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是吗?既然如此, 那就恭喜佟大人了!”李煦说了之后笑容满面,抱拳恭喜。
夸岱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客气。
对于夸岱这样的人李煦真的没办法, 毕竟这样的人有靠山,靠山是皇上,是自己不能得罪的。
从关系上来讲, 自己算得上家奴,人家是亲戚。李煦就赶快换了刚才的一副嘴脸, 在这里恭恭敬敬的奉承了起来。
等到人走了之后, 四阿哥从屏风后面出来和夸岱站在一起,夸岱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奴才!如今得了几分脸就傲起来了, 记得当年这奴才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还知道什么叫做谦和,待人还不错, 如今在江南做了几年官, 骨头轻了, 就有几分不知道轻重了。”
特别是这家伙在皇上心中地位不如曹寅,但是做事比曹寅狂傲,人家曹寅还知道对上官恭敬, 这家伙如今这么大喇喇的上门敢跟自己说江南的风水邪乎, 邪乎你娘个头,早晚你就能知道什么叫邪乎。
就江南确实有些风水邪乎,这一股妖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刮起来的,刮的特别大,连简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谁都觉得江南官场有些奇怪,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县令怕师爷。
师爷是县令的债主,这些县令读书的时候,都是这些师爷们投资的,如今投资得到了回报,自然是跟着到任上使劲的捞,名义上是这些县令当了贪官,但是银子都进了师爷的腰包。
简直是不可思议,让人大开眼界,一些跳梁小丑国之蛀虫拘着国家公派的官员公然鱼肉地方,这些官员却没本事,就这么甘于被别人掌控。
第二种就是一些官员畏惧当地的富绅豪强,这些富绅豪强要是有些势力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当地的一些富商,比如说杭州苏州这些地方。
这里汇聚了大量盐商,还有丝绸商人和瓷器商人。苏州扬州是商业发达的地方,富商一掷千金的事例很多,原本是和这些商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官员,到了这里之后就被这些人算计在手里,对他们言听计从。
这个消息还是四阿哥告诉简王雅布的。
四阿哥得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有原因的,10多年前田蜜来江南认识了一个女商人,两个人当时结为联盟,但是随着田蜜身份的揭开,再加上田蜜手中握着的银子越来越大,就变成了这个女商人附庸在田蜜身边,算是成了田蜜在江南的一个大掌柜。
只不过在别人眼里这个女掌柜自己有万千家业,没有依附于旁人,前几年她本来不打算成家,但是因为年龄越大越,觉得有个孩子比较好,所以就招赘一个男人。
这男人一开始还老实听话,因为常常出去和那些富商们饮酒看戏,慢慢的就学会了这些富商们的一些手段,经常从家里面拿银子出去,渐渐的就让这一个女掌柜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入赘过来的男人不甘心看着万贯家财与自己无关,想要侵吞家产,所以就通过从那些狐朋狗友学会了控制当地的官员,让这个官员介入到自己的家庭矛盾当中,使得官府施压让自己插手家中的生意。
刚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当机立断将这个男人扫地出门,所以见到当初合作伙伴的儿子,也就是四阿哥。这个女人知道他是京城的贵人,免不了感慨万千,把自己经历说了出来。
四阿哥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些富商也可以控制官员。
四阿哥的脾气说好听点有几分嫉恶如仇,说不好听就是有几分爱管闲事儿,和表弟们游山玩水了几天之后,他终于闲不住了,就带着人一下子投身到了这些花花场合里面。
他就装作是从两广过来的商人,特意来这里做生意的,一旦进入到了这些大商人云集的场合,就发现这些人真的是胆大包天。这些人公然在公开场合商量着如何向王爷行贿,行贿之后又如何拿着王爷收贿的事儿在京城运作,使得这位王爷畏惧所谓的祖宗法度,为了不东窗事发只得听命大家,帮着大家达到某些目的。
四阿哥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把这些人拉出去五马分尸。如果说那些主动贪腐的官员十分可恨的话,那么这些在背后里伸出黑手的富商更是可恨。
他越听越上头,如果要是这个时候能检测血压,估计他的血压已经爆表了,他急匆匆的从这个酒楼里出来,站在路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些人如此猖狂,不就是仗着自己手中有几个臭钱吗?把他们这些臭钱儿拿走,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藐视朝廷。”
四阿哥这下也不急着走了,而是去附近的商铺调银子,准备来一场商战。
随行的人劝她没必要如此,商人都是逐利的,就算是把这几个给打下去了,随后再上来的这些也未必是些好东西。
也就是说这些像犲狼一般的富商是打下去一批还会再来一批,周而复始没有止境。
四阿哥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下更生气了。随行的人根本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如果有解决办法,还需要朝廷出面主持,一想到朝堂里面天天为了站太子的队还是站直王的队闹得面红耳赤。四阿哥只能叹一声气,心想难不成祖宗的江山要交到这两个人的手里。
这两个人是怎么货色,四阿哥还是心里面清楚的。
这几天在江南休息的不好,不管是简王还是四阿哥,两个人都是藏了一肚子心思。住了大半个月,要走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因为夸岱年底要回京城,他这么多年在外地做官,除了家里面贴补和田蜜给他的那些银子之外,他也弄了不少银子。特别是这边的富商比较多,夸岱又是一个出了名拿钱不办事的,别人如果拿他行贿受贿的事情告到京城,别人会害怕但是他不害怕。
这个人就属于富商们必须打点,却不能招惹的官员,于是薅羊毛丝毫不手软的夸岱攒了不少家底儿,分了好几个批次用商船运到京城自己在城外的庄子里面先藏起来。
财务已经转移走了,家里面也需要提前到京城布置,他以前还想着怎么才能把老婆孩子送回京城,这次碰见四阿哥他们要回京,就把孩子们托付给了四阿哥。
“我们两口子年底再走,这几个孩子四爷先帮奴才带走,就交给我大哥,奴才这边也求四爷一件事,经常把他们几个小东西叫到您家里面去问问功课。奴才担心要是不管他们功课,到时候凭着奴才那老娘对他们的溺爱,他们都忘了字儿是怎么写的。”
简王放弃走水路,大家一块坐马车。本来想着走陆地虽然慢点,但是能平复一下心情,但是路上看到的景象又让两个人差点爆了血管。
那就是地主对农民盘剥严重,你一旦交不上租子,拉人家儿女前去抵债。
这一路上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严重。毫不客气的说,凡是那些史书读的多的都知道一个道理:每当有农民起义的时候,都是他们吃不饱的时候,吃不饱饿死人再碰上天灾,活不下去就造成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事实。
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两个人在马车里面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心情更沉重了。
越往北走,越是能感觉到土地兼并的严重,像是黄河两岸都是一些小地主,顶多也就是几百亩地或者是上千亩地。上万亩的大地主不是没有,确实少见。
到了直隶附近,这些都是些大农庄,一个上万亩的庄子已经是小的跟芝麻粒儿一样了,这边的农庄大的是上百顷,小的是几十顷。
四阿哥这些人都知道这些庄子背后的主人是谁,就像是四阿哥自己在直隶就有好几个庄子。
偏偏夸岱家的几个小孩子读书读得都好,他们趴在马车的窗口向外看的时候,兄弟几个摇头晃脑的辩论。
辩论的时候就带出了一个历史事实,那就是汉末三国时期,那些大家族掌握的私有土地已经达到了一个县,“那些县令来做官,就是等于到他们地头上做个管事。”
这个小少年对于这一事实带来的危害视而不见,反而十分向往,年纪小的就问:“以后咱们兄弟努力努力,是不是也能攒够一个县的土地。”
坐在车里面闭目养神的四阿哥把眼睛睁开,对着这几个没有血缘的小表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把眼睛闭上了。
心里面想着:做梦。你们都是已经有铁杆庄稼的了,朝廷养着你们,还想着兼并土地。
这种事儿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必须要回去跟皇阿玛说明才行。
四阿哥心事重重,已经在肚子里面打好了稿子,就等着回去见到皇父之后把所有事情的利害关系阐明,以皇父的英明,不可能不知道中间所带来的危机。
康熙当然能知道这里面带来的危机,而且他早就发现了,只是到如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见到四阿哥之后,父子两个先是感慨了一下离愁别绪,随后四阿哥就把自己的感想以及路上的见闻说了,康熙听到他的见解眼睛一下子亮了,坐直身体招呼着四阿哥坐到自己身边。
“你能看到这件事确确实实是长大了,而且也是为朝廷考虑,这件很多人也看到了,但是都事不关己,毕竟大家都是得利者”。
京城权贵包括一些小官儿,谁家不在城外有几个庄子,只不过庄子大小有些区别罢了。大家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反而更加贪婪,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
康熙叹气:“那些告老的官员,在任上搂了一些银子,回到家乡之后也是置办土地。不只是京城周围,咱们整个大清国从南到北都有这样的事情。你皇玛法还在世的时有九成的税能收回来,可是如今只能收回来六成,而且还是逐年减少的,你管着户部,回去查查这些年的税收就能知道,所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这个江山交到太子手上的时候,说不定都收不到税了。”
康熙从炕上下来,穿上鞋背着手走到窗口,从窗口里看了看畅春园的景色,太子的脾气康熙还是知道的,要是有好事他是第一个上,有难办的事,他是有多远躲多远。
像这种整治土地流民吏治的事儿,他有可能会推给他的儿子去做,但是时不可待,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将来祸害也就越大,不如在自己这一代把这些事情给做完。
康熙转过头来吩咐四阿哥,“既然这些是你发现的,那你就着手去做吧,送一个条陈来,让朕瞧一瞧,咱们父子好好的商量商量。”
针对于四阿哥的表现和发现了危机,使得康熙心里满意,对这个儿子的赏赐也不小气。
先是给了四阿哥十天的假期,让他在家里面修整一下,紧接着又给了他不少内务府的金银作为赏赐,除了爵位没给之外,吃穿用度算是全部照顾到了。
四阿哥从清溪书屋出来之后就去拜见田蜜。田蜜早就听说他回来了,让人准备了饭菜,又把大孙子打扮的跟红包一样,祖孙两个在这里等着四阿哥来拜见。
四阿哥来到熟悉的环境里放松了下来,感性的感谢了额娘:“儿子这一段时间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一直怕赶不上额娘的千秋,这下总算是在额娘过寿之前回来了。”
看到和自己有些疏远的儿子,四阿哥并没放在心上,伸出手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因为有的几天假期,他想把儿子带回去团聚一下,“弘晖多亏额娘照顾他,看如今长得白白胖胖的弘晖儿子心生欢喜,皇阿玛给了儿子十天假期,儿子想把他带回府住几天。”
“盼着团聚是人之天性,把他带回去吧,东西都已经给他收拾好了,你回去之后先不用出来和人应酬,先在家里面陪陪他们娘俩,看看几个姑娘。他们也是担心你了大半年了。”
四阿哥心中感激,又在园子里面等了半天,等到书房里面放学,几个弟弟过来,一番相见送上礼物,四阿哥才带着弘晖回家。
而康熙日常办公用的清溪书屋,这个时候气氛紧张,康熙很生气,对太子的表现尤其不满。
针对四阿哥带来的消息和简王刚才的叙述,康熙把太子叫了过来,就拿着如今土地兼并这件事和太子商量。目的是想让太子支持四阿哥,给四阿哥做一个后盾,他们兄弟两个一起把这件事给做下来。
这件事有四阿哥在前面打头阵,太子只需要稳住后方就行了。做好了太子的功劳是巨大的。基本上是一个不用干活,只需要表态能拿大功劳的好事,在康熙的想象中这件事和太子一商量就成,可是没想到太子却听完连连摇头。
“皇阿玛,这件事有些操之过急了,老四他做事一向是不知道变通,就拿京城附近来说,都是一些王府的庄子,咱们都是一家人。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大臣家的庄子,咱们不能不顾及着这些奴才。做这件事必须先把这一些土地背后的人家梳理干净之后,确定哪个可以动哪个不能动。老四干不出这样细致的事,他肯定是要求这些人家把土地吐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康熙听了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所谓失望还是不失望,反正自己只是吐口水而已。
养大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到现在才知道他实在是有些窝囊。
这就让康熙想起来以前大阿哥嚷嚷过:“太子就忘了他是谁家的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赫舍里家的太子呢”。
如今康熙也想问一句,你做太子到底有没有自觉?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是皇帝的东西,朕百年之后一切是要留给你的,在那些不起眼的权利上,你们兄弟争的面红耳赤,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置之不理?
是银子重要还是土地重要?
康熙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对这个儿子教训几句,“胤礽,你是太子,这土地将来是要到你手里的,你愿意和这些人共天下?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咱们父子还好,你儿子如何应对这些如狼似虎要把他架空的乱臣贼子?”
回头扒开历史书看看,上面有多少失地的君王被臣子胁迫。
这话说的很严重,太子赶快跪了下来,“是儿子思虑不周,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让他起来,“回去好好想想吧。”
都说响鼓不用重锤,要是他能想明白自己就不用多说,如果想不明白,自己把嘴皮子说破了,这人也未必可能听自己的。
心情不好的他就出来慢悠悠的在园子里面散步,这个时候夕阳西下,年纪小的皇子们已经从书房里面散学了,都跑到园子里面来玩耍。
十三和杨丹把鱼食装到小桶里提到九曲水廊上,往湖里面扔鱼食,康熙远远的看到也往那边去。
两个小家伙先是请安,然后一左一右的围着康熙坐在走廊边儿,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扔了下去,看水中的那些锦鲤们围了过来争抢着吃鱼食。
这些锦鲤都非常大,最小的一尺多长,大部分都是金黄色的,也有一部分是白色黑色的。扬丹指这着一条白色锦鲤,“皇阿玛快看,这条鲤鱼长得好看,头上有一块红斑,这叫鸿运当头。”
说起鸿运,就想起田蜜跟前养的那只老猫,老猫的年纪大了,整天趴在那里懒懒散散的不动。
“这条鱼长得好看,”康熙抓了一把鱼食扔到了这条鱼旁边,一群鱼争抢了起来,有些鱼跃出水面,重重的砸了下去。鱼群周围的水像是沸腾了一样,水花四溅。
十三看了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口吃的而已,何必这样争抢!”
康熙听了,转头看了看这个儿子,“你觉得一口吃的不值得是吗?但是没这一口吃的他们都活不下去。能长这么大个,可见平时吃的不少,这些鱼活着就是为了吃,你说一口吃的要紧不要紧?”
可是十三仍然想不明白,“多吃点少吃点都是一样的,能吃就是能活下去,为什么他们不少少的吃一点,把其他的吃的让给那些没吃的鱼呢”。
康熙就问他,“佟嫔将来把好东西都留给了十五不给你,你心里面会不会怨恨?”
十三听了,立即摇了摇头,“好孩子志在四方,额娘的东西留给了十五弟,那就给十五弟好了,没有额娘的东西儿子将来也不会饿死。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这个说法让康熙很意外,没想到在一边的杨丹点了点头,“身外之物何必要争,反正我额娘的东西是要留给四哥的,我都没想过会落到我手里的。就像十三说的那样,好孩子志在四方,将来我也能挣很多东西。所以,皇阿玛,人是人鱼是鱼,人和鱼是不一样的。就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才是鱼,知道了这些,那就跳脱五行可以成精了。”
想到了太子和老大旷日持久的争斗,又想到了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十分贪婪的老八,康熙将手中的一把鱼食扔到了湖水里,“你们不懂,将来长大就知道有些鱼披了一张人皮”。
这些披着人皮的鱼十分可恨,唉!
过了几天,四阿哥重回到户部衙门,花了几天时间把直隶这一边儿的土地重新调查了一番,随后就由户部发公文送到各省,让他们重新丈量土地。
急不可耐的四阿哥在直隶附近展开自己的这场大戏。
在四阿哥看来土地可以私有,但是必须交税。而且也应该由朝廷出面干预地主和佃农之间的关系,不能一切有地主说了算,人品好一点的地主收的租子会少一些,人品败坏的地主简直不让那些佃农活下去。
但是四阿哥的这项主张已经触犯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那些豪奴。他们背着主人私自给这些佃农加租,假如说有5成需要上交给地主,这些人就跟佃农们说主人要6成。其中的一成他们中饱私囊。
一时间京城有土地的人家都议论了起来,简直能用沸反盈天来形容。那些王府的老王爷们又进宫了。进到宫里面怒气冲冲,前不久康熙刚把他们的权利收走,现如今四阿哥的连他们想做富家翁的权利也收走吗?
一群人不顾体面地坐在乾清宫门口闹了起来,连那些做官的这个时候都推波助澜。
如果京城这边很快被四阿哥摆平,那么全国范围内都要受到牵连,这些人凡是出来做官的,谁家没有几亩地?
就算没有地,他们名下还挂着亲友们的土地,这些做官的或者有了功名的,是可以凭借特权免除皇粮国税的,如果特权被废除了,几乎可以说天下读书人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这些人心中的怨气也非常大。
四阿哥短短一个月内遭到了宗室和大臣的全面反对,就连那些士绅读书人们也嚷嚷着四阿哥狼子野心。
此时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这些皇子们除了庇护自家的亲眷之外,更多的是想收获一些政治上的利益。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阿哥党,都站出来反对这次改革。
他们兄弟两个带头,连带着其他皇子们一块向康熙求情,八阿哥就混在兄弟们当中,不断的盘算着自己怎么才能趁着这一次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四阿哥没想到他能顶得住朝堂里的压力,能顶得住这些王府的压力,可没想到背后狠狠捅他一刀的就是这些兄弟们。
连老五都不支持他,老五还特意跑来劝四阿哥赶快收手吧,“咱们八旗权贵都不乐意交税,而且咱们谁没有几门亲戚呀?不说佟家和乌雅家,单说四嫂的娘家乌拉纳拉家,他们家如今也要靠这些租税过日子,你要是把这些也收缴了,他们家老老少少难道要喝西北风?”
“那就让他们喝西北风好了,”四阿哥气的拍桌子,“你跟我说是郭络罗氏找你说情了还是宫里面的娘娘对着这件事指手画脚让你过来劝我?”
“都没有,额娘是后宫妇人,谁管这个呀”?郭络罗氏也没有,这家人这几年奉行着枪打出头鸟的政策,万事不出头。大家交税他们也交,大家不交他们也不交,所以根本没有跟着上蹿下跳。这件事四阿哥是知道的,毕竟郭络罗氏是大姓,他早就让人盯着京城的这几个大族。
四阿哥这个时候冷冷一笑,“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你媳妇的娘家找你说情了?”
五阿哥哥有些羞愧,“四哥,弟弟也知道这件事对朝廷有利,但是你何必这么用心呢,将来这天下是太子的天下,他都不管,你这么用心谁领你的情,反而最后成了独夫民贼。”
太子不仅不管还扯后腿儿,想到这个四阿哥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太子那里将来再说,现如今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天下,皇阿玛有这个想法,咱们做儿子的就应该分忧。”
“他老人家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好儿子,你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吧。”
“滚滚滚,跟你没话说。这件事不行,谁来说都不行,哪怕太子来说我都不同意。”
五阿哥没办法,只好从四阿哥家出来了。
老五没办成事儿,这消息传的兄弟们都知道了。
兄弟们同时想到了这事还要去求皇阿玛,皇阿玛心思坚韧,未必是自己兄弟们能够劝得动的,目前有个人能劝得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去拜访了伯父裕亲王福会。
福全最近病了,而且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他也不想多管。从根上来说这种事对朝廷有好处,他不应该反对才是,但是架不住这么多侄子都上门了。
这些皇子们还都好应付,但是其他兄弟家里面不好应付,特别是常宁家的几个阿哥。常宁已经去世了,留下了这几个孩子年纪都小。作为实际上的兄长,他对这几个侄子也比较照顾,这几个侄子又特别担心一旦真的交税了王府的开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其实论担任衣食住行,王府不需要什么开支,但是要维持着王府的体面所费的金钱就比较多。
他可以不替那些皇子们考虑,但是要替这几个侄子考虑,所以就带病进宫,准备和康熙好好商量商量,看这一件事儿能不能再缓几年推广。
康熙不同意,他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一件是推行下去。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福全对于康熙最在乎的事情是了解的。
“按道理来说这是好事,奴才不应该反对,可是皇上想过没有,史笔如刀,这种改革总是招的骂名滚滚而来,这件事儿不如交给下一任皇帝来吧。”说完他咳嗽了几声。
他也没有对这件事多纠缠,反而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了,考虑到先帝有几个儿子,如今只剩下康熙和他,自己恐怕时日无多。老一辈儿的都到了凋零的时候,也就是说康熙或许在未来的几年或者十几年内,有可能会把皇位交出去。
虽然这么说很不吉利,康熙也很不愿意听,但是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问题。
这件事做不好了,极容易引起社会动荡,这一点儿是无法绕过去的。如果老皇帝到最后功亏一篑,新皇帝的政策十分重要,不管是继续支持还是反对,折腾的都是民间百姓。一旦动摇了民间,根本也有可能动摇国本。
等到这位老哥哥走了之后,康熙又听到了很多老臣们的说法。
他们夸大了这件事所带来的社会影响,说是京城附近某个地方,因为这条法令已经死人了,又说四阿哥逼迫的太紧,如今有很多地方已经不满。
连平时跟随在康熙身边的这些御前侍卫们也在康熙的耳边吹风,致使康熙有了一些动摇。
田蜜在后宫,很多大事并不去插手,像这些谁陪着皇上说了什么的内容,田蜜也不太清楚。可最近谁去见了皇上,对于田蜜来说想弄到名单特别容易。
他把这个名单交给了四阿哥,四阿哥心中暗恨,急匆匆的去拜见康熙。
然而经过几天的考虑,康熙已经被身边所有人说服了,再加上所有的儿子除了四阿哥之外都不支持变革,康熙也就没有对这件事再进行支持,四阿哥推行的这一项改革惨遭流产。
就算心中有气,四阿哥也只是在户部衙门拍了拍自己的桌子,不能对这件事抱有任何的说法,更不能抱有怨恨之心。哪怕是心中不痛快也不能表现出来。
康熙也觉得这么做对四阿哥有些不公平,这一招无疑是釜底抽薪。于是对四阿哥表现出特别偏爱,很多好东西流水一般的送过去,这也是对外表明的态度,虽然朕不支持四阿哥这么做,但是朕还是很爱护四阿哥的。
甚至还担心田蜜多想,特意来和田蜜解释了一下:“不是朕觉得四阿哥没那个本事,而是挑错时候。”
田蜜本来不想管,但是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问:“历朝历代变法者哪有不流血的,虽然祖宗规矩重要,但是祖宗规矩也是违背了祖宗的祖宗才制定的。远的不说,难道商鞅变法的时候没有违背秦王的祖宗规矩吗?再比如王安石变法的时候,没有违背宋朝的祖宗规矩吗?这件事儿咱们既然发现了,就要早早的把事情给做了,如果做的太晚,恐怕有尾大不掉之势。”
田蜜说的话,康熙觉得是有一些道理,但是他对田蜜举的这两个例子并不感冒。不管是商君也好王安石也好,都是以前的人了,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商鞅变法,那是因为秦国迫切的想要强盛。王安石变法,宋朝并没有过不下去的地步,反而是因为王安石变法中间两派斗争的太过激烈,以至于折腾的国运都没了。
如果没有新旧两派折腾,说不定宋朝和唐朝一样强大,不至于到最后被金人南下掠走了他们两位皇帝。
“表妹你要知道,朕之所以选择现在叫停,也是为了朝堂安静。这件事很难推广,现在远远不是时候,当时王安石翻起了那么大的浪话,不也是没成功吗。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不能急不能燥”。
他这个理由也彻底说服了自己,摆了摆手示意田蜜不要再讲了,“事情都已经到这样个地步了,不用再说了,后宫不可干政。这种事咱们两个私下里聊聊就行了,可不能传出去,传出去了别人说你不守规矩”。
田蜜张了张嘴又将自己的嘴闭上了。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千古一帝,千古一帝这个名号难不成是他自己吹嘘的?
都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这才称得上是千古一帝,眼前这位恐怕真的称不上。
田蜜拍了拍手让人把晚饭送过来,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把晚饭解决了,吃过饭之后田蜜把弘晖叫进来,抱着孙子教给他读书。
康熙自己背着手在屋子中转了几圈,别看田蜜这会儿平平静静的和孙子两个一问一答,但是康熙能感受得到她又生气了。
这十几年来表妹一旦生气之后,从来没有哭过闹过,就是摆明了我不高兴,问话也回答,说话的时候也陪聊,但就是摆明了不高兴。
康熙趁着田蜜喝水的时候坐到他们祖孙旁边,“京城北边儿汤泉禁苑那里不是有几个庄子吗?这件事儿老四辛苦了,拨一个给老四。”
弘晖赶快代父谢恩,康熙看田蜜仍然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搓了搓手。“这事儿是爷们儿的事儿,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第二天四阿哥进来谢恩,被康熙打发来陪田蜜说话。
田蜜在湖边钓鱼,坐在椅子上,前面架了一支鱼竿,旁边还有桌子香炉,看样子是非常悠闲。
四阿哥来了之后,田蜜让太监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到自己旁边,又让人给四阿哥拿了一根鱼竿。
“咱们母子好久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说说话了,正好趁着你今天有空,坐吧。”
四阿哥在旁边坐了下来,田蜜转头看了看这个养大的儿子,发现他开始蓄须了,一转眼自己在这里安家落户20年了。自己如今的年纪比上辈子死亡的时候还要大,终于生出了一种沧桑的感觉。
“这件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呀?昨天你皇阿玛来了,跟额娘说了很久,额娘总觉得亏了。我儿子甘冒天下大不韪,可惜周围没英雄,壮志难酬怀才不遇,说来让人觉得不胜唏嘘。只是此事不可为,你也不要多想。”
周围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四阿哥看了看,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把钓鱼的鱼饵装上去之后鱼钩扔进了湖里,“额娘,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些话儿子说了您别生气。这件事出来之后儿子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甚至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想为什么呀”。
这件事结束的当天晚上,四阿哥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问为什么皇阿玛知道这一件事放任不管会发生什么,但还是没有去管。明显太子也不会去管这种事,这两代皇帝不管,交给弘晖他们这一代的皇帝,若是皇帝英明还就算了,若是平平庸庸的,到时候也不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五代人就被人家赶回东北老家了。
有这件事就联想到自己将来,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自己的亲老子,对自己都不支持,将来太子上位对自己难道会支持吗?就算是太子翻篇了他的儿子上台了能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吗?
四阿哥想到天亮的时候才想起来,当初额娘说过中流砥柱的故事。那个时候自己还小,到如今生活的磨难太多让他把当年的豪言壮语给忘了,突然想起来就产生了一种怀疑。
额娘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中流砥柱呢?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亲王,他如今不敢称自己是中流砥柱,这年头能作为朝堂里面的中流砥柱的必定是皇帝。
难道额娘那个时候就萌生了让自己做皇帝的想法吗?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整个人惊得再也闭不上眼睛。
做皇帝!
对呀,做了皇帝自己主持这个改革,这比自己寻求任何一种支持都要来的符合实际都要来的可靠。
“儿子想了很多,就在想……”四阿哥转过头看着田蜜,和田蜜目光相接。
田蜜微笑的问他:“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四阿哥微笑了一下,把眼神收回来盯着自己的鱼杆。“没什么,这件事做不成也就算了。有些事情儿子也不会强求,不过有些事情儿子还是想去求一求的。”
额娘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或是将来,自己母子两个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许在自己刚出生抱给额娘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了,想要把这种捆绑打破,除非是有一方已经离世了。
额娘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她距离皇后之位有一步之遥,她既然没有自己的亲子,养了自己比亲母子也不差什么了,那么她把自己往前推一步就很好理解。
想通了之后,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柳树下钓鱼,世间有些话是不用说明白的,说出来了反而不好,如今如此这般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