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来日方长

因为有了虞渊的话，即使这一次她还没有办法让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叶梓茜的心里却是也自有一份笃定，觉得来日方长。

他们还有很长，足够长的时间。

作为一个苦逼的准高三学生，可以说是没有暑假的——

因为学校从七月中旬开始就得提前开学补课。

假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高三来临了。

大多数旁人口中所谓真正苦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实则，高三看起来像是最艰难痛苦的一段时间，而只要是真正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当你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是不会觉得苦的。

当你再回首的时候，可能会觉得那是一段最具希望的奋斗青春。

在没有越过那道门，没有揭示最后的结果之前——

所有人都是在同一条起跑线的。

似乎只要你付出足够的努力，就什么都可以达到，旁边的所有人都会在推着你，裹挟着你一同前进。

时间的齿轮已然悄悄地开始飞速的转动。

仅放假那么小半个月的时间。

叶梓茜还是止不住自己想要见到虞渊的心思。

好在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家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所以叶梓茜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地的困扰。

叶梓茜总是借此之便，成日里就往虞渊的家里跑。

美名其曰是去请教问题，让虞渊帮自己辅导功课，叶梓茜跑虞渊家跑得那是相当的勤了，

在戎安筠面前也刷足了存在感。

连戎安筠都开始在虞渊的面前试探地打听两人之间的关系。

白天大多时间就是一起做作业，温习功课。

晚上闲暇的时候，叶梓茜和虞渊饭后还会一起出门去遛猫。

两人就像是提前过起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

好不悠闲自在。

叶梓茜觉得虞渊最近的脾气似乎变得好了许多，因为她时常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淡淡的柔和笑意。

男孩脸上让叶梓茜想要珍藏的笑容如今已经越来越多了。

在开学的前几天，叶梓茜想着好不容易放个假，总该去放松一下——

就和虞渊约好了要一起去郊外游玩一下。

这天中午，叶梓茜早早地就开始收拾背包，捯饬自己。

最后将帽子、雨伞、平板相机等放进书包里，刚要背上，叶梓茜又看到了自己放在书桌旁的零食架。

这些零食都是叶梓茜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有些还是叶铮延专门托人从国外给叶梓茜带回来的。

想着虞渊说不定也没吃过，也未多加思考虞渊平日里似乎不喜欢吃零食，叶梓茜就只想拿过去跟他分享。

叶梓茜于是又将自己背上的书包放了下来，将里头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下，腾出一小块儿的空间——

而后塞满了她最喜欢的零食。

收拾好了之后，又背起书包，像一阵小旋风似的飞速冲出了家门。

叶梓茜和虞渊两人之间的往来和相处，叶铮延一直都是知晓的，别说如今自家女儿这三天两头往外跑的频率。

只不过是在发现了女儿并没有因此而懈怠学业，反而还变得更加的积极上进，学习成绩也有了很大进步，叶铮延的态度也就转变成了默认，并不反对，暂时呈观望的态度了。

叶铮延其实还算开明，而他也明白，像这种青春期时期的爱恋，过分的压制和反对有时候也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孩子叛逆的心理，所以不如就顺其自然的发展，也并无不可。

郊外一处人并不多的公园。

微风吹拂之下，原本平然如镜般的湖面，忽然变得波光粼粼起来，湖水波动了，晕皱了倒映在上面的周遭的景色。

偶有飞鸟和闲鱼略过水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和动静。

如今已经是临近黄昏，倦鸟归巢，太阳快要落山了。

天空变得有几分暮霭沉沉，残阳却于其中散发出了柔和的光线，映照天空，慢慢地又扩大范围，光线霎时穿透了云层——

而后整个天空都被红霞染红了。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美了。

叶梓茜小跑着冲到了湖边，忍不住地抬起自己的双手，做深呼吸状。

为着眼前安静祥和的景象所着迷。

大自然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能够让人的心回归到宁静。

想要捕捉下眼前动人的画面——

叶梓茜自己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而后让虞渊给自己拍照。

叶梓茜觉得自己得好好培养一下虞渊的摄影技术。

网上都说很多男孩子的拍照技术很不好，让男朋友拍出来的照片基本就等同于灾难。

这样的言论数不胜数。

而让叶梓茜觉得意外的是——

当她看到虞渊给自己拍的照片时，觉得异常惊讶。

照片无论是从构图，光线，还是角度上来看都很完美，只是张未修过的原图。

还把她拍得显高显瘦。

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叶梓茜有些惊喜的转过头去看向虞渊。

她忽然想起她先前逛过虞渊的朋友圈，看到了很多他之前拍的照片。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虞渊应该是个摄影技术很好的人。

叶梓茜甚至还非缠着虞渊要跟自己合照。

起初毫无疑问地直接遭到了男孩的拒绝。

到后来虞渊竟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叶梓茜跟她合照。

于是，叶梓茜得到了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照，别提有多开心了。

叶梓茜按着快门键，连拍了好几张，就想着回去可以好好地挑一挑，看下哪些比较好看，再把它们洗出来，给两人的相册里添加一些照片。

终于不是拿着别人偷拍的照片了。

叶梓茜来到这样的郊外，似乎都变得比较好动了起来。

而虞渊大部分的时间就站在一处望着她。

偶尔也会拿起自己的手机——

捕捉下某一个定格的画面。

虞渊也会看着手机画面中活泼灵动的人，略微地出了下神。

虞渊一直都觉得，叶梓茜就如同一个太阳一样，她身上的暖意像是具有能融化一切冰雪的力量。

而像虞渊这种身处于冰冷黑暗之中的人，最忌讳的，但也是最渴望的——

就是阳光。

叶梓茜是虞渊深渊之中投射进来的阳光。

终成了男孩会抬眼仰望的太阳。

手机的震动声让虞渊回过神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虞渊接通了电话，却是没过几秒之后神色巨变。

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站在不远处的叶梓茜在此时转过头来——

她瞧见了虞渊脸上苍白的厉色。

怎么了吗？

叶梓茜面带疑惑地问道。

中断了的行程，那一天的后来，叶梓茜和虞渊一起打车回去——

两人直接去往了医院。

返程的出租车上，叶梓茜来时的喜悦心情完全被冲淡了。

连路程似乎都变得更加的漫长。

叶梓茜有些紧张地看向身旁，周身似乎突然被阴霾气息笼罩住了的虞渊。

这样子的虞渊让叶梓茜觉得有些害怕。

像是为了寻求某个支点似的，叶梓茜只敢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虞渊的。

虞渊的身体先是一僵，而后反应过来的回握住了叶梓茜的手。

将她的手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许是因为有些失控，攥得已经十分生疼了，但是叶梓茜却没有丝毫的挣扎。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给他力量。

这种感觉让叶梓茜觉得有些无力。

叶梓茜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虞渊此时的情绪，却是无能为力。

她先前就已经见到过一次戎安筠直接昏倒在了路边时的样子。

回想第一次去虞渊家的时候，虞渊拿了那么多的药给戎安筠吃。

叶梓茜一直都知道戎安筠应该是生病了，但她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阿姨可能只是身体比较弱而已——

她也从来都不敢开口去问虞渊。

刚才是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而现在，叶梓茜是真的觉得害怕了。

其实，在叶梓茜妈妈离世的时候，那时候叶梓茜还不记事，所以叶梓茜从来没有这么切身地感受到这种恐慌的情绪。

背靠在座椅上，虞渊轻闭着眼睛，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像是强撑着什么似的，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直。

握着虞渊的手，叶梓茜试图安慰道：

“你别担心，阿姨......她一定会没事的。”

叶梓茜想要开口安慰，给予他一些力量。

出口的语言却是苍白无力的。

叶梓茜转过头去看向玻璃车窗外面。

天不知何时已经全然的黑了下来。

阴沉沉的。

看不大清楚外面的景象。

*

医院安静的过道。

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并不是让人觉得舒适的气息。

叶梓茜乖巧地站在虞渊的身边，听着他和医生在沟通些什么。

神色有几分局促不安，眼神有些无处安放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叶梓茜听见了虞渊在跟医生解释：是的，家属只有他一个人，家中没有其他的大人，所有的事情他全权都可以负责，他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有能力可以做所有的决定并承担后果。

紧接着叶梓茜又听见医生在跟虞渊讨论着戎安筠的病情。

戎安筠是在楼梯的过道处晕倒了，被人撞见后，打120送来医院的。

幸亏是在过道处晕倒的，送来医院后医生检查后并没有发现有摔落下楼梯的痕迹。

许多的检查报告都还没有出来。

医生向虞渊询问着病人过往的病史。

叶梓茜于是听到了什么“癌”“晚期”“保守治疗”“三次化疗”“定期复查”“用药”等等这一系列令她觉得可怕的字眼。

叶梓茜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犹如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似的僵直在原地，她觉得周身有些发寒，那种寒意是从脚底尖升腾而起的，然后没过多久就蔓延至全身，流转到了四肢百骸，直达心尖处。

叶梓茜瞪着虞渊站得直直的背影。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少年人的肩膀上似乎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有些不堪重负。

那天夜里，叶梓茜并没有见到戎安筠。

戎安筠一出急救室之后，就被直接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等到虞渊似乎才刚匀出些精力注意到叶梓茜的时候，外面的夜已经深了。

虞渊要送叶梓茜回家，被叶梓茜拒绝了——

他已经够累的了，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叶梓茜说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这里离家也不是特别的远。

叶梓茜原本是想着要不要留下来帮忙的，但是看守病房的护士专门提醒了——

夜里只能有一个家属留下来看护。

还要去看戎安筠的情况，虞渊也没再说些什么，只出言嘱咐了叶梓茜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发信息给他。

回家的路上，想到今天发生的变故，叶梓茜的整颗心都被浸泡在了酸涩的冰水之中。

一整夜也是久久无法入眠。

隔天早上，定了闹钟。

叶梓茜早早的就起了床。

打车去医院，还给虞渊和戎安筠带了早饭。

虽然她并不知道阿姨醒来了没有。

坐在病房楼下花园的长石椅上，叶梓茜给虞渊发了一个消息。

没过多久，就看到虞渊从门口走出来。

叶梓茜忙站起身，待虞渊走到自己面前，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

“怎么样了？阿姨好些了吗？”

虞渊的情绪似乎也已经调节过来不少，点了点头，他淡声开口道：

“好多了，昨天半夜醒来过。”

“现在醒着的吗？要不我上去看看她？”

“刚才下来的时候还在睡，改天吧，医生说留院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若不是昨天晚上直接跟着虞渊来到了医院，还听到他跟医生之间说的话，叶梓茜恐怕真的就轻信了虞渊此时说的话，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而如今叶梓茜根本就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啊。

她也说不出什么能安慰虞渊的话。

叶梓茜有些吞吐地说道：

“那好吧......对了，我给你还有阿姨买了早餐，因为不知道能吃什么，所以我就只买了粥，你凑合着吃点吧。”

叶梓茜一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早餐，要递给虞渊，又说道：

“你还是坐着吃吧！”

抬眸看了叶梓茜一眼，接过了还泛着热意的白粥，虞渊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男孩其实没有任何的食欲，但在女孩殷切注视的目光之下，还是机械式地往嘴里送了几口热粥。

“多吃点，你加点这个菜比较有味道，光白粥应该没有什么味道。”

虞渊顺从着任由叶梓茜的动作，只是没吃几口还是将碗给放了下来。

“吃饱了吗？你……才没吃几口。”

叶梓茜有些担心地问道。

“是不是不好吃啊？不然你告诉我，你想要吃什么，我再去给你买好不好？”

边说着，叶梓茜已经站起了身。

虞渊淡声拒绝道：

“不用了，我不饿。”

“哦。”叶梓茜又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

两人一阵沉默。

目之所及，叶梓茜看着前方一些扶着病人正在散步的家属们，还有一些推着轮椅的。

个别轮椅上坐着的甚至是年龄很小的孩子。

记得有人说过，医院是最能看尽人间百态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的生死离别。

病魔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它从不会去估算你的年龄，毫不留情，轻而易举地便是在瞬间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而能陪伴一个人走过最后的那段岁月，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了。

那些记忆虽然可能是痛苦的，但起码也是纂刻进骨子里的。

叶梓茜觉得自己就没有那种幸运。

看着不远处两个身穿着病号服还在快乐嘻笑打闹的孩子。

视线没有移回，叶梓茜缓声开口道：

“其实……我对我妈妈并没有什么印象，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过世了，我对她的记忆可能就只停留在相册里的那些照片上吧……”

虞渊闻言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叶梓茜。

“所以，我觉得你已经是很幸运了，而且我可以感受得到阿姨，她其实非常非常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