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哪怕是诸位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大家都拿了各种办法替太后祈福,然而人老了之后,生命的流失不是以人的意志能转移的。
而且田蜜也觉得这发生的太快了, 某些人老年痴呆之后, 在很长远的一段时间里面总是活得好好的,各种能吃能睡。然而太后不是,太后从老年痴呆到卧病在床, 到最后陷入昏迷,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而已。
过了年, 万物复苏, 很多人都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毕竟老人家能够挺得过冬天,只要没在这个冬天出事儿,那么好歹还能再活一年。
然而到了春天的时候,太后已经常常陷入昏迷了, 在她身上生机已经尽去。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乐意往太后身边来。用这些小孩子的话来说, 太后身上有一股味儿。
而生活阅历比较多的人就能发现,这已经是太后身体开始衰败的前兆了。
人还有着一口气儿呢, 身体已经不行了,这个现实⒒鞯目滴跣那楦不好了。
他幼年父母去世,与祖母相依为命。与这个嫡母起初的感情并不好,但是时间慢慢过去之后, 当初的那些老人家一个一个离开了, 他们母子俩的感情反而好了。
等到这些年康熙被这些儿子伤透了心, 对待那些不掺杂丝毫目的的关心和亲情特别渴望,而太后能给他这种关心,却从来没有想着从皇帝那里得到过其他的东西。
所以, 平时乐呵呵能被小辈儿哄得晕头转向的太后,在康熙看来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嫡母。
一个什么事儿都不管的太后和一个强势的君王,两个人相安无事,感情与日俱增。所以当太后日薄西山的时候,康熙不免动了真情。
在开春之后,太后的病情一路直转而下,眼看着人都已经不行了,康熙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慈宁宫。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只要太后这边有变化,他都能飞奔而来,甚至有一些时候就住在慈宁宫里照顾着太后。
田蜜在旁边看着,不得不说,康熙的这一些行为让田蜜心中十分感动。康熙并非是为了名声,而是真的不舍得这一位太后娘娘。
太后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每次清醒了,康熙都能赶过来陪着说几句话,然而老人家已经老年痴呆了,甚至有些时候都不认识眼前的这些人。
有一次他醒过来,记忆当中还在草原上,看到眼前的这些人觉得特别陌生,嚷嚷着要回家,又哭又闹。等到累了之后又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看见康熙,忍不住皱着眉头。
“……你说你是玄烨?才不是呢,玄烨是个小孩子,少在这里哄我。”
就这一句话让康熙潸然泪下,太后不只是想起小时候的康熙,也想起了小时候的福全,有一次甚至闹着要见到福全。然而福全已经去世有几年了,把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再提起来,也只是让活着的人徒增伤感。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从慈宁宫挪到了畅春园,到了秋末的时候又从畅春园挪回慈宁宫,太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家心里面都有感觉,太后娘娘也就是这几天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把精神提了起来,不少人家暗地里已经准备了素服。田蜜也悄悄的吩咐内务府准备白布。
太后娘娘的东西不少,有些东西是要随葬的,等到人去世了再整理就显得太慌乱,所以这些也要提前整理出来。
如果要举行葬礼,到时候用的香烛纸马要准备的充分一些,别到时候上香了连一支香都找不出来,根据康熙的尿性,要是有人敢在太后的葬礼上办这种事儿,他能把人揪出来拉到午门外边砍脑袋。
康熙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难以琢磨,所以这些皇子们也个个⑵鹁神。
特别是老三,他一直在葬礼上办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儿。
他的黑历史太多,比如说在人家的葬礼上穿红,在十三他额娘下葬没多久剃头……他干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昏了头,就担心再出事儿。所以夫妻俩早在几个月前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
为了防止到时候再出错,老三他媳妇儿对着老三所有的奴才耳提面命,让他们睁大了眼睛盯着老三,千万别做什么让人厌烦的事。
除了老三这里,其他人家也准备了起来,四阿哥家里就因为孩子们长得快,所以把白布找出来,就等着到时候办事儿了直接给孩子们做衣服。
老五因为是太后养大的,到时候少不了家中的男孩儿要跟着老五迎来送往,所以父子的东西都要提前准备。
毕竟老五和太后的感情也不是装出来的,太后去世于情于理老五都要积极应对,但是葬礼越是隆重,对这些孝子贤孙的体力越是考验。老五年纪已经不轻了,已经快到四十了,如果连续熬夜不停的哭灵,再加上悲伤太过,老五真的会晕倒过去。
所以他们家的孩子就要跟着他,假如老五要是晕倒了,他们需要照顾老五。
更别提老七以下的这些人了。
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康熙尽管心中难过,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间帝王干预不了的,这几天天天守着太后,太后这一段时间长久的昏睡,水米不粘牙,已经有六天没吃饭了,中间全是靠参汤吊着。
这一天上午她突然醒了过来,脸上显得红润了不少,眼睛里面也有了一些光彩。
都知道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康熙赶快围了过来。
“皇额娘?”
然而老太太并没有恢复理智,用将信将疑的眼神把眼前的这些人看了一遍,并没有认出来谁是谁。
她只是张了张嘴,“饭呢?”
宫女们赶快把一碗粥端了上来,康熙颤抖着手把碗接了过来,用勺子在碗里面搅了搅。
大家都知道这是老太太最后一顿饭了,田蜜低声的问康熙:“要不要摆宴?”
康熙点了点头,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皇额娘,咱们鸪粤缴字啵等一会儿看上什么了就吃什么。”
用银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给老太太,老太太好几天没吃饭,一勺粥下去之后高兴的用手拍了拍被子,“好吃,这个好吃。”
厨房那里早有预备,太监们飞快地端了托盘过来,在外边桌子上满满的摆下了一桌宴席。
这个时候皇子们也都到了,屋子外面各府的福晋都等着召唤。
田蜜和福全的福晋,常宁的福晋三个人一块把老太太从床上扶了下来,让她端坐在桌子边,三个人端着空碗,拿着筷子,田蜜就问老太太:“皇额娘,您喜欢哪个?”
老太太美滋滋的用手指了指八宝糯米饭,这个东西吃下去有些不消化,田蜜只敢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到碗里喂给她。
老太太又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红烧大鲤鱼,福全的福晋用筷子在鱼肚子上挑了一块肉,细心的去了鱼刺喂给老太太。
常宁的福晋夹了凉调的藕片,又用筷子夹了一个油炸的鹌鹑蛋喂给太后。
老太太今天的胃口特别好,每样菜都吃了一点儿,又喝了小半碗的汤。
24道菜,她每一道都尝了尝。
到最后对着一盘子羊肉念念不忘,“这个好,这个再让我吃点。”
老太太已经吃的不少了,要放在平时肯定已经撑着了,负责夹菜的常宁福晋为难的看了看田蜜,田蜜又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康熙。
康熙点了点头,田蜜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块鲜嫩的羊肉喂给老太太。
这个时候外边端进来一道牛肉羹,把牛肉切成末做成羹汤,点了一些香油和醋在里面,让人闻到之后胃口大开。
老太太已经闻到了味道,嘴中嚼着羊肉,眼睛已经放到了肉羹上。
老五端着这盆肉羹放到了桌子上,用勺子盛出来一些吹凉了之后半跪着喂给老太太吃了下去。
老太太喝了一碗,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吃饱了,不饿了。”
吃饱喝足之后,看着还在旁边跪着的老五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谁呀?”
老五还没说话,十阿哥已经忍不住了,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动静太大,康熙回头看了看他。
老太太站起来在屋子里面转悠了两圈儿,大家们已经把餐桌抬了下去,屋子当中的空间大了一些,她当着这些儿孙的面转了几圈之后伸了一个懒腰,又慢悠悠的躺回床上,拉上被子,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作为儿媳妇,田蜜和两个妯娌赶快给她盖好了被子,老太太伸出手拉着田蜜的手交代:“明天咱们还这样吃。”
“嗯,”田蜜点了点头。
老太太这下放心了,乖巧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闭上眼睛,嘴角带笑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呼吸延缓了下来,常宁的福晋听着有些不对劲,赶快用手捅了捅田蜜,田蜜发现老太太的胸口起伏的太缓慢,赶快回头看康熙,康熙站起来跑到床前。
随后就把手放到了老太太的鼻子前面,又飞速的用另外一只手放到了老太太的脖颈处。
不需要太医来确认,康熙知道老太太已经过去了。
他退后一步撂开下摆跪了下去,屋子里面不管男女老少一同跪下,皇子们伏地大哭,外边的宫女太监以及各宫贵人各府福晋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子之后,老三从地上爬到康熙身后,“皇阿玛,还请节哀顺变。太后娘娘已经去了,身后事不得不操心,如今太后娘娘的儿子就剩下皇阿玛,这正是需要您操心的时候,您可千万要挺住呀。”
话虽然是好话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听着有那么不顺耳。
四阿哥哭的时候听见老三这么说,用袖子边擦眼泪边看了一下老三。
康熙没计较老三的遣词造句,却被老三的一句话给⒍了,没错,太后娘娘的儿子也就剩下康熙一个人了,哪怕不是亲生的,但是太后是嫡母,康熙在没有登基之前是庶子,别管母子俩是否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宗法观念来说,康熙确实是太后的儿子。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心中难受,被悲伤冲击的心脏微微抽搐,这个时候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一下子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去,后面的皇子们惊叫一声,离得近的如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已经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把康熙给扶了起来。
康熙这一下子晕眩让他的脑袋犹如针扎一般疼,这疼痛太尖锐了,而心口的抽搐感一阵强过一阵。
看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田蜜就知道这或许是犯病了,赶快来到康熙跟前,在他身上的荷包里摸出药丸,顾不得在诸位皇子们面前露馅儿,赶快塞到了康熙的嘴里。
这药丸入口即化,没过一会儿,康熙微微的喘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根本不敢问,皇子们又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老实的趴在地上,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田蜜的手在康熙的心口处揉了揉,魏珠又端了一杯白开水喂康熙喝了下去。
康熙对着田蜜摇了摇头,告诉她不要太担心。
“ 老三的话说的对,太后娘娘的丧事儿该办了。朕⑺憬崧而居,为太后娘娘守灵。”
这句话刚说完,皇子们又在后面哭嚎,田蜜忍不住想要劝康熙,你身体都已经成这样了,别在折腾了,守灵这事儿本来就特别辛苦,你还要结庐而居。
结庐而居就是搭个草棚子,里面铺上点干草,越是辛苦越显得心诚。如今已经到了秋天了,早晚会有露水,到时候没被子,露水⑹了你的衣服,人再弄得生了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表哥,太后娘娘走的安详,她要是知道你如此伤心,恐怕也会牵挂着您。让他老人家走得无牵无挂吧,”您还是别去结庐而居了。
康熙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为朕着想,但是朕想到她老人家这一辈子……没有尽孝朕的心里不安。太后没有受过咱们家多少好处,却为这群孽障操碎了心。”
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这些皇子们,“也别跪着了,这是咱们家的大事儿,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商量着把这件事做了。”
康熙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葬礼就进入了流程,宫外的宗亲就要进来哭灵了,在什么地方停灵,什么地方祭祀都要提前安排好。
因为前一段时间有准备,这些地方已经划分好了,如今第一件事就是撕白布做孝衣,孝子们要开始穿白了。
另外还有就是给蒙古太后的娘家送信,让他们过来送太后最后一程。还有嫁到蒙古的这些公主郡主们也要回来哭灵。这个葬礼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结束的,慢了一个月,长则三个月才能把事儿办完。
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这些皇子们退了下去,屋子里面一下子空出来了一大片地方。福晋们也退了下去,连着各宫妃都从这间屋子里面退去了。
等到屋子里面的人退下去之后,田蜜扶着康熙站起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太后的床前,太后的表情看上去平静而又慈祥,带着酒足饭饱的满足,能看得出来走的并不痛苦。
康熙忍不住心中一叹,“皇额娘来到咱们家,实际上没享过多少福,早些年反而战战兢兢。”
“可不能这么说,您登基之后上有太皇太后照顾着,下有咱们这些小辈们孝顺着,这几十年来的平静足以把前面几年的担惊受怕弥补了。”
“希望皇额娘也是这么想吧。”康熙感慨了一句,伸手搂着田蜜的肩膀,两个人并肩看着太后的遗容。
康熙忍不住把自己的⑺憬擦顺隼础
“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到了老年,朕一直在想,朕这一辈子究竟对不起谁?思来想去,外边的那些朝臣们朕没有对不起的,旁边的这些宗亲们也没有对不起的,可唯独内宫当中,对不起的是你们。”
田蜜侧过头去看着他的脸,康熙继续讲了下去,“朕对不起你,对不起赫舍里氏,对不起钮钴禄氏。如果硬要比较一下的话,实际上是最对不起你。当初小的时候给了你承诺却没实现,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这些都过去了。”
康熙摇了摇头,重点儿他没有讲出来,重点是康熙不想让佟氏女生孩子。早些年表妹想要个孩子想疯了,可康熙就是不同意。
“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却对朕一如既往。如今思之令人羞愧,所以……朕⑺阋院蟮娜兆雍煤玫呐闩隳恪!
田蜜觉得他可能是被太后的去世刺激到了,忍不住用胳膊搂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在他的心口处轻轻地揉了几下,“别想那么多了,想那么多对身子不好。这几天您也累了,等一会儿去睡一觉喝点参汤,守灵也是个体力活。也别想着结庐守孝了。有一句话我说了你也别恼,您如今一把年纪了,比不得当年了,所以就多保养,别逞强了”。
“你说的对,确实是一把年纪了,不该再逞强了,所以以后咱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多了,国家大事朕也不管了,朕⑺恪…”他俯首在田蜜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出来,“传位。”
田蜜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了,传给谁?
可康熙不⑺阍俳幼磐下说,康熙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把位置传给谁。
田蜜心跳如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跟我说了?”
“如今皇额娘去世,朕刚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假如朕有个万一,主持大局的人就剩下你一个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到时候他们兄弟们在紫禁城里面动刀子了,他们是真的不会听田蜜的。
“这…!”事到临头田蜜反而有一些慌乱,“表哥,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怕办不好,你别交代给我。”
“把你整顿内务府的气势拿出来,放心,这几个孩子里面有不少人承你的情,到时候要是有刺头不听话,他们自然会听你的把刺儿头给料理了。这也是无奈之下为之,朕尽量撑着,尽量不让你插手这种事儿”。
田蜜还想再说,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娘娘,该给太后换衣服了”。
这是福全的福晋,她刚才和常宁的媳妇儿一块儿去取寿衣了。
康熙把手放在田蜜的肩膀上,“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跟你说,这件事你烂在心里就行。心里面要有个谱,到时候如果真的事不可违,该怎么做你自己是明白的。”
说完之后又看了看灵床上的太后,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不仅有两位王府福晋,还有各王府的女眷。
她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宫里,康熙对她们也没什么交代的,转身出了太后的寝宫。
走到慈宁宫的院子里,他就听见宫城四角的角楼里传来了丧钟的钟声。
这些内外命妇一同进了寝宫,展开寿衣,几个人上去检查了一番,随后就端清水给太后清洗。
太后去世,其他的都可以按照流程去办理,但是有一件事是避不开的。
那就是要不要把老大老二和老八放出来给太后哭灵。
有这个疑问的人特别多,但是没有几个人胆敢去问康熙,就连这些皇子们也装着想不起这种事儿。
他们可以装,但是雅尔江阿装不了。
雅尔江阿就找到了杨丹,左右看了看没人,雅尔江阿就忍不住把苦水给倒了出来。
“那群老东西们太过分了,他们就仗着年纪大辈分高,把这些烂活通通交给了我。他们让我问问皇上要不要把废太子他们几个给放出来,你说哥哥要不要去问?”
杨丹对康熙还是比较了解的,肯定会把这哥儿几个给放出来,但是不会公开放出来,顶多是让他们趁着夜色来给太后上柱香哭几声。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雅尔江阿,“话说,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去问?这事儿要是问不好了,会让皇上以为你是他们某个人的同党。”
“谁说不是呀,但是我是宗令啊,管着宗人府,这事我要是不提出来,就是我失职。毕竟被关着的那几位也属于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杨丹听了之后,“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就去吧,你别在人前问,私下里面悄悄的问问就行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问?你看这样行不行?‘皇上,不知道您对其他三位爷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允许他们哭灵?’”
杨丹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么问也行,别拐弯抹角,直接问。”
雅尔江阿心里面想着能直接问吗?谁都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要是自己直接问了,没有一点铺垫,他老人家恼了,让人把自己大棒子赶出去怎么办?挨打一顿是小事,就害怕皇上他老人家多想。
“你再帮我想个其他的说法………”雅尔江阿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有内务府的官员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们来请杨丹去检查一下蜡烛。
因为杨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游手好闲,四阿哥看不惯就特意和田蜜商量,让杨丹替田蜜⒗砟谖窀。
⒗砟谖窀可真的是个肥差,当时不少人都羡慕的流哈喇子。让杨丹来说这可是个苦差事,自己平时的工作量都已经那么大了,还要身兼数职再盯着内务府,就这样额娘还觉得自己有毛病,为啥不喜欢柔软的姑娘。
都累成这种熊样了,哪怕是再美的姑娘放在跟前也没精力多看一眼。
杨丹勿勿的和雅尔江阿告别,跟着内务部的官员到库房去了。
雅尔江阿深呼吸了一口气,⑻皇上正在看奏折,就悄悄的去拜见。
哪怕是再忙再累,有大事发生,康熙仍然是没有把治理之事给抛下来。这个时候正把手头上的事给处理了,听说雅尔江阿来了,心里面已经想到雅尔江阿来这里的目的了,点点头让人把他带进来。
“说吧,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儿?”
雅尔江阿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面打好腹稿了,但是没想到皇上直接问,这一着急把刚才想的那些话全忘了,只好哆哆嗦嗦的回答,“太后娘娘去世是大事儿,其他三位爷……被关着呢,是不是让他们出来上柱香?”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雅尔江阿,看的雅尔江阿背后一凉,心里面后悔不跌,就不应该来问这样的问题。
康熙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让他们过来的,但是这件事儿不可大张旗鼓的办,你去操心吧。”
雅尔江阿听了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又立即把心提了起来,“您的意思……”
“你晚上把他们仨悄悄的接过来,剩下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没有说那么明白,雅尔江阿心里面斟酌了半天,答应了一声慢慢出去了。
等到天黑之后,皇子们被通知去吃饭,都没有在灵堂上守着。而宫外各王府的主子从宫里回王府,养精蓄锐,等着明天接着哭灵。
就在这个时候,雅尔江阿不得不坐着马车前去接人。
鸢压外的老八和老大接上,雅尔江阿当时为了图方便鸾恿死习顺隼矗老八听说太后娘娘去世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毕竟白天京城的钟声敲了一天,他和那些守门的兵丁们确认过了,太后娘娘已经去世了。
于是他们夫妻两个换了衣服,老八静静的坐着,就等着宫里派人接他。
到了马车上之后,马车走了一段路,到了老大家门口,老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急匆匆的出来,因为穿了一身白,在黑夜里面就像是一个大白汤圆从门里面滚了出来。
车帘⒖,老大上车的时候发现老八在里面,立即退了回来。“雅尔江阿,再给爷换辆车,爷不跟他坐一起”。
雅尔江阿听了赶快让人再找一辆马车过来,这些都是祖宗,不坐就不坐在一起了,要真的是硬把他们凑在一起,到时候再⑵鹄矗那自己又是一层罪过。
就在等马车的时候,老八还出言撩拨老大几句,“大哥怎么不上车?难不成是心中有鬼?坦荡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坦荡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呸,我告诉你老八,是你把老子给卖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坦荡,爷跟你坐在一起是嫌你脏!”
这个时候马车过来了,雅尔江阿赶快推着老大上另外一辆车,他就害怕等一会儿说的多了,两个人不满足嘴上骂架直接撩袖子上手。
好不容易把这俩祖宗送到宫里了,雅尔江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又赶快去东宫把废太子接出来。废太子那里也准备好了,他根本就没有用马车,而是在孝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宽大的帽子盖住了半张脸,跟着雅尔江阿从东宫来到了慈宁宫。
废太子来的时候,老大和老八已经上过香了,兄弟仨在灵堂相见,废太子就当没看见这两个人,上去上了一炷香,随后痛哭了起来。
哭的声音悲怆,老大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行了,别哭了,老太太平时最疼你,你现在哭的这么惨,她老人家还以为把你怎么样了呢,要是老太太没走远,听见你这么哭肯定不安稳。做点好事吧,让老太太走得痛快点儿吧。”
废太子只好忍着,忍得太痛苦了,嗓子里面还在不停的抽噎。
这个时候,一道白色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康熙穿了一件白色龙袍,手中端了一只蜡烛,瞧见他们兄弟三个,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既然来了,就让你们见见太后最后一面。”
康熙说完之后,转身端着蜡烛往室内去了,三个人都知道要跟上去,但是废太子跪的时间久了,爬起来的时候跌了了几下,老大伸手就扶了一把。废太子甩开手,三个人跟上康熙。
太后已经梳洗完毕躺在棺椁里。
老大和老二的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兄弟俩不停的擦眼泪。老八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前看了一眼又退了回来。
老八整个过程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对这件事表现的很平静。这让康熙心中怒火万丈,老太太为了这孽畜担惊受怕。可如今人已经去世了,这小东西没见他哭一声,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伤心的举动。整个就跟一个局外人一样。
越是这样想,康熙就越是愤怒,手指捏着烛台捏得关节发白。心里面越是觉得这孩子狼心狗肺。
等到老大和老二情绪平缓了之后,康熙就把雅尔江阿叫了进来,“他们也上过香了,也看过太后的最后一面了,就让老大和老八现在离开吧。”
老大听了之后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给康熙磕了一个头,“儿子回去了,您保重身体。太后她老人家走了之后您心里面肯定难过,只是求你多想想大家,这一大家子还都要靠您呢。”
说完之后爬起来抹了一下眼泪,不管怎么样,这几句话说的康熙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而老八全程没有说话,也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退了几步,等着离开。
等到老大哭完了之后,兄弟俩转身离开了灵堂。
废太子被留在了这里,康熙看了看这个儿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京城外边,郑家庄那里给你修好了院子,等到老太太的事儿过去之后,你就搬出去吧。”
废太子没有说话,也仅仅是点了点头。
康熙手中端着烛台,心中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这些兄弟当中,你觉得哪一个堪当大任?”
废太子听了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父子两个眼神对视了一番。
废太子低下头,“这些兄弟们当中,有几位您可能心中都满意。只是人无完人,他们身上的优缺点都很明显。”说完之后废太子轻轻的笑了一下,“至于谁能接任大位?您只要比着儿子反着来就行。这并非是怨愤之语,而是您前几年心中反复衡量之下才得出来的结论。”
康熙忍不住问:“为什么拿前几年得出来的结论在现在选太子?”
“记得小时候读过一个典故,衔草结环。传说魏颗没有按照其父临死的吩咐让一个妾殉葬,是认为他的父亲临死的时候头脑不清,未必是出于本意。于是就按照他父亲之前的吩咐,将这个妾嫁人了。到了这个时候,儿子和魏颗一样,觉得早几年的时候您的头脑清晰,可是越往后,就越是糊涂。所以这几年的想法做不了数。”
这个说法无疑是激怒了康熙,“你的意思是说朕越老越糊涂,废了你的太子位也是糊涂事儿,是不是?”
“您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并非是糊涂之事。可是您最近几年己然成了孤家寡人。这就让儿子想起项羽,四面楚歌之时,楚霸王已经生出了怯战之心,原本可以回江东东山再起,却被一夜楚歌吓破了胆,最终自刎在江畔。也就是说,人在惊吓之下做的决定未必是正确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他心里面知道废太子这话说的对,忍不住一声长叹:“胤礽,你啊!”
做太子的时候永远是昏聩的,不做太子的时候永远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