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臣子棋

在修行界，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们，有两种人最受人尊敬。

一是炼药师。

二是炼器师。

炼药师炼出的丹药可以让修行者的修为突飞猛进，而炼器师炼出的法器，则可以让修行者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实力。

法宝在手，修为低的人完全可以打败修为高的人。

但很遗憾，炼药师虽然还有不少，但炼器师几乎已经绝迹。

因为炼药师可以服用自己炼制的药物，将修为维持在水准以上，但炼器师如果没有天赋，就不可能传承下去。

所以现存于世的宝物，一般都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

而对与法宝等级的鉴定，世上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标准。

催动法器所需的灵力越少越好，法器的威力越大越好。

如果能让一个普通人拥有毁天灭地之能，那自然是最好的法宝。

老者拿出那把手枪，放在手中。

“这个法器虽然施法距离有限，但难得的是几乎不消耗灵力，老弱妇孺皆可使用，端得是一件尚好的宝物，可惜美中不足，它有次数限制，不过即便如此，也绝非一般炼器师可以炼就。这等宝物，之前从未现世，想来是刚刚炼出不久，我今日带你过来，便是想要结交一下此人。”

老者说完，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能将这位炼器师收入药庐门下，天下各派对我药庐将会更加恭敬。”

老者轻轻摇头：“炼器师一般心高气傲，少主不要弄巧成拙，即便只是结交一下，对我药庐照样大有裨益。”

这话说的有些重，但少年依然点头受教：“可若对方不肯相见呢？”

“不会的。”老者笑道，“没有什么是一瓶尚好的丹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拿一瓶。”

少年恍然大悟。

两人说话间，老掌柜已经敲了门进来，将手中的锦袋恭敬地交给那位老者。

“古老，这里是约定好的五十枚子弹，请您过目。”

老掌柜虽然见的大人物也不少，但在这位老者面前，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药庐首席炼药师，也是当今世上仅有的三个圣品炼药师之一——古温。

如果不是他和老掌柜的东家有旧，相信屈尊来到聚宝斋。

“掌柜不需多礼。”古温将那装有子弹地锦袋放在一边，温和道：“对方可有要价？”

老掌柜摇摇头。

古温笑了起来：“掌柜的，若论炼药，我是高手，但如果说起做生意，您才是行家，你来说说，这等法器，加上这五十枚子弹，值多少钱？”

“这个……”

老掌柜一时语塞。

法器宝物这种东西，值什么价格，完全因人而异。

如果看上眼儿了，那是千金不卖，但如果看不上，那就是一文不值。

但这把被称为“手枪”的法器，确实是一件宝物，如果以普通的金银来衡量，一般人不一定拿得动。

古温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笑问道：“如果换成聚气丹呢。”

这手枪虽是宝物，但缺陷也很明显，老掌柜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仔细想了想，觉得二十枚是比较合理的价格，但要留出对方讲价的空间，所以他比出了三根手指：“大概三十枚左右。”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古温的脸色，补充道：“不过这个价格可以再商量。”

哪知古温却摇摇头：“不，不够，如此尚好的宝物，怎么就值三十枚丹药。”

“啊？”

老掌柜长大嘴巴，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没见过主动加价的。

他犹豫着说道：“那……四十枚？”

古温依然摇头。

“五十枚？”

古温笑了起来：“一百枚。”

老掌柜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咽了口唾沫。

如果真的一百枚聚气丹的价格成交，只这一笔交易，聚宝斋就纯赚了十枚聚气丹。

如果不是东家远在京都，他一定要让东家来亲自主持。

“不过我有个条件。”古温补充道，“我想见一见这位卖家，可以吗？”

老掌柜立刻道：“我这就去给您问问。”

老掌柜心情激动，三步两步跑到陈默房中。

“王公子，大好事，卖家愿意用一百枚聚气丹来买你的五十枚子弹！”

老掌柜非常兴奋，但陈默仍然是那样古井无波的脸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对方有提什么条件吗？”他问道。

“有的。”老掌柜点点头，“他们想见公子一面。”

“他们？”

“额，对。”

按照规矩，老掌柜本不应该透露消息给陈默，但这一单生意太大，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对方……是药庐的人，公子尽可以去见见，我可以向公子保证，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天下药师皆出药庐。

在这个世界，药庐的大名人尽皆知。

好像前世的头部企业一样。

甚至还要更厉害一些。

除了各大门派，就算是唐帝国，也对其礼敬有佳。

不过陈默却并不看好他们的前景。

无论在哪朝哪代，哪个世界，类似这样畸形的存在，迟早会遭到反噬，而且是最严重的那种。

不过对方应该不会因为一件宝物对他怎么样，看在一百枚聚气丹的份儿上，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掌柜大喜过望。

陈默点头，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一刻钟之后，双方被安排在了另外一间更大的房间里，茶水仍然是碧螺春——这已经是聚宝斋最好的茶。

老掌柜将一切安排好，便退了下去，留给他们自由说话的空间。

刚一见面，古温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陈默一番，待看到他的脸时，顿时有些惊喜。

“公子便是昨日破解残局的那位？”

这时候陈默也将他们认了出来，笑着点了点头。

有了这一层关系，双方便显得不那么生分。

“我观公子棋路灵活，可疾可徐，定是大家，昨日公子说有缘再见，今日我们便又见面了，怎么样，这位公子，如此算不算得上有缘？”

陈默点头道：“自然算得。”

老者哈哈一笑：“说不得要与公子在棋盘上大战三百回合。”

见面之后，两人绝口不提交易，仿佛根本没有那么回事。

唤了老掌柜进来，两人支上棋盘，开始攻杀。

下棋之时，自然也有公子仙乡何处，师从何人之类的提问。

陈默照例没有透露真名。

待听到陈默说他的象棋乃是“自己看棋谱，纯属瞎捉摸”的时候，老者不由感叹道：“公子天赋异禀。”

古温不只是圣品炼药师，棋力之高，世所罕见，就连唐国皇帝陛下也曾邀请他入宫手谈，能得他一句夸奖，怕是要被许多人奉为上宾。

不过陈默却只淡淡道：“古老谬赞。”

陈默‘仙人指路’，古温走了一个过宫炮作为应对，道：“公子所售的的法器不错，老朽行走江湖多年，见所未见，想是新炼之物，不知公子从何处所得？”说完这句，他又笑着摇摇头：“这问题有些僭越，如果公子不便，不答也可。”

陈默拿起自己的“马”，笑了笑：“从我一个朋友处得来。”

陈默的修为不高，古温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根本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位“炼器师”，竟就是陈默自己。

“原来如此。”古温点点头，“炼药与炼器有许多共同之处，如果得缘，老朽也想与公子的朋友结识一下，共同探讨一番。”

闻听此言，陈默笑了起来：“会有机会的。”

古温是懂得礼数的人，重要的事情说完，便再也不提法器的事，专心下棋。

两人从正午时分一直手谈至黄昏，陈默抬头望了望天色，起身告辞。

那药庐少主一直在旁边看着，得到陈默走后，他才走到老师身边坐下。

古温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你觉得，这位王公子棋力如何？”

少年思索片刻，说道：“虽然他一局都没赢，但每一盘都能和老师厮杀至残局，想必也是相当厉害的。”

“何止是厉害。”古温笑了笑，“你真以为他赢不了我吗？”

“难道他是故意让棋？”

少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老师的棋力在当今世上数一数二，唯有自家姐姐和唐国国师大人能与之媲美，刚刚那个年轻人竟然让老师的棋？

古温道：“唐国皇帝好棋，传闻国师大人与他下棋，不敢赢，又不敢输得太明显，所以发明了一种‘臣子棋’，每局必输，但又输得异常艰难，让皇帝误以为自己是靠实力赢的。”

少年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他问道：“难道刚刚那位王公子也会这种臣子棋？”

古温笑着摇头，脸上露出怅然之色：“让棋的最高境界，就是你赢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让了，还是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