺着呢。等她病好了再调查这件事儿,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到时候这件事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
七阿哥惊讶的问:“又病了?”
“可不是吗?你天天跟四哥在一块儿,不知道四哥已经请了两天假守着了吗?”
“我过了年就没有跟四哥五哥在一块儿读书,伯王给我安排了师傅,不在尚书房。”
“这是什么意思?”
七阿哥悄悄的在格格的耳朵边说:“伯王说将来让我自领一旗。”
“好事啊!”
当年康熙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做旗主王爷。只要掌握八旗中的任何一旗,这是实权,比爵位更重要。这些阿哥,连大阿哥都没有得到康熙兄弟漏出来的意思让他自领一旗,可见腿脚不方便的七阿哥确实得到了皇父的重视。八旗的掌旗王爷就是所在旗的主子,别管做多大官儿,旗民见到他们都要自称奴才。
六格格比七阿哥还高兴,忍不住拍了拍七阿哥的肩膀,“真厉害,怪不得书上说积善人家必有余庆,心善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回报。”
“这事别乱说。”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等下去干什么?”
“等会去一趟承乾宫。回头就回去睡一觉。”
六格格不想去,她下意识和承乾宫保持距离。于是兄妹彼此告辞,七阿哥来承乾宫请安。
康熙也在承乾宫,看到七阿哥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他心情不好,皇贵妃病了好几天了,太医不敢冒险,只能稳妥治疗。于是他直接让七阿哥回去,一群人围在这里也没个能办事的,看见都心烦。
田蜜这几天喘不上气儿,就像是一条跳上岸的鱼,张着嘴挣扎着。
和康熙说话的时候她自己表示:“拿把匕首在我喉咙这里开个洞吧,我出不了气,一口气都出不了。”
康熙呵斥她:“胡说八道,这样你还有命吗?”
短短三天,田蜜被折腾的不成样子,日夜睡不安宁无时无刻都在难受,太后带着苏麻喇姑看了,两个人都一脸不忍,回去烧香拜佛给田蜜祈福。
康熙除了上朝,白天晚上都守着,熬的眼下青黑。宫里两个病人,田蜜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十一阿哥更是数次没了呼吸,宜妃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折腾的也不成样子了,宫中盘旋着阴影,似乎有无常在宫中行走,想要带走这两个人。
看着喝了药睡的不安宁的表妹,康熙想起几年前陪着表妹拜佛的时候碰到的大夫。立即把黄海招了过来,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大夫送进宫。
宫里过得不太平,康熙心里生出其他想法,当有些事情是人力达不到的时候,只能求助于神佛。但是他对那些泥胎雕塑根本信不过,觉得天地之间自有神灵在,不在庙宇不在宫观,在于天地之间。
不如去祭泰山和嵩山,前者是历代皇帝封禅之地,后者是众山之祖。只要自己诚心了,天地众神会保佑表妹和十一的。
如果……那就是天意如此,有些时候也强求不得。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时候,黄海带着人已经来了,外男不可入后宫,康熙抱着田蜜坐到了自己的圣驾上来到乾清宫。
几年前见到的老大夫如今看上去更苍老了,他徒弟背着药箱,颤抖的跟在身后。
康熙把田蜜放在自己的龙床上,把田蜜的胳膊拿出来,“来诊脉。”
老大夫爬了两下没爬起来,有太监赶快上前搀扶着他,在龙床前放了一张小凳子让他坐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把三根手指搭在田蜜的脉搏上。
“老朽……草民实话实说,这是劳累过度伤了根本,伤了根本想要调理回来需要五六年的功夫。肺部已经成了痨病,早晚天凉必定反复,日后切忌熬夜,早睡早起,不可生闷气,万事顺着点儿病人。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不可大鱼大肉,多吃点儿五谷杂粮,饭菜不必做的太精细。”
说完之后把手指收回来,就有太监端着托盘儿过来,老大夫抖着手写下了一副药方,“这一副药先喝三天,能缓解病情,往后草民再开一副药,接着喝三个月。三个月后视恢复情况再调整药方。”
康熙点了点头,但是并不把这师徒两个放回去。等熬好了药端上来之后,田蜜被扶起来喝了半碗,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又躺下去接着睡,这药稍微有一些缓解,呼吸比以前顺畅了一些,睡着之后再也没有辗转反侧痛苦难眠了。
康熙看田蜜睡的踏实了一点儿,心中放心了不少,又让郭贵人亲自抱着十一阿哥来,师徒中做师傅的坐在那里不动,做徒弟的到现在浑身都在发抖。看到有宫女抱着一个襁褓过来,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能治,针灸配着药浴一年就能恢复,只是先天底子太弱,往后换季必然要生病,这位小贵人到底是个底子太弱了,以后读书习武不可强求。”
郭贵人在屏风后面听了立即眉飞色舞,他们姐妹俩的要求是十一阿哥活下去。康熙的脸色也好看了,人只要活着就行,在康熙看来有出息的儿子不少了,养一个什么都不干的也没关系。
让人重重的赏赐他们师徒。他说话也和颜悦色了,客客气气的,“老人家只管在宫里住下来,到时候娘娘过了三天还等着你换药方呢,换了药方你就能回去了。”
师徒两个没办法,只能在宫里面儿和侍卫们挤在一起。鄂伦岱领着叶克书和德克新私下里给他们师徒塞了一个大红包,让他们尽心一点,鄂伦岱更是以族长的名义承诺,“往后你们再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们家,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我们佟家老少爷们都能给你们料理清楚了。”
老大夫不卑不亢,他徒弟立即眉飞色舞。没人的时候做徒弟的把银票摊开数了数,“师傅,八万两,这么多钱啊!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做徒弟的还在喋喋不休,“听说那个娘娘是他们家的,怪不得愿意给这么多钱呢。”
这边儿他们俩还没说完,郭络罗氏的侍卫又找来了。郭络罗氏是个大家族,和佟家不一样,佟家都是一等侍卫,就算守门也是天天守着御书房的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天天看见康熙。郭络罗氏没有一等侍卫,二等三等却有十几个,在宫城的外围,轻易不能见皇上。
这十几个人围着他们师徒,又不由分说的往他们袖子里面塞银票。“拿着,只管拿着,这是咱们的一份心意。只要给阿哥治好了病,回头只管来找咱们,什么事儿咱们都能给你们料理明白了。”
人走了之后,做徒弟的看了看,银票倒是厚厚的一叠,但是面值不大,加在一起也就两万两。
一天当中天降十万横财,做徒弟的居然开始嫌弃郭络罗氏了,“刚才佟家的爷们给了八万,郭络罗家才给了两万,看来这郭家是比不上佟家啊。”
他师父听了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徒弟,心里面儿想着这个徒弟留不得了,这些权贵的银子难道是好拿的吗?回去就把他逐出师门,要不然将来不知道有什么下场呢。
可这个徒弟完全不知道他师父的打算,跑出去趁着打水的功夫听了不少消息回来显摆。
“皇上原来是个佟家的外甥,怪不得如此有钱有势,师父,那个娘娘的病难治吗?”
他师父再一次坚定了回去就把他逐出师门的想法。
乾清宫里的田蜜已经喝了两回药了。
康熙关切的问:“还闷吗?”
田蜜点了点头,“还有点儿,但是比前几天好多了。”
“朕今天听那个老大夫讲了,你这是又累又病加上受了闷气,所以才成这样了。前几天佟家的事儿把你气着了,朕那个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要是当时多操点儿心,你也不会有今日之难了。”
田蜜摇了摇头,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做人呢,还是要开明大度一些,要不然就是下一场雨也能把自己给气闷了。所以这事儿怪不了他们只能怪我想不开。”
“还是他们做的事儿太过分了,这事儿让谁听见谁都气。”
康熙准备把表妹带到畅春园去,那里适合养病,趁着田蜜喝完药睡下的功夫,康熙把鄂伦岱叫了过来,“过几天挪到园子里,把你们家孩子收拾干净领到表妹跟前。能让表妹高兴朕重重有赏。”
“听您的意思就好像我们家的孩子天天流鼻涕不擦,干在脸上脏了吧唧的,衣服黑的反光流油个个人嫌狗憎!放心吧,自然会把他们打扮的唇红齿白把娘娘逗开心了,也不要你那赏赐,我们也不是为了赏赐来的呀。”
自从田蜜病情好转了之后,康熙就开始龟毛了,他要求宫中的皇子皇女都要来给表妹请安。
这下大阿哥也要每天跑到乾清宫里边儿对着田蜜嘘寒问暖,更别提在宫里面的太子以及阿哥和格格们了。
别管后宫的各位娘娘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件事儿已经成了现实,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惠妃就挺心疼自己的儿子,看着大阿哥夫妻两个进了宫,她忍不住拉着大哥的手上看下看。
“这几天是不是累的慌?忍忍吧,过了这几天人家病好了,什么都好说了。”
八阿哥微笑着坐在一边,惠妃也没有对这个儿子无视,嘱咐他上课的时候听师傅讲课别走神儿。又问了最近是不是吃的好用的好?
八阿哥的年纪大了,今年过完年已经搬出去了,所以不经常来的惠妃跟前。但是听到惠妃询问仍然是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趁着今天孩子们都在跟前,惠妃高兴要留他们吃饭,饭菜还没拿过来她带着儿媳妇儿说话去了,留下兄弟俩在这边儿坐着。
八阿哥看了看这会儿无聊的大哥,悄悄的问:“您知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七哥和我们不在一块儿读书?”
“你们的师傅不一样,不是一直都不在一块儿读书嘛!”
“弟弟的意思是说七哥不在尚书房,他跟着伯王呢。”
老大完全不放在心上,“老七读不读书都一样,说点儿难听的,他瘸着那条腿将来只需要混吃等死,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功劳?”
八阿哥不是没打听过,他只是听说伯父裕亲王福全对七哥特别偏心,有人说这是裕亲王的嫡子去世之后心灰意冷,想要宫里面过继给他一个孩子。但是伯父又不是没儿子,还到不了过继那一地步。
今天想要找大哥打听打听,却又打听不出什么,心里边儿想着只好自己凑上去跟伯父套近一点儿关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直觉七阿哥如此不同,必有缘故。
兄弟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外边儿已经一叠声的有人嚷嚷着“八哥。”
大阿哥听出来了,这是老十的声音,忍不住乐了起来,“咱们宫里面儿没人养八哥呀。”
意思是说宫里面没人养鸟,八阿哥听了之后心中生气,也听出这个意思了,大哥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笼中鸟没放在心上,轻视之意特别明显。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大哥,这是十弟喊我呢,这一会儿没事儿弟弟就跟着他俩出去玩一会儿,等会儿再回来吃饭。”
“你和老九他们俩关系不错呀。”
“都是小兄弟,我们仨年龄差不多,能玩儿到一块儿去。哥哥们老嫌弃弟弟年纪小,不带着弟弟一块儿玩儿,所以只能找他们俩。不和大哥说话了,您再坐一会儿吧,我们兄弟几个一块儿到御花园里溜达溜达。”
八阿哥出来之后看到等在门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整个人表现得很沉稳,“让九弟和十弟久等了,刚才大哥拉着哥哥说话呢,说了几句就到这会儿了。咱们今天玩儿什么?”
“咱们今天到花园里面放风筝去吧,我们今天拿了三个风筝,给八哥一个。”
这时候正是春天,北风一吹,空气当中带着几分湿意,暖暖的吹在脸上一点儿都不寒冷。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三个人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奔到御花园,在太监的帮助下把风筝放了起来,三个人直接坐在路上,每人手中拉着一根线。
毕竟这三兄弟已经成了御花园里面的一霸了,宫女太监看见他们远远的绕道了,再加上他们三个带着的太监和宫女把道路的两头都堵了起来,周围没别人,三个人说话就肆无忌惮。
九阿哥先开口,“也不知道咱们宫里最近倒了什么霉。先是我额娘和弟弟,接着就是钮钴禄额娘,没想到这下又轮到了皇贵妃。要不然找萨满来跳大神吧。”
说起这个十阿哥也忍不住难受,他额娘病了,他前几天回去还能见到,这两天回去只能隔着门说话。
所以十阿哥忍不住问:“跳大神有用吗?”
八阿哥看着他俩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说,让皇阿玛听见了到时候会训你们,这种事儿不好说着呢。”
十阿哥不明白,“为什么呀?”
八阿哥就跟他说神神鬼鬼的这些东西最好别碰,一旦碰了之后就容易造成巫蛊之祸。又怕问自己什么事巫蛊,八阿哥说到这里想要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不说这个了,说这个还不如找那些靠谱的大夫呢。对了十弟,你额娘有没有让那个进宫的老大夫瞧一瞧?听说他瞧病瞧的挺好的。”
九阿哥总觉得有些事儿不对劲,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宫里面儿的两个病人都被这个大夫瞧病了,而另外一个病人,十弟的额娘那边儿却没什么动静。
想到这里他也没深想,忍不住一拳捶到了老十的肩膀上,“你个傻小子,你坐在这里干嘛?赶快起来咱们去找皇阿玛,你额娘都病的起不来了,这会儿不让这大夫瞧瞧,什么时候才能病好呀?”
十阿哥手忙脚乱的把风筝放到一边儿,赶快起来,来不及拍身上的灰尘撒丫子往前清宫那里跑。
九阿哥也把手中的东西塞给了八阿哥跟着一块儿跑走了。八阿哥不想跟着一块儿去,这摆明了是要趟浑水,但是不跟去的话两个弟弟到时候会多想,他在后面叫了几声,又找太监把几个风筝收起来,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跟着往乾清宫那边去了。
这两个傻阿哥闯了乾清宫,这个时候正并排跪在皇父跟前挨骂呢。康熙最近非常忙,对儿子跑过来闹事儿没有多追究。
“既然你想让你额娘也找这个大夫瞧瞧,朕就允了,只是胤,世间所有的大夫都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万事不可强求。”
心眼儿宽的跟大马路一样的十阿哥根本没有听出来意思,赶快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给皇父磕了一个头之后飞快的找大夫去了。
作为父亲,康熙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好儿子,但想到这个儿子是钮钴禄氏那个女人生的,心里面恶心的要命。又替这个傻儿子觉得不值,你的额娘不是一个好额娘,完全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儿子。心想着他要是天天傻乎乎的这样过下去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心里面五味杂陈的康熙等到了来这里替弟弟们讲情的八阿哥,康熙没有见他,直接让人把他打发走。
而八阿哥正要走的时候遇到了伯父福全和简王雅布。这两个人急匆匆的来了乾清宫,看着是有事儿要禀告。
八阿哥上前打了招呼,福全为人厚道,看到这侄儿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侄儿的脑门儿,“好久没有见到八阿哥了,最近在读什么书?听说你跟着法海读书呢,恭喜恭喜,法海那个人我了解,学问不低,也是咱们家的亲戚,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
八阿哥心想瞌睡正好遇见递枕头的,“侄儿见到您指点了七哥马上功夫,您是不是也教侄儿们骑马?不知道侄儿什么时候能跟着您学这一门儿本事?”
“我也是没事儿碰见了教他了一点儿,要是八阿哥想学,只管来校场,遇见了伯伯就教你。”
福全愿意给所有的侄儿一个机会,如果八阿哥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么他也愿意往上推一把。
说到这里太监请两位王爷进去,八阿哥就赶快靠到一边儿,看着他们两个进了乾清宫。
这两位王爷进了乾清宫之后汇报的事情都不一样。福全说蒙古准噶尔部最近有些蠢蠢欲动,这就是打蛇不死带来的祸害,这也是放虎归山之后必有的结局,康熙并不觉得意外,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御驾亲征的决定。但是只要打仗肯定会运输粮草制造兵械,光这件事情他准备就要准备个三五年。裕亲王福全就接手了督造兵器的差事。
而雅布要报告的消息仍然是和反清复明有关,总有一些人心心念念的不想侍奉满清皇室,还想反清复明。
“……这群人在南方十分猖狂,特别是两广一带盘踞着大量的匪帮,片刻之间不能将他们连根拔出。”
对于这件事儿康熙叹了一口气,就好像这天下的反清复明分子杀不干净一样。前两年在五台山那边儿已经杀了数百人,没想到刚过了几年又开始死灰复燃。
“两广一带……广东那边儿朕记得和南洋联系的特别频繁。”
雅布点了点头,“这群人,如果衙门一旦查起来,就坐上船逃到南洋,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又从南洋跑回广东。就跟玩儿猫捉耗子的游戏似的,而且京城和广东那边儿太远了,奴才想着要不然奴才亲自到广东去一趟,多少也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你这个时候没头没尾的什么都不清楚跑过去有什么用?”康熙摆了摆手,“这群人成不了气候,也只是让咱们恶心而已。心腹大患还是北边儿草原上的准格尔部,这几年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和北边儿的大战上,南边儿的那些先让他们蹦跶几年。”
福全和雅布对视了一眼,事情也只能这么办了。雅布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退了下去,留下福全陪着康熙说话。
“皇上,这件事儿真的不管了吗?”
康熙摇了摇头,“刚才雅布在这里,有些话朕不好说。皇贵妃早就把生意做到了南洋,那些埋在盛京的黄金也全部是从南洋运过来的。响当当的广东田家商行就是内务府的人在操持,雅布如果到了广东,这件事儿肯定能让他查出一两分端倪。”
福全是老实人,“您是怎么想的?难道您担心他们王府在这件事情里面插一脚敛财?这大可不必,天下银子多的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已经富有四海,几船金银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摇了摇头,“朕是在乎那一两块金砖的人吗?早就跟你说过,藏金银的事儿关系到咱们子孙后代的退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雅布的后院太乱,他去广州必定带着女眷伺候,一旦让他的后院女眷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难道你想让大家知道你往盛京的地基里面填下了七八船金砖吗?更别说马上有几船好钢用上好的油纸油布裹的严严实实的要从广州运出来了,常宁已经在盛京挖好坑,就等着东西到了藏进去呢,这坑还没填上,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大家伙知道之后蒙古人也知道了,蒙古人知道之后准葛尔也知道了,盛京还能安稳吗?”
“是奴才思虑不周。”
康熙摆了摆手,“这件事儿就咱们兄弟三个经手,其他人谁都不许知道。连太子朕都没跟他说,所以,慎之又慎吧,等过几年把痕迹抹平了再让他去广州府。”
福全又问:“既然他们家的人藏不住事儿,那么剿灭反清复明叛贼的事儿还能交给他吗?”
“放心,不牵扯到银子,雅布不会昏头的。”
福全忍不住叹口气,“雅布也命苦,他福晋人挺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女子生育就是这样,宜妃命大,挺过来了。简王福晋没那么好的运气,生下一个小阿哥,她人没了。
府里没了女主子,侧福晋和格格们都乱了套了,如今在爱新觉罗家族的圈子里能天天听到简王府的荒唐事儿。雅布的嫡妻刚去世,他的侧福晋就抖起来了,非要抱养嫡出的幼子,嫡长子雅尔江尔不同意,把弟弟放在自己院子里,跟他老子雅布对喷好几天了。
想到这事,康熙就说了一句,“皇贵妃病了,要是没病,就把雅布的幼子抱来养着,在宫中抚育正合适。”
这么一说,福全觉得可以,将近亲养在宫中是一种看重,福全的儿子和常宁的儿子对着康熙也叫皇阿玛,这是关系亲近的体现,再有平王讷尔苏也养在宫中。
“皇贵妃娘娘如今病情有好转了,又听说她喜爱孩子,不如跟她说马上要养个孩子在她跟前,说不定到时候高兴之下她的病情能好的更快。”
这也有几分道理,康熙立即让人把雅布追回来,雅布的嫡子,除非是他的继福晋,其他人没资格养。最好是抚育宫中,皇贵妃是宫中女眷地位最高的,养这个孩子是最合适的。
雅布当然愿意,他不是不知道让人看笑话了。但是这也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儿子雅尔江阿那小子认死理,总认为后院的女眷会害他弟弟,死活不让他弟弟出他的院子,一两个月还行,将来怎么办?
刚开始的时候雅布想送到太后跟前去,但是太后是出了名的不靠谱。雅尔江阿已经是个小混蛋了,眼看着成了第二个鄂伦岱要以下犯上和亲爹对簿公堂,他不想让自己的嫡次子也变成一个不靠谱的憨货。
接到圣旨他赶快给嫡出次子取了名字叫扬丹,快马加鞭的回去告诉自己那混蛋大儿子,“抱着你弟弟送宫里。”
“送哪一座宫里?”
“承乾宫。”
雅尔江阿和四阿哥是同学,他早就知道了皇贵妃生病的消息,“人家皇贵妃还在床上躺着呢,把我弟弟送过去到底是谁照顾谁呀?”
“告诉你头小子,承乾宫有的是人,有乳母有宫女,饿不着你弟弟。快把人抱上,你要是不放心跟老子一块儿去。”
雅尔江阿抱着弟弟坐着马车到宫里,跟着去了乾清宫。此时的田蜜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蒙圈儿的。
康熙来到田蜜跟前,很随意的说了一句,“雅布他媳妇难产没了,留下个儿子没人照顾,他在朕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朕也不想让你累着,可是没法子,孩子还小不能不管,所以抱到你跟前先养几年,等年纪大一点儿让他回王府。”
“可是,我答应过胤禛以后只养他一个孩子。”养小孩子和养猫也不一样,就算是养猫养狗顶多是多弄点儿玩具,养孩子是要从小教育他读书做人,不可能养到七八岁把人送走,肯定是养到娶媳妇儿了。
养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自己说不定还要给他操心娶一个媳妇儿布置府邸,将来还要操心他的儿子。
“这不一样,”康熙看着在一边儿端着药碗的四阿哥,“胤禛,跟你额娘说说这一样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自己是皇阿玛亲子,抱来的那个是王府阿哥,绝对不一样。而且这是拉拢宗室,加恩于他们,额娘爽快的接了孩子才是好事呢,到时候雅尔江阿兄弟俩对额娘感激不尽,而雅尔江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简王。
四阿哥一块来劝,田蜜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王父子到了。宫女抬来屏风放到中间,简王一顿哭诉,加上雅尔江阿转过屏风抱着襁褓亲自递到了田蜜的床前,事已至此,田蜜满脸笑容的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了。
这孩子叫扬丹,出生不满一个月,他额娘刚刚下葬。田蜜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脸。看雅尔江阿不舍的模样告诉他:“回头挪到园子里,你放学了只管来看你弟弟。”
雅尔江阿磕了一个头退回屏风另一边,他内心也认为把弟弟送到宫里面儿比留在王府里更好。
就算他现在能护得住弟弟,可是王府里面有了新福晋,弟弟势必是要交到新福晋手里,后娘有几个真心对待前头留下的儿子的。不如送宫里,宫里对待宗室向来优待,而且自己能经常见到,最重要的是也没人整天想着害弟弟。
养在宫中,将来分封宗室的时候,也能有个好爵位,以弟弟的出身加上养在宫中的事实,得到一个贝勒的爵位轻而易举的,有了功劳说不定还能成郡王。
在乾清宫住了几天,回承乾宫的时候,田蜜怀里就抱着一个小肉团子。承乾宫也很快调整了居住环境,把扬丹安排在偏殿,所有婴儿该用的东西一用俱全。
佟嫔来看望田蜜的时候特意把十格格抱来了,让两个婴儿对着说婴言婴语。
等到过了三月进入四月,天气热了起来,宫中的女眷跟着康熙一块儿到了畅春园避暑。
扬丹也脱了厚衣服,裹着尿布踢着小腿睡大觉了。他哥哥雅尔江阿因为经常来看弟弟,和四阿哥碰上过好几次。早些年的时候他俩感情还挺好的,这几年因为看不惯对方关系变的冷漠了起来。
这几次碰上也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了,而短短的几个月,雅尔江阿和八阿哥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和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吹一波八阿哥。
“看看人家八阿哥,放学了就去找裕亲王学骑马射箭,再看看你,射一箭不脱靶已经是箭靶给你面子了。”
四阿哥听了不爽,“让你费心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射箭脱靶的事儿啊。”
“像你这么两臂无力的确实少见,不是我说你,天天窝在屋子里干嘛?孵蛋呢?也出来走动走动,那张脸白的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你看人家八阿哥,人家不读书的时候学这个学那个,你再看看你,你说你都会什么?”
四阿哥哼了一声,心里面更不爽了,到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八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平时装装样子还行,正儿八经没多少墨水在肚子里。连老三那个假正经都比不上,别看他天天学这个学那个,学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东西,没几门儿是精通的。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大家都说他的好,比如眼前的这个蠢货。
四阿哥看到自己童年小伙伴雅尔江阿更不爽了,完全是:你不和我玩,偏偏和我看不上的人一起玩,你们在一起玩儿也就算了,还偏偏跑到我面前来说。你有毛病啊!
雅尔江阿听见四阿哥冷哼,“你是猪啊,哼什么呀哼!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脾气改一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就应该学学人家八阿哥。”
话不投机半句多,四阿哥加快步伐往前走,雅尔江阿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不讨喜了,心想看在咱们小时候交情的份上,我还给你提几句,不乐意听就算了,以后求着小爷说,小爷都不跟你说这些。
追上去之后给了四阿哥一个黑脸,两个人浑身冒黑气儿的来到了凝春堂。
田蜜正把杨丹抱在怀里,手中举着一个波浪鼓逗他,看到他们俩进门了,就把拨浪鼓放下,把杨丹举了起来,“咱们扬丹阿哥看看谁来了?”
雅尔江阿满脸笑容的请了安,把弟弟接到怀里抱着,在屋子里面晃了起来。四阿哥也收了浑身的黑气儿,请安之后坐在了田蜜身边。
屋子里面喜气洋洋的正说着话,田蜜的眼神撇到门口站了一个太监,这太监长的普通,扔到人群里面儿就不会引人注意,但是气质和别的地方的太监不一样。
他是慎刑司的人,整个人自带阴气,属于那种让人看见就觉得背后一寒浑身不舒服的那种。
这是有事儿要回报,田蜜就让三个阿哥到湖边儿去溜达溜达,不管是四阿哥还是雅尔江阿,都知道这是有事儿了,麻溜的抱着杨丹出了门儿在湖梯上乘凉。
慎刑司的太监跪下请安,“总管爷爷让奴才禀告娘娘,推九阿哥的人已经找到了,是钟粹宫的人。”
“是谁?”
“杂役二妞。”
田蜜顿时发现了端倪,“一个杂役,不入流的三等宫女,钟粹宫一抓一大把,这种宫女不能进娘娘们的屋子里,她是从哪儿沾染上一身的熏香。”
“娘娘,这就是奴才们无能的地方了。奴才们去晚了,有人把这个宫女吊到了房梁上,不知道这宫女到底是一个替死鬼还是被杀人灭口。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是这个宫女搞的鬼,还从这个宫女的衣柜里面儿找到了一包香料。只可惜这个香料急匆匆的被塞了进去,虽然有味道,但并不是每件衣服都沾染上了。再往下查什么都查不到了,奴才等无能,请娘娘降罪。”
田蜜听了之后眯着眼睛,“狡辩,你们明明查出来了,以为的本宫是宜妃那样好敷衍的人,拿一个表面上的替死鬼就能把本宫隐瞒住了。就不信你们没有查这个宫女周围的人,没有将他来往过密的人拖进慎刑司里盘问。”
“娘娘英明,奴才常听师傅们讲一句话,那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做下了,这件事儿肯定是有迹可循。奴才们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查了,已经查明了真相,这件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皇上的人已经来传了圣旨,皇上要奴才们闭上嘴。”
田蜜听了之后眼珠子一转,能让康熙吃哑巴亏的也只有他这些儿子们参与了其中,“咱们皇上慈父心肠,是不是啊?”
这太监头低的更低了,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田蜜点了点头,钟粹宫!钟粹宫三个阿哥,大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不知道是谁参与进去了。
“知道了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那宫女的死也不能和九阿哥牵扯上关系。后面的解释你们看着办吧。”
太监低着头没说话,田蜜挥了挥手,“没事儿你就跪安吧。”
转头告诉青鱼,“人家养大一个孩子十几年,要了人家的命也就是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如此狠心,我既然知道了难免良心上过不去,你让宫外的人注意点儿,对那个死了的宫女家里面儿多照顾一些,然后这个宫女走的至少无牵无挂。三等宫女,家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等到下午,准备出园子的雅尔江阿和八阿哥遇上了,八阿哥和七阿哥都是一身臭汗,几个人见了面儿远远的都打招呼。
少年没什么忧愁,见了面儿兴高采烈的说话,雅尔江阿最近天天炫耀弟弟,正说的眉飞色舞,六格格带人跑过来了。
雅尔江阿不喜欢和丫头片子一起玩儿,忍不住皱着眉头。七阿哥看了就提出来和六格格先走,雅尔江阿不同意,“七阿哥等一会儿,你等我把我弟弟今天吐泡泡的事儿给你讲了你再走。我今天抱着我弟弟去了湖堤上,树上有个虫,居然会吐丝,从树叶上挂下来……”
眼看着他就要跑题了,还不让人走,七阿哥就觉得头疼,“不是说你弟弟吐泡泡的吗,怎么又说起抱着你弟弟看虫子?你抱着他去湖堤上干什么?娘娘没骂你?”
“娘娘有事儿,那会儿她正跟一个太监说话呢,好像听说你们钟粹宫死了个宫女……”
六格格听了下意识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的面容无懈可击。考虑到八阿哥的年龄,六格格忍不住皱着眉头。几个哥哥在八阿哥这个年龄干嘛呢?四哥正围着他额娘撒娇呢,五哥还不会说汉话,知道被别人嘲笑了,死活都不肯出门。七哥和自己正满花园乱跑,他捉虫子吓唬自己,却因为被虫咬了一口哭的一塌糊涂。
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这事真的把她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