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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如今很多人不知道康熙的布局,但康熙毕竟经历的多,而且老奸巨猾。他内心里更偏心弘晖一些,所以对哪怕同样聪慧的弘历。因为各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康熙多少有些看不上。

平心而论,弘历比其他孙子优秀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过年的时候了,四阿哥家里今年少了一个人,弘昀又是一个药罐子,能出来走动一下都已经是大幸了,更别提让他撑起门楣。

弘时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放心,四阿哥甚至有的时候默默想过,难不成凡是行三的人都不靠谱。

自己的三哥就是一个极不靠谱的,轮到自己的三儿子也从来没办一件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都已经这样了,家里面的事儿当然是不会交给这两个儿子的,所以别看弘历的年纪小,已经算得上是能代替家中和别人交流的人物了。

过年几乎是从腊月初八开始的,腊月初八这一天宫中往各个皇子的府邸里分发八宝粥,照例是各位皇子都要来宫中谢恩,只不过四阿哥太忙,来的却是他排行第四的儿子弘历。

别看人家年纪小,这个时候已经算得上是举止有度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再加上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婴儿肥,穿着一身新衣服,非常温和的跟田蜜说话,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急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到姐妹表现的极有风度,从来不跟姐妹们相争,如果有吃的用的玩的先让姐妹们选,他才是最后一个上手的。

就他这一番表现把佟嫔乐的脸上是见牙不见眼。忍不住拉住弘历的手夸奖,“姐姐,你们家的孙子多的是,我的孙子少,不如把这个给我吧。”

田蜜也不忍心在这么多小辈儿之前训斥她,这话让康熙听了绝对不高兴,他最恨有人离间他儿子的关系,哪怕他儿子们已经撕破脸了。“孩子们都在这里,啰嗦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都是一家的。”

最后看着弘历也笑了一下,“这事儿你可别问我,你得问他们爷俩。”

弘历的小子也挺会说话的,“娘娘,孙儿以后也孝敬您,就怕您到时候不让孙儿进门,要是有一天孙子去延禧宫了,您可要把孙儿和十三叔家的弟弟们一视同仁才行。”

“好说好说,”佟嫔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胖脸儿,心满意足地把手松开,“也不知道老四家里面是怎么养孩子的,这几个孩子养的真有灵气。”

总之佟嫔是非常羡慕的。

因为弘历的良好表现,再加上四福晋有意为之,所以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道了弘历和他大哥弘晖一样颇为优秀。

又因为四阿哥和杨丹的一番谈话害得杨丹连着好久都没有去四阿哥家里坐一坐,四福晋忍不住和四阿哥抱怨了一句。四阿哥当时太忙,随口说了一声,“你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那是忙的了,不忙自然会过来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弘历替你跑一趟吧,正好城外庄子上送来了不少腊肉,分一点给杨丹。”

弘历在快过年的这半个月根本没读书,光替父母跑腿了。这个时候来到杨丹家里,杨丹不在家,遇上了雅尔江阿的长子,这位也是给叔叔送东西来的,族兄弟一见如故。两个人中,一个已经是青年了,另外一个还是个孩子,就这样都能说到一块儿去,也不等叔叔了,一块儿到城里玩耍去了。

通过雅尔江阿他们家的关系,弘历迅速的认识了京城里面的同辈兄弟。

关于弘历交友的表现来看,他颇有他八叔的风采。但是和老八不一样的是,弘历没想到要往自己的碗里扒拉什么,而是处处想着以家里为先。

他在外边玩一天回来还带了不少消息给四阿哥,四阿哥对弘历的表现十分满意,除了日常担心大儿子之外,对于四儿子的成长表现的颇为自豪。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嫡出的儿子十分优秀,其他儿子拉胯一点也就算了。说句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儿,那就是弘晖假如真的以身殉国了,弘历也能把门楣顶起来。

就靠着这半个月的长袖善舞,弘历已经在小兄弟们当中算得上是一个领军人物了。

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夜,一群人又聚到了一起,今年参加除夕聚宴的少了老七父子四个和弘晖。田蜜和康熙对于老七家特别照顾,看到他们老两口表态,其他人家也都是事事上门帮忙。

弘历这小子确实精明,在除夕夜当天不管干什么都拉上七叔家的几个小兄弟。别看人年纪不大,但是康熙冷眼瞧着这小子可能就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有些人就是天生御人的人,想到弘晖当年这个这个年纪正老老实实读书呢。虽然聪明,但是不管做事还是做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儿。不管什么时候去查,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在学习做事做人三方面的成长轨迹。

而弘历不是这样,弘历的成长那是用骑马一样的速度上前狂奔,可以称得上一日千里。可能一年前或者大半年前这也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顶多是脑子转的比较快,坏主意比较多,为人淘气一点。

可是到了这半年,这小子的手腕心机已经不下于成年人了。或许有些地方不足,但是只要有个人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这小子绝对是众多孙子里面表现的最亮眼的那个。

要是放在20年前,有这样一个孙子康熙能高兴的梦里笑过来,但是他年纪大了,特别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书要一本一本的读,人就要踏踏实实。

所以他还是支持弘晖,哪怕鸿晖没有弘历表现的那么亮眼,但是只要弘晖踏实,一切就够了。

而田蜜这个时候也见识到了所谓神童的风采。

不是说教育资源不行,要说这个屋子里面的人大部分接受的都是如今最顶尖的教育。然而教育资源再好,作为人,都有愿学和不愿学这两种态度。哪怕大家都愿意学习,也有一些天分不同。

智商这些东西说不定在出生的时候都已经确定了,每个人的起跑线。然而命运就是一场龟兔赛跑,不是谁的起点离终点近就能赢得,而是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谁更能持之以恒。

弘历无疑是受上天偏爱的那个人,他的起跑线已经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了。再加上这小子也愿意读书,当众做了一首诗,田蜜看康熙的态度对这首诗还是很喜欢的,表面上点头不语,但是脸上却带着欢喜。

老三作为兄弟们当中最有学问的那个人,摇头晃脑地对侄儿这首诗点评了一番。

家里面的老少爷们都鼓掌叫好。

真是太不容易,这个侄儿小小年纪,居然会作诗了。

不是说大家不会做诗,而是做诗对大家来说都有一些难度。为什么几千年的岁月里也就出了李杜王白几个人,包括后来宋元明三朝也有不少经学大家,那些都是一些有学问的人,可是有学问的人不代表一定会作诗。

如果一个人做诗做的特别有灵气,那就证明学问还不赖。

考虑到大家在做诗这方面都没什么灵气,平时也不做诗,而且弘历年纪还小,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是非常亮眼的了,于是大家都不吝啬夸奖。

这种夸奖大部分是出自真心实意,弘历的感官非常敏锐,看到有人在夸自己立即自豪地仰头挺胸。特别是在几个叔叔说:“不错不错,咱们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比咱们兄弟出息多了。”“咱们兄弟到现在也没有弄懂这个押韵平仄……”

夸他不错有出息还能凑合,如果把这个孩子夸的已经超过叔叔们了,那就有点过分了。

十阿哥端着酒杯坐到了他九哥身边儿,“就算我不喜欢读书,我学问也不好,就算我看不懂圣人之言。但是这一群人也太假了吧,围着夸一小孩子夸,弄得人家再过几十年就会成个圣人一样,这叫捧杀,四哥也不管管。”

老九摇了摇头,“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几个哪是夸孩子呀,他们那是在讽刺老三呢。老三前一段时间出了一个诗集,写的什么东西啊?狗屁不通。”

“不会吧,老三是正儿八经有学问的,我对他这个人看不上,但是我对他的学问还是看得上的。”

“十弟,他那本诗集写的是不错,但是大部分都是别人润色过的,不管写诗也好做文章也好,润色的那个人水平高,自然能把诗词润成千古名章。三哥的水平是比咱们高,但是正儿八经和那些江南才子们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那些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的奴才看他的文章就批评说是狗屁不通,但这是私下里说的,大家明面上还是对他非常吹捧的。”

这一次吃饭和往年一样都是热热闹闹的,但是康熙却有另外一个打算,他想把老四叫到自己跟前,把自己心中的话隐晦的跟这个儿子交代了。

于是吃完饭之后大家都走了,刚出乾清宫没走几步,就有太监冒着雪追了上来。

“四爷,四福晋,娘娘说过年了,要让娇格格跟着您二位回家住几天。东西快收拾好了,您二位请等片刻。”

其他人家一听没有把事放在心上,接着往前走。但是冰天雪地,站在户外等又有些不合适,四阿哥就带着妻儿回到了乾清宫。

四福晋就领着其他的女儿看着奴才给娇娇收拾东西,大部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是宫女们把包袱拆开一样一样的跟四福晋清点了一下。衣服有多少件,内衣又带了多少,首饰又有几盒子,都有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用上……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四福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忍着这份奇怪,领着女儿们听了。

因为四福晋久久不回来,所以几个儿子觉得冷,也跟着进去了。四阿哥在门外来回踱步。心里面想着家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自家孩子回自己家,能委屈她什么?额娘也真是太小心了。

刚才请四阿哥回来的太监从一个地方悄悄的走了过来,“四爷,皇上要见您,跟奴才来吧。”

压低的声音,突然出现的奴才,这让四阿哥的心里猛烈的跳动了几下。他前后看了看,儿女妻子都在屋子里面看着一堆拆开的包袱,而奴才又等着自己跟着一块儿离开,心里面想了想,反正是在乾清宫就直接跟着去了。

康熙一个人坐在书房等着,四阿哥进来之后,康熙抬手,“坐吧,朕有话跟你说。”

四阿哥本想客气几句,但这个时候只好小心的坐了下来。

时间太紧,康熙也没有多说,“前不久你额娘拿了弘晖的生辰八字,说是要给弘晖算一算,好给他娶个媳妇儿。”

这个事儿四阿哥知道,点了点头。

康熙接着又说,“当时朕派人找那些得道的高人瞧了瞧,他们都说弘晖命格贵重。”

四阿哥心想:都已经是皇帝的孙子了,命格当然贵重,像这样的好命天下能有多少个人有?

看四阿哥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康熙心中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味道。只好又接着点明,“人家跟我说,他的命格贵重,重于泰山。那是少有的好命格呀。”

泰山以天下第一山的高度,从古至今承载了许多皇帝的足迹。当年是皇帝一统天下就去泰山宣天耀功。

这个时候如果思维还不能发散,四阿哥就白混了,他急切的抬起头,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儿子,他的面容是四阿哥看不清楚的,但是康熙背后的灯台上蜡烛烧得欢快。

四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特别干,忍不住动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

“朕的意思很明白,今天告诉你这个就是要告诉你,不可让弘晖走上你二哥的老路。”

到了这个时候四阿哥扑通一下五体投地的跪在了康熙跟前,“儿子……儿子………”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万千言语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康熙却不想再和他多说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康熙说完之后站起来离开了书房,四阿哥还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进来,虽然脚步很轻,但是靴子踩在地毯上,还是有了一点动静。

这两个太监弯腰下去扶助四阿哥站起来,“四爷,四福晋和各位阿哥格格在乾清宫门口等着你呢,娘娘说让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四阿哥呆呆点了点头,伸袖子抹了一下脸。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直到出了书房的门,被外边的风一吹,寒风刺骨,他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寒颤,才算是理智回笼。

看着夜色当中漂浮着的大雪,走廊下的红灯笼将雪地映得红彤彤一片。四阿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老父亲说过的话,心里面一片火热,松开了太监扶着自己的手,也等不到别人给张伞,直接一头走进了大雪里。

这一路走过去就像是经历了千万年,可是实际上用的时间并不长。

一路上四阿哥的脸色很严肃,孩子们看到他严肃的脸也不敢多说话,大家急急忙忙的向前走,路上太冷了,都盼望着赶快到的温暖的马车里去。

就在他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还有几家的马车没有离开。

这其中就包括老五家的马。

老五脚下打滑,走到了老四跟前,看着嫂子侄儿侄女儿上了车,忍不住跟老四说:“这样的天儿四哥就不该把孩子带出来,让孩子跟着来回奔波真的受罪。刚才三哥走了没多久,跟车的奴才滑倒了不少,马车只能走得很慢。这么冷的天儿,就算是有火盆儿棉袄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是没有屋子里面呆着舒服。”

四阿哥总觉得自己身体内有一堆火焰在烧,他十分清楚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老五老七说话了,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听到老五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哪怕是这条路再难走也是要走的呀,顶多是走慢点,走稳一点,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五也点了点头,“说的是呀,”他回头看了看宫城,自从搬出来之后,这宫里已经不是家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下着雪都不能在里面多待一晚上,这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更有那狠心的亲爹,外边天寒地冻,他老人家不是不知道。不心疼儿子难道就不心疼这些孙子孙女吗?您老人家把这些孩子们留下来住一晚上,把这些儿子儿媳妇儿赶回去都没人说您什么,可您谁都不留。

两人这个时候心情都有些复杂,漫漫风雪寒风呼啸当中一时都没有说话。

四阿哥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就问:“都有谁走了?”

“我们家的家眷走了,三哥一家走了,弟弟派人把七弟他们一家人也送走了,下面就让几个兄弟们慢慢走。对了,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车轮子上绑上稻草,要是有剩余的绑在鞋底儿,稍微好一点,没那么滑。”

老三一直是一个不靠谱的,像这样的天气他既然知道路上滑,他就应该回来看着点儿。毕竟是做哥哥的呢,但是老三没留下来,老四还在宫里面没出来,老五是这些兄弟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就先让媳妇儿带着孩子走,他留下来看着这些兄弟们出发。

四阿哥他们家的马车绑上了稻草之后,慢慢的走了,弘历从窗口伸出脑袋,吆喝着让四阿哥也赶快回去。

直到十六十七家的马车也走了之后,兄弟俩面前的这一片空地上已经没有马车了。

虽然还有几匹马留下来做代步,但是这样的天气谁敢纵马驰奔?

两人一起拉着马缰绳,后面跟着侍卫太监慢慢的走在路上。大雪仍然在下,气温太低,雪已经下了好几天,路上冻得硬邦邦的。

刚才那么多架的马车过去之后路上黑乎乎的,有些地方甚至一踩一脚水。

老五就在路上抱怨,“这条烂路,天晴的时候还没什么,下雨下雪全成了泥浆,咱们今天才过了多少马车,等到明天那么多人进去朝拜,等着瞧吧,再好的青石路面也能碾成渣渣”。

四阿哥确实心态已经变了,他这个时候都在想等到自己登基了该怎么修这条路。

而老五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去那么久?又遇上老爷子把你叫过去说话了?”

四阿哥从未来的畅想里抽身而出,下意识的说了谎话。“没有,老爷子都已经睡下了,就是孩子的东西有些多,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才在家里住几天啊,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

“女孩子就是这样,我闺女也是这样,她的那些小东西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两个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别了,老五没有想那么多,“四哥,接下来咱俩要单独走了,明早在宫门口见吧。路上又冷又滑,你走回去吧,别骑马了。毕竟咱们兄弟已经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了呀。”

这句话在四阿哥听来就有了另外的意义,他看着老五的背影走了之后,拉着自己的马往家的方向走去。

确实每个人的路都要每个人走,往后的路就像是今天晚上一样。明知道前路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是自己也要走下去。

其他兄弟这个时候都已经到家了,高床软卧,热水热汤。但是自己仍处在着风雪之中,然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最想得到的。

他生出一种豪情来,对身后的侍卫们说:“走快点儿,这大过年的别在路上过新年了。也不知道西北怎么样了,爷想回去写封信给你们大阿哥。”

四阿哥这个时候体会到了心灵上的孤独,有这样的好事谁都不能说。他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但是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他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就算是给亲儿子的信哪怕是能引起别人联想的词语或者句子都不能写上。就算是这样,他在这个晚上仍然是兴奋的。这个晚上的风雪能让他记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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