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田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十几年来, 风调雨顺的日子有,江南受灾的时候也有。每年送来的银钱都不一样,但是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数。可是这一次田蜜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懂这个账本。
田蜜的护甲敲在这些账本上, 一声接着一声。
弘晖跑过来抱着田蜜的小腿,“娘娘~”
“又撒娇呢?想干什么呀?”
“吃羹羹~”
“看来是饿了,快把蛋羹端过来, 别把咱们小阿哥饿着了”。
田蜜把手指上的护甲摘掉,拿着小银勺子, 挖着蛋羹喂给弘晖。康熙顶风冒雪的进来了, 一进门让人把自己身上的雪拍掉,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大的雪!”
“瑞雪兆丰年。”弘晖喊了一句。
康熙明显被惊喜到了, “这句话跟谁学的?主要是这孩子有灵气, 其他孩子就算是教了这一句,也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你瞧瞧他, 接话接的多好。”
“刚才开始下雪的时候我就这么说了一口, 谁知道他记下来了。”
康熙就抱着弘晖把她抱在怀里, 看到弘晖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田蜜就问他:“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什么可叹气的?”
“黄芪说了, 太子妃的这一胎是个格格, 是个娇客呀”。
“先有姐姐后有弟弟,这不是正常的吗?你看老大他们家现在不也是有阿哥了吗?他们两口子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儿子的。”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劝到康熙,康熙安插的人告诉过他,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并不好,太子不太喜欢毓庆宫的女眷。
“再选秀的时候给太子那里多放点人, 国赖长君,太孙的年纪小了怎么能压得住事儿?”他有些发愁,把怀里的小孙子抱得更紧了,因为大雪,京城周围,乃至于北边几省,这个时候要冻死不少人,往年都是老四出面管理,那孩子面冷心热,直隶这边死亡人数一直压制在最低,今年的官员尸位素餐,光是京城都死了四十多了,忍不住想起怀里孙子的爹:“老四就有福气,头一个嫡出的就是阿哥。”或许是老四心中怜悯众生,所以无形中也被天道怜悯,这就是积善人家必有余庆。
“那老三更有福气,第一个孩子就是个阿哥,还是嫡出的。”
康熙摇了摇头,“老三的福气没那么厚,这是朕要跟你说的,这两天内务府的药库打开,老三家的小子要用。”
田蜜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吃惊地问:“病了?”
康熙点了点头,“就看这小子有没有福气挺过来吧。”
他怀里的弘晖抬起头看了看康熙,伸出小手拍了拍康熙的大手掌,“玛法,不难过。”
“玛法没难过,吃你的吧。”
田蜜接着用银勺挖了一勺蛋羹喂给弘晖,“表哥打算什么时候让老七成亲?年前是来不及了,等到年后吧。年后什么时候?”
“都行啊,看看有什么好日子没?看你眉头不展的样子,怎么了,是钱不称手?”康熙就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来,表妹可从来没有因为钱发愁过。内务府的银库是什么时候用都有钱的。
“没有不趁手,就是今年收过来的钱让我觉得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唉,正发愁呢。”说完将桌子上摆着的几本账本让康熙看了看。
宫女捧着一页一页的翻给康熙看,康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年江南雨水多,有几个地方淹了,说不定江南都受了影响。内务府生意不顺也是有的,别想那么多了。”
田蜜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管事的人都是那么一批,不知道是不是我疑神疑鬼,我总觉得是出了内贼,要不然我将这些人换了,另换一批人上来。”
“仓促之间换管事儿很容易受影响,换不好了到时候很多事都做不好。这事你别管了,朕交给曹寅让他去查。”
康熙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而且他也不觉得有人敢在这种事情上欺上瞒下。正巧这个时候江南三织造在年前进宫述职,三个人跪倒在康熙跟前,康熙把正常该吩咐他们的事情交代了之后,随口把这件事提了起来。
“你们主子娘娘觉得今年的银钱有些不对,你们多盯着些。”
曹寅听了,心里面想了一下,或许是后宫女人多疑,嘴里答到:“奴才这就回去严查,如有那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奴才写在本子上呈交给皇上。”
三个人一块退出御书房,在路上走的时候李煦忍不住问:“娘娘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咱们交上的钱数目不对?”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曹寅低头想了想,交上来的确实少了。
“这怎么可能?有账本为证。”
在一边的孙文成忍不住说了一句:“账本也能做假呢,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怀疑哪个环节?让咱们去查咱们要从哪里查?”
曹寅这会儿也后悔,不如刚才多问几句了。这个差事还不能抱怨,谁让银子确实经了织造府衙门一手呢。他转头看向李煦:“王贵人在宫里不是颇受宠吗?请她替咱们问问娘娘,看娘娘那边怎么说?”
李煦答应了一声,回头就打算去给娘娘递信。
曹寅来到京城,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来年之后将女儿送到京城备嫁。他回到家,他那不满十岁的儿子曹颙在门口等着。
“爹回来了?”
“嗯。”
父子两个到了堂上,曹颙汇报了今天和管家出去买的东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京城东西这么贵,儿子本以为咱们拿了银子够用的,没想到刚买了几件,现在银子快见底儿了。今天的银子不够,幸亏路上碰见了大表哥,他给儿子垫了一些。”
他嘴里的大表哥是李煦的长子,曹寅没有多想,“你明天拿银子去还了,再谢谢你表哥”。
“嗯,儿子记住了。爹,您不是说官员不可结交皇子吗?儿子看到大表哥对着八爷毕恭毕敬。”
曹寅一听,忍不住心头一跳,“你亲眼见的?咱们做奴才的,碰到阿哥们自然要毕恭毕敬”。
“可是您也说过敬而远之,路上毕恭毕敬的请了安,赶快离开就行了,可是他还留在那里和八爷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他还叫儿子过去给八爷请安,儿子没办法只好跟过去了,八爷当时还让儿子跟着他一块儿去他家玩儿,态度十分和蔼,没一点主子架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是儿子一直记着爹爹的教诲,不敢和他们走那么近,就说最近家里面的事忙,爹爹又管不了家里的事,都需要儿子来回奔忙,就怕耽误了姐姐的大事,所以谢过了八爷的好意并没有去他们家。”
“做的对,”曹寅明显受惊了,前几年被京城两位爷联手勒索了一回,这几年又明显感觉到江南有几派势力在互相倾轧,让他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而且八阿哥和大阿哥隐隐的是一派的。亲近了八爷,太子爷就会恼,拒绝了八爷,大阿哥那边又不高兴。
这真是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儿啊,不管谁找你,咱们都不能出去,你年纪小又不懂得应酬。而且咱们家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紧跟着皇上才行。做奴才的最忌讳有两个主子。”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不仅是江南的水深,京城的水更深。而且李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八阿哥家里,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块坐着喝茶。两个人看到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看样子不少都是家中的管事送了礼物和帖子之后等着留下了名帖,剩下的那些人有的直接走了。
八阿哥随后带了几个年轻人进来,“九弟十弟,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几个都是江南才俊。”
九阿哥懒洋洋的,听见这些人的自我介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为了八哥的面子,他在这里坐了半天,听着这些所谓的江南才俊说了半天的风花雪月,好几次都想站起来走人。等到人都散了他站起来告辞,“八哥,弟弟有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怎么不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到底什么事儿?说出来哥哥替你去做了”。
“宫里面娘娘吩咐的,去五哥家里面瞧瞧,还是那些破事就是让去问问五哥家里怎么还没个小孩子啼哭。您坐着吧,弟弟去一趟。”
十阿哥站起来,“八哥,我跟着一块去,我瞧着九哥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九阿哥今天情绪确实算不上好,八阿哥就嘱咐,“去了拉着点儿老九,别让他跟五哥吵起来了,对了,我这边有不少好东西,你们带过去也算是一个伴手礼,别老空着手上门。”
十阿哥急着追赶九阿哥,“都是自家兄弟,五哥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礼多人不怪,带上吧。”
兄弟俩到了老五家里,家中的太监管事迎了出来,一边让人把礼物接了过去,一边小声的跟九阿哥说。“爷和福晋吵架了,具体为什么奴才们也不知道,反正福晋好几天没起床了,一开始爷还去劝,后来就搬到前院书房里面自己住了。”
“走,去书房。”
书房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五阿哥在他的桌子上睡几天了,睡得全身骨头都是疼的。早上醒过来之后,他把全部铺盖给藏起来,晚上再给铺回去。
没想到老九一来先是前后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在几个书柜里面搜了,到最后在两个书柜之间的夹角里把哥哥的铺盖给找了出来。
“瞧瞧咱们五爷,如今连房子都回不去了”。老九说着把怀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扔到他哥怀里,“这么多爷们儿,就你活得最窝囊,怎么了?有话就不能说开啊?”
“没什么?你看你嚷嚷的那么大声干嘛,说吧想去哪儿玩儿,哥哥带你们去。”五阿哥挺羞涩的,这种事被弟弟踢爆,也不是什么好事,挥手让太监们退下。
十阿哥乖巧的在旁边找了一个凳子自己坐了下来,九阿哥不想把话题就这么轻巧的放过去,“你以为瞒的挺严实的,难道不知道你家里面有多少双额娘的眼睛吗?怪不得今天一早额娘就催着我出来看看,原来这个样子,你让我回去跟额娘说实话吗?”
五阿哥也觉得事情棘手,“这种事额娘就不应该管,你也不该来,夫妻吵架从来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事儿多常见啊,我们俩吵是我们俩的事,你们就别管。”
“怎么可能不管?”九阿哥站起来准备跟哥哥好好的讲讲理,十阿哥上去抱着九阿哥往后拖,“九哥,算了算了,别说了,五哥说的对。这事儿是他们两口子的家务事儿,不过五哥,您好歹也要跟嫂子进宫跟娘娘说一声,毕竟娘娘出不了宫,什么事儿都是听别人讲的,又不知道实情,听别人传的再逼真也不如您和嫂子进宫跟他解释一下。”
九阿哥听了觉得这话说的也对,“老十说的也有道理,你们的事儿我也不说了,我做弟弟的没道理指责哥哥,你们嘴上都说额娘疼我和老十一,其实额娘疼你一点也不少,您别让额娘在宫里担心了。”
老五点了点头。
老九从老十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兄弟三个就这么尴尬的在书房里坐着,没过一会儿,门口有侍女在外边小声的说话声,随后就有太监打开门放她进来。
“给三位爷请安,我们福晋整治了一桌酒席,请两位爷留下来吃顿饭吧。”
老九冷哼了一声,老十立即答应,“吃吃吃,今天绝对要留下来吃午饭,跟你们福晋说多弄点好酒好菜。好几天没见到五嫂了,跟你们福晋说不必讲那么多规矩,一起去厅堂吃了。”等这个侍女退下去之后,老十跳起来推了一下老九,“弟弟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站起来拔腿就走,你怎么这么笨,这明明是嫂子像五哥服软,你这么一走了之,他俩还接着生气。不如这个时候借着吃顿饭让他们缓缓关系,也让五哥搬回去。”
老九确实不想搭理这个五嫂,听了之后忍不住恼羞成怒,“都是你有理,就按你说的办,今天在这儿吃饭了。”
兄弟两看了看老五的脸色,老五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他们夫妻俩确实和解了,但是老九很不高兴,从五哥家里出来忍不住在马上和老十两个人讨论,“就是五哥脾气太软了,如果以后爷要是娶福晋了,要是惯得她敢天天给爷们儿摆脸色还不教训她,爷能当场给你表演吃盘子,太给她脸了,女人就是不能惯,话也说回来了,女人就不是好东西,五嫂差点离间了我们兄弟母子的感情。”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就是这样。”
“那要看娶什么样的媳妇呢,你看大嫂,你再看看太子妃,你再看看四嫂都是很贤惠。而且我不觉得五嫂有什么错的,他们俩也就是吵吵架而已,你说天下夫妻谁不吵架。”
九阿哥在马背上对着老十上下看了几眼,“我知道了,你对前面几个嫂子都挺感激的,往后我不在你面前说她们坏话了。”
老十憨憨笑了起来,九哥就这一点让人很舒服。嫂子们对自己的恩情自己记得,九哥也记得。
两人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没走多远来到了四阿哥家门前。正巧儿看见这里的奴才拉了一车的东西出门儿,在路上碰见了,四阿哥家里面的奴才赶快在街边请了安。
兄弟俩抬头看了看匾额,哥哥不在家,就留一个嫂子不好上门拜见。再说了,他们兄弟俩和四阿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见面了恨不得躲八丈远,每次路遇打招呼也是必不得已,大家都是为了脸面好看。这也是考虑他人不在家才从门前过呢,没想到还是碰见事儿了。
“你们拉着一车东西往哪儿送?”
“回两位爷的话,这是送宫里面的,都是我们府大阿哥用的东西。”
既然遇见了,他们俩就顺手把这些东西捎回宫里,“跟在后面,跟爷一块回去。”
俩人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就见到街上还有不少人因为过年到处买东西送礼,也是大车小车的拉满整车。
老十就忍不住问:“九哥,你觉不觉得八哥和江南的那些官走得太近了?”
“是有一些,居然让李家的奴才登堂入室。咱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八哥还给他们一个座,要是到了我家里我连门都不让进”。
老十听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阿哥家的太监,随后在马上招了招手,把四阿哥家里的太监叫了过去。
“江南的人去你们家拜会没有?”
“我们爷不在家,没人来我们家递帖子,最近几天来往走动的都是一些亲戚和宗室王府。”
十阿哥不信,“你们福晋还在家呢,难道就没有江南的女人来拜见?”
“倒是来了几家,只不过都有没什么亲戚关系,我们福晋也没见。也因为最近快过年了,有几处王府唱大戏,请了我们福晋过去看戏,我们福晋就带着家里的两位格格去看戏了。三爷家的大阿哥不康泰,我们福晋和大福晋结伴去瞧了几回,最近忙的两头见星星,几乎不在家。”
九阿哥突然想起四阿哥的侍妾李氏和李煦家有关系,“李煦家没人来给你们家那位后院格格请安?”
“没。”
九阿哥不说话了,十阿哥敏锐的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一群人在宫门口分别,兄弟俩慢慢悠悠的回后宫,老十去拜见太后,九阿哥就去见宜妃。
宜妃虽然表面上被老九的一番花言巧语给哄着了,但是心里面并不相信儿子说的话。“不管你说什么额娘都信了,反正你们俩我都不管了,他是已经成亲了,往后想怎么过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到时候给你成了亲,该做的我都做完了,额娘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了。如今就盼着你小弟弟能够平安长大,也能成家立业。”
说完叹了一口气,郭贵人从屏风后出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锭银锭子,“姐姐,你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给他,”宜妃转过身来拍了拍儿子的手,“我听说最近老八手头挺阔绰的,哪怕是亲兄弟,以后就算你跟老五之间也要明算账,你要是没银子用只管来找额娘。外人的银子,哪怕是你亲哥哥的银子,你也别轻易沾。”
“儿子懂这个道理。”
“未必啊,我就盼着你将来不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行了。要真的是到那个时候拿人家拿捏的手软,让人家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就替你臊的慌”。
九阿哥推辞不了,只好让自己的小太监把银子接过来用布包了背在身上。
在出门的时候就突然难得的体贴了一下,“额娘,你有三个儿子呢,这么大手大脚的给儿子这些,您到底藏有多少宝贝啊?”
宜妃听了忍不住笑骂一声,“你小子还惦记着额娘的私房啊,去跟你姨妈到后面看看,也好让你小子也心里有数,到时候别说我偏心了你兄弟们不疼你。”
郭贵人就说:“你额娘能有多少银子,大部分都是郭络罗氏孝敬的。虽然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但是都不是现银,都是一些金器银器不好出手。”
宜妃点了点头,“所以你也别总觉得我为你那几个舅舅考虑,你那几个舅舅也不容易,他们供养了咱们母子四个,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十万银子,虽然多,但是一分到你们三个身上也就一点,根本不够看。”
九阿哥一瞬间觉得自己太监身上背的那些银子太烫手了。“儿子知道了,下次碰见舅舅就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话。”
宜妃叹口气,“滚蛋吧。”
九阿哥走到宫道里,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从宜妃那里继承来的对身份的鄙视让他觉得今天八哥对李家的人太礼遇了。可是转念一想,八哥贵为帝王亲子,为什么对一个包衣奴才家的人那么客气呢?
他站在宫道里,想到这个问题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九阿哥在宫道上奔跑起来,他身后的小太监在后面追着。九阿哥一口气跑到慈宁宫附近,他蹲在慈宁宫花园里面喘着气,还在回忆小时候,那时候惠妃为了大哥在外边能够好过一点,简直是雁过拔毛。当年在宫里面惹了多少笑话。
现在惠妃为了八阿哥拔过雁毛吗?没有!良嫔连雁都碰不到,连拔毛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八福晋的嫁妆,八福晋的嫁妆是有很多,都是王府的东西,自从他们王府的老王爷去世之后,势力一落千丈。如今也没有多少渠道能弄来银子,而且郭络罗氏因为八福晋不从父系家族出嫁,整个郭络罗家族被八福晋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到现在都很生气,家族内部是一两儿银子都没出。
也就是说王府提供不了太多的银子,他福晋那里又没有太多的嫁妆可用。如此大手大脚,银子的来源就能圈定几个方向。
十阿哥被叫了出来,看到九哥在花园里面蹲着,跑过来拉他,“大冬天的蹲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太冷,走,跟我到宫里面陪太后说会话”。
“老十,你跟我说,你舅舅给你的银子你给八哥了吗?”
十阿哥把帽子拿下来挠了挠头,“不瞒你说九哥,我跟我舅舅家闹翻了,还是因为我额娘的事儿。我前一段时间得知我额娘的葬礼上我舅舅那几个王八蛋一边守孝一边打架。我额娘尸骨未寒,他们就给我额娘丢脸。”
这件事儿九阿哥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爵位,法喀和阿灵阿为了他们阿玛留下来的爵位大打出手,丝毫没有顾及这是贵妃的葬礼。
这让十阿哥的脸上特别难看,记得有一段时间,八哥还为此特意调节过他们两方的矛盾。“那你跟你舅舅他们闹掰了你平时的花销银子从哪儿来的?”
“我能有什么花销?宫里给我月银,我吃在宫里面,用在宫里面,穿的衣服也是宫里面的,皇阿玛养着我,我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忘了吗?我姨妈和我额娘给我留下了不少银子。当初我额娘去世的时候,皇贵妃娘娘给我看过我妹妹的嫁妆单子,我瞧了瞧也不需要我额外的补什么。所以我并不缺钱。”
对,孝昭皇后和贵妃娘娘的嫁妆都不是小数,孝昭皇后当初也是管理过宫里面的大小事情的,就不信她当时没有弄多一点油水。就拿如今的老四来说,为什么他不缺钱?那还不是因为皇贵妃娘娘贴补他。就算皇后没攒下太多,到底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那八哥的钱是哪来的?”
“你是说八哥的银子吗?”十阿哥左右看看,“我悄悄的跟你说,京中几大家族都拜在了八哥门下,你知道吗?佟家的人不跟老四走动,暗地里面在孝敬八哥。每年光给他们的银子就这个数,还有我舅舅他们家,我听我表兄弟说,每年也不少孝敬。”
九阿哥整个人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和你舅舅关系不好,他们吃里扒外也就算了,皇贵妃就这么看着佟家的人吃里扒外?”
“再悄悄的跟你说,九格格和佟家齐布松的婚事是皇阿玛定的,但是皇贵妃娘娘一直拦着下圣旨,佟家的人现在急得五爪挠心。这是太后娘娘刚刚跟我说的。”
“太后娘娘还跟你说什么?”
“我没特意打听。你要不要来陪着说话。”
“走。”
九阿哥来了以后,太后就更高兴了,“往常也不见你这个小东西过来,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跟前来了?”
“这不是想您了吗,您这里面的热奶茶也特别好喝?”九阿哥哄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挺好听的,太后被哄的哈哈笑,让人给他们兄弟俩一人端了一碗热奶茶。
九阿哥端着碗问太后,“怎么没见姐妹们?”
“都在后面暖阁里呢,她们怕冷。也就你们这些皮小子不怕冷喜欢在外边跑。”
九阿哥小声的问:“九格格和齐布松的婚事怎么说?这快要过年了。”
“你皇阿玛说再抻一抻。”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佟国维进宫了,除了把朝堂上的大事报告了之后,私下里佟国维也直接问了。
“请恕奴才大胆包天,却是不得以这么问,宫中公主不知道何时下嫁,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如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奴才恳请皇上指明,奴才愚钝,实在是不知道何处不妥当。”
康熙看到舅舅都已经问了,想了想就答复,“这两三天圣旨就要到你们家了。”
佟国维赶快跪下谢恩。
随后又站起来挽了挽自己的袖子,“皇上,还有一件事儿奴才想问问,最近皇贵妃娘娘可好,今年给娘娘过千秋的时候,奴才那老妻说出了几句话,她们俩不欢而散,到现在奴才一家都惦记着娘娘的火气消了没有?”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好笑,“一家人能有多大的愁怨,表妹早就忘了。”
佟国维听了却不能放心,要是早就忘了,那怎么不早点儿把这件事给促成。
佟国维却无话可说,退出了乾清宫之后满面愁容的回老家,家里面的老少都等着,看他这个表情都以为这件事没指望了。
“阿玛?”
“是不是皇上没答应?”
佟国维摇了摇头,“这两三天就要来圣旨了。是娘娘那边,这么久了,跟娘娘传话,娘娘那边回复的也不及时。不知道娘娘怎么了?”
庆复说:“不如问问佟嫔。”
佟国维摇了摇头,“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朝拜,你们都吩咐各自的媳妇儿,到时候跟娘娘说话的时候留意娘娘的表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他一直怀疑是不是娘娘和赫舍里氏怄气,赫舍里氏就是个糊涂妇人,惯的儿子不成样子,如果和宫里的娘娘再生气了以后她也别出门了,简直是越老越糊涂。
果然第二天圣旨到了佟家,全家喜气洋洋,哪怕是早就知道,但还是高兴的满脸红光。这些来京城述职的外地官员少不了要跟着热闹随随份子。本地其他人家也早早的把贺礼送了过来。
宫里各位皇子皇女也亲自祝贺,因为四阿哥不在家,四福晋一早就带着东西来到了宫里,她先是来了承乾宫,给田蜜请过安之后把儿子抱在怀里,“我们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请额娘帮忙看看。九格格和我们爷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东西准备的厚了一些”。
田蜜看了看,都是一些女子用的钗环首饰,又往里面加了两匹宫缎,“注意别让他们说‘缎子’,不吉利,要说‘绸子’,取一个好口彩。说的别那么刻意,咱们九格格跟其他人不一样,到时候别戳了她心中的隐痛就行”。
田蜜分说完之后,想起来早些年自己在园子里面看着这个小丫头出生,如今算来已经十几年了,当初风华绝代又野心十足的德妃就这么没了。
当初德妃对自己有取而代之之心,自己对德妃也十分忌惮,没想到到今日自己养着她的儿子,还给她的女儿备嫁,唉!
“那儿媳就抱着弘晖一块过去,也让咱们弘晖多见见人。”
田蜜点了点头,“去吧,他已经开始学着说话了,留意着点儿,让你身边的那些婆子丫鬟注意别说什么污言碎语,小心让他学去了。”
四福晋带着东西抱着儿子去了慈宁宫,正巧碰见了几个妯娌,除了太子妃,皇子福晋们在这里已经聚齐了。
三福晋刚死了儿子,整个人一副憔悴的模样,平时那么喜欢说话的一个人这会儿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
大福晋十分心疼她,喝茶说话的时候都留意着她,五福晋脸色也不好,刚才被宜妃堵住,明里暗里被指桑骂槐骂了一顿,心情不美妙。也就八福晋比较活跃,和几个格格说的兴起。
四福晋抱着孩子去了,三福晋眼泪掉了下来,又赶快用手绢抹了抹,“弘晖,还记得你哥哥吗?”
“记得,哥哥的布老虎还在侄儿那里,侄儿给您送来吗?”
三福晋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告罪去换衣服,实际上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先哭一场。
大福晋叹口气,孩子养了这么大,说没就没了,当娘的怎么不伤心,就对在座的几个福晋说:“今天是公主的好日子,不好多说悲事,明天我在我们家搭个场子,请一班戏子在我们家唱戏,你们一起来劝劝三弟妹”。
五福晋想了想,“怕三嫂不去,听说她最近难受着呢。”
大福晋也想到了:“就辛苦五弟妹和四弟妹,你们把她接过来,明天我把我们家王爷赶出去,后院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咱们关起门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忌讳太多。”
四福晋和五福晋点点头,五福晋最近也特别郁闷,也需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行啊,明天我去找四嫂,我们俩一块去三嫂家里。”
八福晋嗑着瓜子,她年纪在这群人里最小,而且跟她们相处的不多,所以跟这些人也没话聊。如今听说这群人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互相勉励一下,忍不住心中暗暗笑。左右不过是一群人抱团取暖互相舔着伤口,自己没必要去。
四福晋看着三福晋日子过成这样,开始担忧起弘晖来了,弘晖如今就成了她的命根子。把弘晖送回承乾宫的时候,她不舍得撒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在承乾宫磨蹭着不愿意走。
磨蹭到田蜜也发现了,于是忍不住问:“想把弘晖抱走?”
“不想,儿媳不想,就是……就是几天没见了,想的慌。”
儿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四爷根本不同意把孩子带回去,就是众人说的那样,不是任何一个王府阿哥有资格被养在宫里,四福晋今天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都说三福晋的儿子福气薄,要不然怎么连被抚养在宫中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宫里也这么多年没有夭折过格格阿哥。娘娘绝对能保得住弘晖,只是自己不舍得儿子。
“你要是想把他带回去也行,不如这几天抱走,过年了再给我送来。”
“家里面乱糟糟的,儿媳不是去东家听戏就是去西家喝酒,也没时间管他,还要额娘接着照看,难不成是咱们弘晖太调皮了,惹得娘娘不高兴?”
“哪里的话,这小子特有灵气,皇上每天来都夸他们。”
弘晖抬头看着额娘,洋洋得意,“玛法昨天夸儿子会背诗了。”
四福晋一副欣喜的样子,“是吗?咱们弘晖真厉害!”
“额娘,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啊,都过年了,阿玛还回来不回来啊?儿子昨天问玛法,玛法说不回来了。”
“额娘哪说的准,既然皇上说了,那就过年不回来了。”
弘晖有些难受,“儿子还想见阿玛呢。”
四福晋只能摸摸儿子的帽子,“你阿玛也想你呢。”
田蜜也哄着弘晖,“你阿玛回来的时候肯定给你带回来很多好东西。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从额娘怀里下来吧,额娘要回去了呢。”
四福晋一看,果然外边儿已经天黑了,马上就要关宫门了,这个时候也该走了。“额娘,媳妇儿这就告辞了。”
“嗯,走吧,让他们路上慢点。”
四福晋没走多久,康熙就来了,他进门之后把手放在火盆上搓了搓,“胤禛有消息了,年后二三月份到江南去。朕已经跟他说了,让他辅助雅布去曹寅那里查账。曹寅今天走的时候跟朕说今年不止送宫里的银子少,连……连江南各处用的银子也少了。”
田蜜听了把孙子抱在怀里,心里面止不住冷笑,大河流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内务府收的银子少了,通政司自然没有经费。曹寅作为通政司的主官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下一年没钱用了,自然会叫苦。
曹寅真的在叫苦,是心里苦,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可是如今人在南下的船上,他也没法回去和主子爷商量,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