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四
这一天田蜜正坐在湖边打盹儿,有个宫女小声的跟她说皇后娘娘来了。
雍正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带着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跟前。
田蜜的年纪也不小了,头发都已经白了,虽然有些眼花,但是听力还没有退。又因为不想管那么多事儿,就常常装作自己听不见。
装聋作哑这回事田蜜做的炉火纯青,但是逃不过康熙的眼睛。两人每天必做的就是吃完了饭到外边溜达一圈,这就是所谓的饭后百步走。
今天中午吃完饭两人一块儿溜达的时候,康熙就要跟田蜜打赌。赌的内容就是皇后今天会不会来找田蜜。康熙说会来,田蜜觉得皇后应该不会来。俩人约定好了,谁赢了谁决定今年去哪里出巡,划掉,是玩耍。
所以这个时候看到皇后带着大队人马过来,田蜜忍不住撅了撅嘴,“害得我又输给了那个老头子。”
宫女恨不得自己没听见,田蜜看了看旁边的鱼竿就吩咐宫女,“别站着了,去搬个凳子过来让皇后坐下。”
这个时候乌拉那拉氏也到跟前了,虽然强颜欢笑,但是田蜜能看出来乌拉那拉氏有些六神无主。
六神无主的乌拉那拉氏还是把场面做足了,先给田蜜请安,又坐在一边手持鱼竿讲了不少笑话,希望哄得田蜜眉开眼笑。
眼瞧着俩人从中午一直聊到了半下午,田蜜打了一个哈欠,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说了这半天闲话了,你找我老婆子是不是有事儿啊?没事你也不往我这边来呀。”
这话让乌拉那拉是哭笑不得,她年纪小刚进宫那一会儿,印象里的皇贵妃娘娘威严端庄,别管是谁在她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喘。等到乌拉那拉氏融入皇家之后又觉得皇后娘娘八风不动,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到如今了人家熬成太后了,说话就随便了,经常噎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看您说的,这话你让儿媳怎么接?平时就是没事也经常往您跟前来,是您嫌儿媳烦,十回里面有八回撵回去了。”
“那你说吧,这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你那么忙,陪着我在这里说半天了,要是往常也就说一会儿,今天肯定有事。”
乌拉纳拉氏确实有事儿,但是这种事有点说不出口。
那就是自己生的这两个孽障,现在有了别苗头的意思了。
那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弘晖是长子,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幼儿。皇上确实是对弘晖十分疼爱,而弘晖呢,行事谨慎也没出过什么错,公正严明落落大方,在朝堂上是公认的下一任皇帝是没有名分的储君。
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储君站着,自己生的小四儿弘历这个孽障也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了,偏偏去撩他哥哥的老虎胡子。
不管干什么都要跟他哥哥争,以前就觉得他这是做弟弟呢,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所以两口子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两口子惊醒了起来,这哪是引起父母的注意啊,这小子是想挖他哥哥的墙角呀。
昨天有个要紧的职位,弘晖想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去,但是弘历偏要让他小舅子当这个官。两人举荐的人都可以胜任,往常弘晖做哥哥的让弟弟,不争了。可昨天弘晖偏偏不让,弘历那小孽障又针锋相对,哥俩在皇上跟前唇枪舌剑,刚刚安稳了几年的雍正这个时候心头猛然晌起了警钟。
当场看俩儿子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雍正不敢掉以轻心,立即跑回去跟皇后说了这件事,夫妻俩一晚上没睡着。
十几年前的血雨腥风就在眼前,雍正睁着眼睛一夜到天亮,早上要去上朝的时候才憋出来了一句话,“弘晖是个好孩子,坏就坏在弘历这小东西不知道上下尊卑。”
然而又不能一下子把弘历给拍死了,人家见了他哥哥恭恭敬敬,除了在朝堂职位上争抢了一些,其他方面没露出一点端倪。要是把这小子叫过来骂一顿,人家还能耿着脖子反驳一下举贤不避亲。
夫妻俩明知道弘历是个坏东西,但是又不愿意把儿子想得太坏。感情上给弘历找理由开脱,可理智上又觉得再不管管弘历就要坏事儿。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这俩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她都能光明正大的偏心。可偏偏这俩都是自己生的,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拉扯大,以为能享福了,可偏偏这俩人连起手来捅了自己一刀。
这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她只能在田蜜旁边小声的说:“皇上昨天休息都不好,儿媳的心里面担忧。”
田蜜装作听不懂,“他就是对朝堂上的事太上心了,年轻那会儿就是这样,如今做祖父了还是这样,你平时多劝劝他,也只能多劝劝他了,就算是太上皇把他叫过来骂一顿又能怎么样?有些事情急于星火,不办不行,所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乌拉那拉氏看着老太太居然万事不粘手,也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来找老太太,这事就应该夫妻俩自己商量。
可是弘晖又听老太太的话,所以乌拉那拉是在冲动之下来找太后娘娘拿个主意,这会乌拉那拉氏也明白了,找太后娘娘也没法拿主意,这事又不是弘晖挑起来的,症结不在弘晖身上,是弘历那小东西得陇望蜀。
想到这里她只好在旁边笑了笑,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了。婆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乌拉那拉氏才带着自己的奴才告辞离开。
等到人走了太阳也快落山了,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康熙背着手,他的手里抓着一把剑。身后跟着二十胤袆,父子俩刚才去练剑了。
父子两个带着太监沿着湖堤溜溜哒哒的走了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呢,两人都挺高兴。二十的脸上带着笑,兴高采烈的来给田蜜打千儿请安。
田蜜就问他:“老二十怎么这么高兴?你皇阿玛赏你什么了?”
“都知道瞒不过皇额娘,皇阿玛把他的那一把龙泉剑赏给儿子了,当初这把剑让几位哥哥眼馋了很久,没想到今日落到儿子手里了,等一会儿儿子出去拿这把剑馋馋他们,他们也只能看看,摸都不能摸。”
康熙过去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去吧,显摆去吧,今晚上许你在外边住着了,不用再回来了。”
胤袆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扶着康熙坐下之后退了几步,一路小跑消失在了田蜜和康熙的视线里。
“什么龙泉剑?我怎么不记得表哥有这么一个物件。”
“打打杀杀的玩意儿,都没有让你看过,你不知道也是有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开过刃的兵器是不祥之物省得冲撞了你。再说了,这东西留在畅春园惹的咱们家的这些老的小的垂涎三尺,不如给了老二十。说出去也是朕偏心小儿子,他们要是要点儿脸都应该知道收手了,还能半路截着他们小兄弟打劫不成。”
听着似乎里面有一桩故事,“谁啊?谁敢惦记着你的物件?”
“有三个炙手可热的人盯着朕的那把剑呢,老十三是一个,老十七是一个,这两个人一比,老四偏心老十三,老十三的赢面大一点。说点难听的,等到朕山陵崩了,这个物件儿十有八九会落在老十三的手里。”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既然孩子们想要给他们就算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朕的儿子,在咱们百年之后得到一两件朕的东西也是应该的,可事儿后来就有了变化,朕不是说有三个人盯上吗?你孙子也盯上了这把剑。本来老十三赢面可大,这一下他没赢面了。”
“弘晖也看上了?”
“就算他看上了他也不会张这个嘴,他叔叔眼巴巴的想弄到手呢,他也不会半路出来讨要。不过弘晖也确实是想要,没露出这个意思而已。朕说的是弘历,四五天前他来这里看见这把剑就说好,也没说要,但是拿着爱不释手。走的时候又依依不舍,那两颗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那把剑上,就等着朕说喜欢拿走玩吧。朕偏不说,朕今天就把他给他叔叔,就让他眼馋,就让他得不到。”
“唉”田蜜忍不住他了一口气,“刚才儿媳妇来了,说老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活该!当皇帝谁逃得了这一关,没出息的玩意儿,有什么睡不着的呀,当年朕睡得可好了。朕是有好几个儿子跳出来,他才有两个,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等过几天他来你跟前,你骂他一顿。让老娘跟着唉声叹气,这就是个不孝子。”
“行了行了,”田蜜心想,你这一会儿嚷嚷的挺理直气壮的,当年就不信你睡得着。而且那个时候气的心口落下个毛病,到现在还经常胸闷气短。你是不当皇帝了,所以现在就忘了当初的事儿了。“不说这个了,湖里面的鱼学精了,一下午都没有钓上来一条,今天不吃鱼了。走走走,回去吃饭。”
老两口互相扶着,吹着晚风慢悠悠的走着,迎面看见走来一个穿着蟒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见他们老两口提起衣袍跑了过来,轻轻松松的跑到跟前。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扔到康熙身后的太监怀里伸手扶着康熙的手臂。
“玛法,孙儿扶着您。”
“嗯,”康熙威严的嗯了一声,还想摆一摆祖父的架子,但是田蜜看见这个年轻人已经眉开眼笑,“哎哟,弘晖你可来了,今天累不累呀?渴不渴呀?穿这么厚热不热呀?我怎么觉得两天没看见你,你怎么瘦了一点……”
“胡说八道,哪里瘦了?”康熙轻轻地斥责了田蜜一句,对着弘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朕怎么觉得晒黑了一点,没有前两天白了。”
弘晖哭笑不得,“你二老放心吧,没胖没瘦没白没黑不渴不饿也不热,如果非要垫一垫,吃点点心也行,要是有茶水,这会儿也喝得下,最近是吃嘛嘛香,胃口也好,等会儿陪着你二老用膳,剩下的孙儿能包圆了。”
康熙身后的太监总管魏珠对着旁边的一个传膳太监挤了挤眼,这意思是说让膳房那里多准备一点肉菜。皇上爱素,但是这几位皇子都爱吃肉,每天陪着皇上吃素吃得痛不欲生,大阿哥每次过来,太上皇和太后都心疼大阿哥,所以准备很多肉菜,美其名曰的让大孙子多补补。
这饭菜刚端到桌子上,就有人通传说四阿哥过来了,弘历跑过来亲亲热热的请了安,又问候了他大哥,看见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立即高兴地坐了下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让孙儿一下赶上了,玛法和玛嬷怎么知道孙儿想吃红烧肉?”
弘晖连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瞟,康熙表现的是对两个孙子一视同仁,田蜜感觉到气氛明显的有了变化。
等到吃完饭之后这俩孙子走了,康熙拍桌子,“让老四过来?”
这是要把孩子他爹叫过来骂一顿,田蜜赶快拦着,“把他们老子叫过来你打算怎么说?”
田蜜又叹了一口气,披着衣服坐到他旁边,“这事儿咱们别管了,管不了。各有各自的缘法,管的多了反而不好。用一句当年老太太劝咱们的话来说,草原上的雄鹰都是单独出来猎食的,可没有老鸟跟在他们身后。”
康熙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老四叫过来,“咱们可以不插手,但是这件事朕要和老四好好聊聊,你先睡,朕等着他过来。”
雍正来得很快,他知道老爷子叫自己来的原因,老爷子经历过这种事儿,向老爷子取取经也不是不行。
于是雍正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康熙跟前。
康熙先开口:“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儿子的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家交给弘晖更合适一些。他在他诸位兄弟当中年龄偏长,又去过西北参赞军机,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让人放心,做事又特别靠谱,是个仁义君子。儿子心中十分满意,无论是咱们家中还是朝廷上,都将他当做太子对待,最近一段时间,儿子带着他手把手的教给他如何处理大事,倾注了您老人家和儿子的心血,自然比其他人优秀了许多。所以儿子的想法至始至终都一样。”
“既然你和朕都是这么想的,那就别让弘历有希望。他如今跳起来,你态度暧昧不清,他自认为你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得寸进尺。就如朕当初这样磨练你二哥,让老大对他三番五次的挑衅,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以至于老八也好,老十四也好,还有你,心里面主意都特别大。这件事刚过去不久,你怎么就没有记住教训呢?”
雍正听了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一个杀伐果断之辈,“这件事儿儿子记住了,然而弘历毕竟是儿子的嫡子,儿子明天就出手敲打敲打他,他若是知进退,儿子就不再管他了,若是不知道进退,一味的想一些不该他想的,儿子再下重手。”
康熙对着雍正盯了一会儿,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是你父子俩的劫数,在别的事上你倒是做的挺明白的,在这件事上怎么就看不透呢?不是你儿子想不想更进一步,而是他背后的人推着他向前进一步。弘历有这个心思,他背后的人也有这个想法,两方一拍即合,不管前面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闭上眼往前走就行了。就算你这个时候把你儿子叫醒睁开了眼,但是他背后的手推着他往前走,你这就是白叫他了,这也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雍正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出重手,直接把弘历背后的人全部处置了,把那只无形的手给斩断。就算是弘历不乐意听自己的劝也没办法,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资本和他兄弟竞争了。
老爷子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雍正听了,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到了第2天,不知道这几个小兄弟是怎么想的?田蜜睡了一个懒觉,刚一睁眼就听见院子里面有小孩子在闹。
宫女看到田蜜醒过来赶快蹲在床边儿跟她报告,“今天休沐,刚才大阿哥和二阿哥抱着家中的小阿哥们一块过来了。三阿哥追了过来,把自家的小阿哥也抱来了。四阿哥听说了,就拉着五阿哥一块过来了。”
也就是说,如今院子里有五个家伙大眼对小眼,还有一群野猴子在闹腾。田蜜就恨自己为什么醒得这么早,为什么不再睡一会儿?
小的时候觉得小孩子多了还挺好的,现在一院子猴子,对待猴子这样的神兽,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特别是闹起来的时候声音太大,吵吵嚷嚷耳朵疼,简直是受罪。
康熙那老东西呢?“太上皇去哪儿了?”
“太上皇说,让诸位爷们儿等着您醒过来给您请安,他领着十七爷十八爷十九爷二十爷去骑马了。”
这老东西跑的挺快的。
田蜜只好慢悠悠的起床,起床之后。先是一群小猴子争先恐后的挤了过来,趴在蒲团上潦潦草草地磕了一个头当做请安了,随后不等叫他们起来,就一下子窜起来爬到炕上,鞋也不脱,在炕上打滚,翻跟头,拎着靠枕来回丢。
田蜜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这是皇家的孩子吗?这还有点规律吗?这简直就是野猴子。
一群熊孩子!
弘晖赶快来到炕边上一把,一个把自己家的两个皮猴子抱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赶快把他二弟家的那个捞了过来放到地上。
最小的那个是弘时家的,这个时候尖叫着躲在了炕角,以为是跟他在做游戏呢,把靠枕挡在跟前,小脸上全是笑容。
他爹告了一声罪,跳到炕上去,他兴奋的尖叫。最后还是被他爹夹在胳膊下面弄了下来。
老太太把脸板起来了,几个大人让孩子们跪好,弘昼嬉皮笑脸的过来坐到田蜜旁边,搂着田蜜的肩膀摇晃了几下,“老太太今天怎么一早起来就不高兴啊?您这是不乐意看见孙儿啊。”
田蜜不是不乐意看见这几个大的,而是不乐意看见这几个小的。都是两三岁三四岁狗屁不通的年纪。跟他们说规矩他们也不懂,要是吓唬他们……这也不该是田蜜干的事儿啊,这就应该是当爹妈做的事儿。可是这些做爹妈的对这几个孩子都特别溺爱,特别是弘昀,这会儿眼巴巴的盯着他儿子,恨不得替他儿子跪在那儿请罪。
明知道弘昼的是在活跃气氛,田蜜还是忍不住伸指头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罢了罢了,都吃东西了没有啊?一块来吃点。”
吃东西的时候弘历的那张嘴停不下来,他也个有个儿子,如今还被人抱着不会走路呢。弘晖和弘昀的儿子都是嫡出,弘时成家有四五年了,他媳妇儿一直没怀孕,生他儿子的是一侧福晋。就这个弘历,田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是个好看的孩子。没想到这孩子还有个花花肠子,他很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妞。
关于这个康熙还特意和田蜜说过几回,他说别管是老阿哥一辈儿还是这些小阿哥一辈儿,书房里面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太监。要真有侍女或者宫女,也就是在书房里面端茶倒水的。
当初老十五为了和某个宫女暗通曲款,把这个宫女安排在了书房,但人家也就是红袖添香,了不起拉拉小手互相眉目传情。
到了这小一辈儿弘历这里,用康熙那阴阳怪气的说法:比他叔叔出息多了,居然把侍妾安排在了书房,这到底是读书呢?还是不读书?
因为是孙子有他亲爹管教,康熙就是唠叨了几句。但是要让田蜜说,田蜜觉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儿还在康熙的身上,这家伙当年往乾清宫塞了很多宫女,他的御书房里面,那几个大宫女只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给他管理书画的,另外三个都跟他有染。
要不然当初被平贵人特别忌讳的黄氏是怎么来的?
田蜜的思维发散的特别远,但是弘历还在说话。
“过几天孙儿把小家伙抱过来让您瞧瞧,到时候你您要给个大红包当见面礼。”弘历的口气就像是在说笑一样,田蜜点了点头,“给,都是大金链子大金锁,上面刻了你们家孩子的名字,生下来没多久都让人做了,在佛前供着,来了正好领走。”
弘历笑嘻嘻的,脸上丝毫没失望,一顿饭吃完,大家看出来田蜜心情不好,都识趣的告退。
这天过去没多久,这几个兄弟差不多隔了一个月没来。
田蜜还纳闷孩子们怎么不来了,自己也不是个严厉老太太,难不成上回嫌弃他们家的小崽子,这些当爹的就不乐意来了?康熙就说老四出手收拾他们呢,都噤若寒蝉,自然不敢乱跑到处撞木钟。
这里面除了弘晖,从弘昀开始到弘昼,都被打击了。弘昀手中有几个人在朝堂上,弘时和弘昼没有安插人,但是弘昼的母族有不少人当官。
受打击最大的是弘历,他安插了很多人,这一次有九成人被连根拔起。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这让他心里想不明白,凭什么啊!大家都是嫡出,凭什么因为人家比自己早出生,自己就必须老实着。
这种事儿难道不是有德者居之吗?
弘历不服。
他不服自然要去找他爹娘问个明白。
在乌拉那拉氏看来这就是个冤家,你说你就你那小身板,你怎么跟你哥哥争?
弘历愤怒了,他额娘的话并不能让他打消想法,反而觉得他爹娘太偏心他哥哥了,他也就是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装好孩子装了这么多年,内心里还是一个很叛逆的人。和乌拉那拉氏两个人没有谈拢,愤怒之下出了宫,在宫门口一抹脸,把泪水抹干净,非要跟他大哥硬碰硬不行。
他这种硬碰硬还真的是要硬碰硬,不讲究一点儿策略直接冲到王府,冲进门之后才觉得有些后悔做事太冲动了。
他大哥那个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在弘历看来这就是一个笑面虎,别看天天脸上端着很正派的笑,内心里不知道怎么算计人的。
但是人都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要是扭头就走就失了气势,他昂首挺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直冲书房。
这书房当年他来过,当初他皇阿玛还没搬到宫里面的时候,给他皇阿玛用的。说是书房其实是一个院子,就在正院的旁边。三间明亮的大瓦房做平时读书办公的地方,两边厢房里面存的全部是书籍和来往的信函。院子门口放了几口大缸,里面养了荷花和锦鲤。
冲到三间大瓦房之后,这里面的色彩布置得很单调,一水的黑色家具白墙,在屋子的边边角角放了几只红釉花瓶,里面插了时令花卉。
这屋子里面的色调简单,除了那几个花瓶,剩下还算装饰品的也就是门口摆着的那一尊博山炉,一尊大号的博山香炉里面燃烧着熏香,香烟袅袅,从做成大山造型的炉子里面升腾而起,就仿佛是山中云雾漂浮荡漾。
看这个书房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大哥这个人比他们阿玛更无趣,当年这个书房被他们阿玛使用的时候,廊下还挂了几只鸟,家里面养的狗还能来回跑动。
如今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丈宽的大书案后面,弘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马甲,手中提着一管狼毫,看到闯进来的弘历也就是抬头瞄了一眼,接着低头写字。
旁边的太监跪下请罪,弘晖挥了挥左手让人退下,顺便吩咐了一句,“记得给他端杯茶”。
又说弘历,“坐吧。”
弘历左右瞧了瞧,这个屋子里面就有一个座儿,就在弘晖屁股下面呢,自己怎么坐,坐哪儿去?
他觉得弘晖在戏弄他,火气上来了,“这就是你们家待客之道,让人坐,难道就是坐地上吗?”
弘晖听完之后抬头看了看,心想你小子还嫩着呢,不给你一个座儿你就能跳脚,城府如此浅薄还敢出来闯荡。
想到这里他抬了一下下巴,“你又不是没来过,还要让我三催四请吗?你背后那边不是有个炕吗?”
弘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气的鼻子差点歪了,扭头气呼呼的坐在了炕上。
炕上摆了一个黑漆炕桌,上面是一个棋盘,棋盘上面黑子和白子交错纵横。炕桌旁边再靠里一点儿,摆了一个圆形黑漆螺钿托盘,螺钿图案是一尾大鱼跃出水面,大鱼做的活灵活现,周身还有不少水花。阳光一照这个托盘儿显得华丽至极。这是一种低调的华丽,亮面的黑漆,精美的螺钿,视觉冲击特别强烈。
弘历本来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忍不住把这个托盘拿起来仔细的瞧了瞧。
弘晖已经走过来了,看他对着一个托盘左看右看,心想这就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大呢,心性不稳。都已经做父亲了,这么多年顺风顺水,被人奉承着,总觉得本事特别大,已经能顶天立地了。实际上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看他如今这个样子似乎也长不大了。
“这是额娘赏的,你喜欢那些颜色亮眼的,额娘就赏给了你一件嵌彩宝的,价值还在这件之上。”
听说是额娘赏的,弘历下意识的觉得额娘偏心。一听说额娘赏给自己一件彩宝的,他终于想起来了,当时那个托盘拿到手里之后,他确实是爱不释手,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换其他的了,因为是额娘给自己的,没有赏给其他人,就好好收起来束之高阁了。
他心里面儿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气愤,但是嘴还是很硬,“额娘就是偏心你,这件工艺繁复,品质上乘。给我的那一件俗不可耐。”
这两件东西一个给贵人用,一个给爆发户用。难不成在额娘眼里自己就是个暴发户?
“你别把事儿怪在额娘身上,是你自己喜欢这样的,额娘惦记着你的喜好,自然会给你喜欢的东西。你平时不是非华服不穿非美食不吃吗?如此一件黑漆漆的东西,你看得上眼吗?”
“如果当时让我看了这件东西,我自然会选这个不选那个俗不可耐的。”
弘晖摇了摇头,“你就是看着别人碗里的饭比自己碗里饭香。现在你把这个拿走,看你能用多长时间。额娘给了我,我能一直用下去,直到把东西用坏了,但是额娘不管给你什么,你总是欢喜一阵子,随后抛到一边。永远没个满足,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好东西,只要华丽你都喜欢。你说说你这样的一个人,阿玛怎么放心把家业传给你?”
分明就是在贬低自己,弘历把托盘往旁边一扔,气的在炕上半跪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哥哥。
“你不要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你比我出生的早,阿玛和额娘盼来的嫡长子。”在弘历的心目当中一直觉得弘晖是他阿玛和额娘期盼得来的孩子,对于额娘来说,生一个儿子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额娘很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儿子。而阿玛连着得到了两个女儿,心中也惦记着儿子,大哥出生在他们两个的迫切渴望之中,自然是对大哥千好万好。
也因为这个大哥从小在宫里住,阿玛和额娘一直惦记着他,远香近臭,不经常在家的儿子每次回来都让他们夫妻两个高兴,又在极为关键的时刻给王府挣脸面,让阿玛脸上有光,所以不管才华高低,在阿玛心目当中他的大儿子才是能撑起家的人。
弘历觉得只有自己和大哥调换一下位置,只要自己出生在那个时候,只要自己在关键的时刻出征西北,自己今天的成就比大哥还要高。
所以他对着大哥嚷嚷:“你也就是嫡长子的身份让你占便宜了,把这个身份扔到一边,你还能做什么,你还会什么?你连弘时都不如!”
在弘晖看来,弘历才是那个连弘时都比不上家伙。
“看来你对我的怨气挺大的呀?是不是觉得阿玛和额娘偏心?我告诉你,就算给你机会了,你也斗不赢我。”
弘晖思前想后,决定给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一个机会。
“你不就是觉得阿玛在偏心我才打压你吗?我正好有个机会,你我不借助外人,单凭你我之间的本事,咱们好好的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技高一筹。咱们一局定胜负,若是我赢了,咱们去阿玛跟前好好的说道说道,往后你也是堂堂正正一爷们儿,咱们朝堂上不杀一个你死我活不算完。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闭门读书,从此以后再也不许你掺和朝廷里面的事儿,做一个太平贤王或者是风流名士都随你,要是敢不老实我一巴掌拍残废你。弘历你敢不敢?”
弘历自信之极已经到了自负的地步,“有什么不敢的?什么事儿怎么比,你现在说说,咱们两个定一个章程。放心,有你求饶的时候。我再加个条件,要是你输了,从这个宅子里滚出去,谁赢了谁才配住阿玛留下来的院子。”
“既然你加条件了,我也加一条才算公平。你从额娘那里得来的东西输了全部给额娘送回去。东西留在额娘那里或许还有用,留在你那里只能吃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事就这么办了。”
“来,击掌立誓。”
……
过了两个月,乌拉那拉氏正在翻看炕上放着的几匹布料,指着一匹黑底洒金的说:“这个给弘晖送去,让他福晋瞧着给做一身合适的衣服。”又指着一起大红混着金线编织的布料:“这个给弘历送去,他就喜欢这样的。”
这俩儿子的喜好还真是南辕北辙,弘晖多多少少能从他阿玛身上得到点儿承袭,父子俩都喜欢那些庄重典雅或者小清新的风格。只有弘历喜欢大红大绿大黄大紫……越是金灿灿越是能得到他的喜欢。
要说皇上这个当爹的看不上弘历也是说了过去的,皇上和弘晖对待衣食住行向来是够了就行了,吃饭的时候吃饱就可以,不必摆排场,摆排场是给外人瞧的。弘历不是,不管是衣食还是住行,一定要符合他的身份才行,摆一桌子菜也就吃那么几口,但是不摆不行。
对这个儿子乌拉纳拉氏也有些发愁,刚坐下来喘一口气,就听见外边说弘历家里来人了。
乌拉那拉氏伸着脖子向外看,看见儿媳妇急急匆匆的进来。
“皇额娘,我们爷让我送点东西进来。说是和大爷打赌输了,要把你以前赏赐给他的东西再重新送回来。”
乌拉纳拉氏想着最近一段时间这兄弟俩也没斗嘴也没吵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赌。看到宫人们排着队抬东西,而半屋子都被占她立即让人停下。
“给你们的你们就留着,弘晖那边我去说,想来是他们兄弟俩开了个玩笑,你回去跟弘历说别当真”。
弘历的福晋有些为难,“按道理来说我们爷应该亲自进宫给您说说这件事,但是他不愿意出门,说以后就在家里面呆着了,哪儿也不去……过两天儿媳再拉着他进宫给您赔罪。”
乌拉那拉氏挥了挥手,表示对这件事不在意,自己的亲儿子有什么赔罪不赔罪了。
晚上雍正过来对着这半屋子东西发了一会儿呆,乌拉那拉氏给他端了一杯茶,“这是弘历媳妇儿送来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好好的把东西送回来干嘛,这也就是其中一小部分,实在是我这里一时半会儿放不下,我又让儿媳妇儿把东西给拉走了。”
雍正喝了一杯茶,他又让人等在半路把拉走的东西拉了回来,既然打赌了,愿赌就要服输。弘历这个小东西,肚子里面没有几两墨水,敢跟他那个一肚子黑水的哥哥较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样也好,弘晖一枝独秀,其他兄弟几个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安安稳稳的,还能父慈子孝下去。自己就可以从容淡定地把江山交到他手里。
他把茶喝完放到桌子上,“皇后啊,这件事儿结束了,朕的一块儿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大事已定,一时感慨万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堆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