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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长信殿内初相识

李莲娘的手速之快在场诸人,竟没有一个能够提前预见的。韩青娘担心女儿要被皇帝责骂,赶忙离了座位过来护在了女儿身前,李乾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韩青娘便打断了他的声音:“陛下,您若有什么不满,尽管朝妾身来发作便是。莲娘,没有错!”

是啊,无论是从大昭律法还是道义上来看,李莲娘剑诛司徒国舅本就没有任何过错。一则她是公主又是嫡出的,司徒国舅谋害她这个公主就是在以下犯上,如果李莲娘可以再狠心一些,直接在大理寺公堂上告他一个谋反,那么司徒家族今日就要全数去见先帝爷了吧。

再则,她手上的寒光剑本是先帝爷赐给慕容律的,她拿着先帝爷赐下来的剑杀了司徒国舅,也算是替先帝爷除掉了一个觊觎这大昭江山社稷的逆贼。李莲娘起了身绕过韩青娘上了钱,将寒光剑扎入大理寺卿面前的案桌上:“薛大人不妨好好看看,这剑上,还有逆贼的血。”

李莲娘声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薛荣早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连忙从后边起了身跑到李乾跟前跪下认错:“臣有罪!臣有罪啊陛下……”

“薛爱卿何罪之有啊?”李乾这会儿人都是懵的,素来被自己尊敬维护的舅舅竟然觊觎他的皇位,一直以为被自己冷待了十年怕已不再和自己亲近的女儿,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拔剑杀人。他不知道是该庆幸死去的是自己的舅舅,还是该憎恶女儿杀了自己的舅舅。

薛荣道:“臣隐瞒司徒国舅预要除掉公主,设计陷害皇后娘娘并让大皇子和太子殿下为争储而兄弟相残一事在前,又优柔寡断未能及时斩断师徒之情,将朝廷律法是若无物在后。臣该死,微臣该死啊陛下,求陛下赐臣一死吧!”他这般诚心诚意的求死,李乾还未必会答应。

李乾沉默了半晌,宰相章钊走上了前:“陛下,薛大人纵然有错但能及时悔过,足见其是真有悔过之心。古人云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陛下,今日司徒国舅已伏诛,陛下应该早做打算,如何处理司徒府剩下的人才是。”

“宰相所言甚是,臣附议!”寇淮一开口,旁边诸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吴国公也不妨其让跟着附和,李莲娘说:“父皇,倘若今日女儿是被人抬回来的,您可会为了女儿去憎恨您的舅舅?莲娘知道,司徒国舅是您的亲舅舅,他也是莲娘的亲舅公,若他有一丝怜悯之心,这公堂上也不会有这么多具死士的尸首陈列在此。”

“莲娘……”李乾张了口,喊了一声之后便没了话。

李莲娘朝他福了福身:“父皇可知女儿尚在莲华观的时候,经历过多少次暗杀?女儿年幼最喜欢的便是跟着师傅师兄还有乳母去山上玩,那些人便伪装成树木山石,以期女儿不备之时,除掉我。可女儿得三清祖师庇佑,得皇祖父保佑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我儿受苦了,我儿受苦了。”韩青娘听到这里已是眼泪忍不住刷拉往下落的。

李莲娘对自己的父亲今日这般作为和态度,着实的寒了心:“可父皇见着活着的女儿之后,就是这般的态度。早知如此,倒不如让女儿就一直待在道观里便是。可既然父皇下旨召我回京,女儿也只能接旨回来,父皇,若莲娘要死,不若您亲口下旨赐死!”说完,跪了下来。

“陛下!”韩青娘大喊了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眼看着皇后和公主都跪了下来,旁人焉能继续站着?于是公堂上齐刷刷跪满了人,要不是旁边还放着那些尸首,外人看了都要以为这儿是宣政殿了,韩青娘说:“陛下您忘了吗,妾身当初临朝听政,是为什么,陛下忘了吗?”

那时正是颍州水患百姓伤亡不计其数,朝中贪官蛀虫诸多,国库空虚很难拿出银子去赈灾救民,李乾一气之下生病了,而前太子李祚又素来是身体羸弱的。没有办法,李乾只好让韩青娘拿着国玺去宣政殿临朝,而那一日,恰好便是司徒国舅等人和韩青娘彻底结下梁子的一天。

说来说去,要不是他这个皇帝当的太软弱,大昭朝何以还会有今日这般臣不臣,君不君的局面呢?李乾一直都知道自己亏欠韩青娘母女很多很多,有些时候他也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皇帝,没有被父皇立为皇太子的话,韩青娘会嫁给自己么?

父皇给他挑了韩青娘做太子妃,是不是一早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他哀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韩青娘母女俩扶了起来:“朕对不住你们母女,让青娘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也让莲娘受苦了。诸位爱卿也都起来吧,今日之事全是朕一人的过错,才会有如此结局。”

随后李乾开始说起如何处置司徒一门了,按照律法本该是要将成年男子发配边疆充作兵役,妇女充入教坊司,幼年男丁没入梨园,女孩打入掖庭的。李莲娘却开口要保住司徒国舅府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司徒国舅刚满十六岁的孙子,一个是司徒国舅府上的谋士范哲。

韩青娘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开口替这两个人说好话,但想到女儿既然开了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加上之前女儿果决的手段,便知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便和李乾说道:“陛下,既然莲娘开了口请陛下对司徒隽和范先生网开一面,妾也请求陛下,答应莲娘。”

“莲娘,你为何要替司徒隽和范哲求情?”李乾感到十分困惑,自己的女儿他竟也全然不了解,李莲娘之前还能果断的杀了司徒国舅,为何这会儿又要替司徒隽和范哲求情呢?

李莲娘说:“司徒隽乃是因四兄故意滋事挑衅而被废的,我李家欠了他一双腿,四兄为何要去找他打架各种缘由,不需我多说。至于这位范先生,莲娘听闻范先生博学多才,有当世‘张子房’之美名,他能做司徒府上的客卿多年不入朝为官,足见他并非喜慕名利之辈。”

“范先生淡泊名利,为人谦逊和蔼,这一点老臣也自愧不如。”章钊道。

李乾也并非是头一次听人说起这个范哲,只是从未真正见过他,今天见到女儿执意要保这个人,才让他心里真正对范哲升起好奇之心。他派人去了司徒国舅府传话,随后先行带着韩青娘和李莲娘母女回了宫,大理寺内还留下了一部分官员帮忙协助薛荣处理剩下的事。

司徒隽小的时候便喜欢跟着家中兄长和其他的狐朋狗友,跑去青楼酒肆内胡闹,自从被李禅打断了双腿之后这个毛病才被迫改了。今日他在府中听着下人急急忙忙跑去向祖父递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预感,没想到现实会来的这么快。

他的祖父被人抬着送了回来,同来的还有贬国舅府一门为庶人的圣旨,他不知什么缘故能让琅琊公主替自己和范先生求情,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拉走,他心中是对那个琅琊公主充满了恨意的。他在想既然琅琊公主没死,为何自己的祖父要死,为何妹妹要去掖庭?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亲眼见到了琅琊公主之后,依然没有改变。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入长信殿,殿内皇后与琅琊公主母女二人似乎是才刚刚叙完话的样子,他没有跟着范先生去见皇帝,而是直接被人带到了这里。长信殿外他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腰间佩着一把刀的男人,后者神情冷漠,薄唇微启,似有话要对自己说,却没说。

“司徒隽,你恨我。”沉寂了许久的长信殿内,忽然响起琅琊公主那清脆婉转的声音来,司徒隽抬起头来看向主位上,皇后娘娘不知几时已经不见了。琅琊公主起了身朝他走来,他手无缚鸡之力,腿脚也不便,若是琅琊公主手中的那一剑刺向他,他也只有闭眼去见祖父了。

后者却是满面微笑语气又十足的冰冷:“你祖父想杀我陷害我阿娘,又是你祖父设计,让我阿娘和长兄母子决裂,还差一点让长兄和二兄手足相残。我对你祖父的恨,不比你对我的怨恨浅多少,可我知道,你越是恨我,就越是想要让自己成长起来。对么?”

“……公主何出此言,某才疏学浅,不懂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莲娘莞尔道:“我要留下你,当我的军师。”

“军师?”司徒隽这会儿就更懵了。

李莲娘点点头,她招了招手,便有人抬了一把软椅过来让她坐下。她就这么轻松地坐在司徒隽的身旁,仿佛在和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商量似的:“你也知道,朝廷如今蛀虫很多,天下间恶徒更是数不胜数。江湖上更有诸多自诩豪侠之辈,以强武犯禁,多次与朝廷为敌。”

司徒隽:“公主身在道观,心却在这片江山社稷之上,如此胸襟,某不及公主半分。”

“你跟在范先生身边学习多年,论智谋论才学你也不会输给我,不过是恰好我与你祖父博弈的这盘棋上,我赢了而已。”

“公主福大命大,祖父已经认罪伏诛,某得公主一线救命之恩,自该感激。”司徒隽笑。

他嘴上笑着,皮肉却没动。

李莲娘:“我不用你感激,只需要你恨我。因为你恨我,才能让我知道把你留下来,是正确的选择。你放心,你妹妹我也保下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你们相见。”

“公主将绿萝救下来了?她在哪里?”

李莲娘:“你这么激动作甚,我好歹也是大昭的公主,也是阿耶阿娘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开口要个人又怎么了,司徒隽你想见到你妹妹的话,便按我的话去做,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能明白我的话了,愿意一辈子都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了,你妹妹,自然会让你见到她的。”

不过为了让司徒隽安心听话,李莲娘还是拿了一样司徒绿萝随身携带的东西,作为信物给他。

看到自己小时候亲手给妹妹挂在脖子上的月牙玉坠,司徒隽抬眸深深地看了眼李莲娘,而后缓缓道:“公主想让某做什么?”

“外面那个人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你,应该做什么。”李莲娘说完,也起了身,离开了。

司徒隽转头想要往外面看,大殿内一时间没有了其他人。

半晌后,门外那个黑衣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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