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意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的外挂又成功续上了，原本渐渐开始吃力的学业, 再次变得毫无道理地轻松。期中成绩下来, 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

晚饭后，何花没有牵大金『毛』, 而是牵着他在小区里“偶遇”了一堆街坊, 出够了风头, 这才掏钱给他去买新球鞋。

明明是说好的奖励，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塞进他手里, 岳星疏总有一种是挣了皮肉钱的错觉。

这种屈辱的感觉，在收到新球鞋的那刻便『荡』然无存！

cool——！！！

穿上新球鞋的第一天，岳星疏觉得自己的脚都是崭新崭新的。

“？”李飞正在走廊拖地, 看着突然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踩在自己刚拖过的地面上, 一副想要显摆什么的表情。

“你看。”

李飞低头，看见了, 一排脚印。

“……”

“好不好看？”他还在问。

李飞点了下头，用拖把将他杵到一边去了。

看样子是不喜欢。

岳星疏失落地回到教室, 亮闪闪的新球鞋顿时惹来了崽子们的围观。在漫天彩虹屁中，他还是没让自己高兴起来。两条腿一收, 全藏到桌子下面去了。

“岳哥怎么了，咋一脸的为情所伤？”男生们围过来。

“告白失败了？”

“不能啊, 普天之下谁能拒绝我岳哥，连我都不能。”

“滚滚滚，劳资才是岳哥的热恋对象。”

“啊呸, 你会煎鸡蛋吗，凭什么选你啊！”

……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岳星疏生气了，“作业不给你们抄了。”

这还得了。

争奇斗妍的弟兄们瞬间歇了。

上前好说歹说赔了一堆笑脸，最后也没把人哄回来。岳哥到底咋了？小纸条在教室里传来传去，最后也不知道哪个眼瘸，给丢到正主的桌上去了。

岳星疏展开小纸条，正好看到上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不是我说，岳哥这模样跟我失恋的二表哥一模一样。”

？？？

这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发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甚至还有对他得了不治之症的猜测。

岳星疏四下探了探，收获一片心虚的眼神。

知道他们也是好心，下课后还集资送了杯『奶』茶来示好，算了，他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岳星疏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晃到了一班门口。

李飞伏在课桌上睡觉，睡得挺沉，有个男生鬼鬼祟祟地拿蓝『色』水笔在他校服后背上画着什么东西。

旁边还围了几个，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正好窗户没关，岳星疏横过身去立刻将那家伙给扯开了。对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被打扰了创作暴躁得很，“哪个傻.『逼』？”

下一秒，他顺着胳膊看见了人。

不是傻.『逼』，是上节课被班主任夸得满天飞的年级第一。

好好的神仙，不在天上飞着，来这管什么闲事。

“简直有病。”那人骂道，拽回自己的领子。

趁着人还没醒，又要猫过去添上最后几笔。

校服上乌龟画了大半，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

“岳星疏，你一个5班的人，就别管我们1班的事了。”怕他再阻拦，有人拦在窗户边劝他。

“他就是有病。”画画的家伙说。

……

李飞觉得耳朵里很吵，困倦地掀开眼皮，看见的是半个身体挂在窗台上的少年。

湛蓝的天空在他的背后，像是舞台的幕布，而他此刻的登场，像是电影画面的定格。他神情激动，眼中有几颗耀眼的光点在跳。

“有病的人是你们才对！”

“为什么会有人把取笑别人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他拗断了手中的笔，“再看到你们欺负他，我真的会打人。”

周遭陷入沉寂。

要不是听多了传言，怕是没几个人会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岳星疏正要再说几句，他『乱』挥的手腕被捉住了，视线下挪几寸，落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李飞平静地望他，虽然枕着只胳膊，脸上已没了睡意。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捧过放在窗台上的『奶』茶，“我其实是来送这个给你的。”

“别人送的。我最近在减肥，喝不了这个。”

“还是热的，你赶紧喝，不然到下节课就冷了。”

他一个人说着。

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手也僵在空中。

岳星疏又陷入失落，怎么办，他现在连『奶』茶都不喜欢了……

过了一会，李飞终于接过了『奶』茶。

他的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比平时要深一些，“你刚才的样子，很帅。”

“真的吗！”

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他的喜悦突然像是无数的气球升上万里晴空。

一整天下来，他都在脑中以各种形式回味着这句话，有时配上碧浪海风，有时配上簇簇烟花，有时只是一片宁静空白……不管怎么样，他心情变得很好。

他没有看到后来的小纸条。

里面讨论的主题已经变成：李涛，咱该给岳嫂准备啥子礼物？

……

……

“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不好。”

“只拍个视频也行啊，我想确认它是不是好好的。”

“没空。”

不知道第几次拒绝对方可怜巴巴的请求。

周麟烁倒在沙发上，嘴角挂着愉悦的笑。他也确实很愉悦。

这种被人哀求的快乐简直难以言喻，特别对象是原本对自己毫不上心的家伙。他现在连灵魂都轻飘飘的。

周麟烁伸胳膊，捞起缩在沙发底下假装空气的一团『奶』黄『色』。

小狗前肢受了伤，还没好透，跑也跑不远，蹬了几下又被捉回了胳膊肘里，最后瘫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摆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周麟烁说。

抖得更厉害了。

周麟烁真怀疑它是不是有什么病，带着去了宠物医院。一通检查下来，没『毛』病，医生说可能是小狗有点怕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家伙正在他的手掌边『舔』得正欢，小尾巴摇得飞快。好痒好痒，医生哈哈笑着把手掌拿开，转头发现狗主人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一身黑衣黑裤，不笑的薄唇微微下撇，本就气压低，这么看人更是让人头冒冷汗。

“这个不要紧的……经常遛狗，闲暇多陪小狗玩耍，自然而然就会亲近了……”

“哦。”

周麟烁走过来，把缩成一团的狗掳走了。

当天晚上。

岳星疏在自家小区楼下偶遇了正在遛狗的周先生。

说是遛狗，不如说是遛笼子。

因为小狗的腿伤还没好，遛起来难度较大，也不人道，周麟烁扣找人改造了只狗笼，装上了几只万向轮，再栓上狗绳，牵在手里十分顺当。还不会丢。

岳星疏跟着人群过去凑热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后就发现了……此等奇葩。

这哪是遛狗，分明是游街。

这么一路围观，得对小狗的成长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对方倒是不在意世俗的视线，看见了他，牵着笼子朝他过来。眼镜在夜『色』中成了反光的玻璃片，镀着温温的光，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岳星疏问。

“遛狗，路过。”周麟烁说。

你真管这个叫遛狗？岳星疏黑线了会，蹲下身，将瑟瑟发抖的小狗从笼子里抱出来。掂了掂感觉瘦了，好像刚开始就是那么瘦。

四目相对，一阵心酸。

周麟烁靠在一旁吹风，手里回复着工作信息，偶尔瞧一眼旁边上演的“母子相逢”桥段。

“我能带它回去吗？”

岳星疏后悔了，“500块我可以转账给你。”

他上个月参加省里的科技比赛拿了奖，奖金还挺多，有八百。有钱了，他说话中气也足，“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多给一点。”

这一刻他似乎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位不差钱的大佬。

“可以啊。”

周麟烁立刻同意了，接着说：“拿5000，狗给你。”

“怎么这么多？！！”

“多吗？”周麟烁走过来，俯下身，用小拇指弹了弹小狗脖子上戴的狗牌，也看不出有什么了不得的工艺，连雕花都没有，他徐徐说道：“这个就要5千。”

“……”

“还赎吗？”周麟烁笑眯眯。

岳星疏一声不响，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月月，走了。”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少年疑『惑』地抬头，一只大手已经探过来，扯走了他怀里沉甸甸的温暖。一只小狗爪不屈不饶地勾着他的前襟，最终还是落空……

岳星疏眼看着它一点一点被扯离，最后被塞进路边的一辆车里。

两眼酸涩。

等我。我以后有钱一定会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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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麟烁坐在办公室里，划拉着不见底的分享链接。

意兴阑珊。

他还是觉得表情包有趣一点。

……

……

回去后，李飞才看见后背上的画的乌龟。打上肥皂过了几遍水，捞出来挂在晾衣绳上，除了边缘有些晕开，笔触依旧鲜明。他赶着去兼职，回来『摸』着黑又搓了几遍。继续挂上了。

第二天早上，李飞起床，扯过窗外干透的校服，抖了抖正要套上，发现了神奇的事。

图案不见了。

他开了灯，发现确实是没有了。

甚至，都没留下痕迹。

“岳哥，你背上咋回事，墨水翻了？”

后座的小哥一抬头，被眼前的黑洞吓着了，笔尖不停在纸上打滑。

岳星疏胡『乱』应了一声，换着姿势继续发呆。

他本来只打算把他的衣服带回来，帮忙洗干净来着。

结果洗不干净。

于是，他就偷梁换柱昧了下来。

为了掩盖真相，还用墨水笔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现在在思考，这个因果关系到底是怎么成立的？怎么想他这行为都很zz啊……

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闻着熟悉而清淡的肥皂味，上面带着它原本主人身上的气息。原本贴着那个人的布料，现在贴在自己的皮肤上。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坐不住了。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欲盖弥彰地披了件外套，从后门出去。

李飞不在教室。也不在『操』场。

岳星疏仰靠在栏杆上，阳光暖暖地照着他的眼皮，烤走他身体里的水分，他的皮肤下，似乎跳动着一团干燥的火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份焦渴。

耳畔飘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岳星疏转了个身，看到李飞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正在跟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说话。

看着眼熟，似乎是经常跟他一起兼职的学长。

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说到兴头上，学长还在他肩膀上碰了碰，挨着坐到了同一张长椅上。

他忽然不想再看下去。

他害怕看到别的不想看到的东西。

扶着滚烫的栏杆，岳星疏蹲下身，躲到了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他的皮肤开始变冷。

那团火却还在烧。烧得他的心空空『荡』『荡』。

他忽然明白了折磨着自己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忽然明白了这阵子，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种种古怪行径都是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