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里屯

如果说寒风和许幽兰订婚的消息是当时最热门最火爆的消息，那么这两个人暂时取消婚礼的消息更是火热不知道多少倍，因为，人吗，总是更乐意看别人不好的消息。

各大媒体，大报小刊都在试图打探内幕消息。虽然许幽兰发表了公开声明，声明说她的身体有些不适，需要专门调养一段时间，所以推迟婚礼。可是大家不是傻子，没人相信这样一个禁不起推敲的理由。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推说纷纷冒出来。今天是“细说两大家族的貌合神离”，明天是“听我来讲一讲，是谁毁了这场盛世婚礼，你绝对想不到，是她，一个不起眼的小歌手”，后天是“国民老公在国民女神眼里不过是一颗不合口味的白菜”.....

所有的可能，所有的原因，不管是多么无稽，在一些记者笔下竟然听起来似乎还有点道理。而真正的原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也没有猜到。

对于记者的围追堵截，寒风是似乎不介意的，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到达寒风身边的三米以内，可是对于母亲的逼问，寒风却不敢面对。

逃避，是寒风选择的出路。

和许幽兰说定以后，寒风就给母亲袁有仪发了条短信：“我和许幽兰的婚礼暂时取消，原因，她会公布。”自此以后，寒风拦截了母亲联系上他的所有方式。

不见面，不接电话，出差，地点不详。

袁有仪快气疯了，可联系不到人，她满肚子火气不知向谁发泄，最后倒霉的是家里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和佣人。

出差在外，没有特别的事可做，寒风就研究起那几个地块，经过反复分析思考，寒风下了一个决定，入手二里屯那块地，在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一座富有地标意义的高楼，那将是望城最高的楼，将望城的天际线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两周后，寒风带着自己的项目计划回来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从寒风嘴里掏出一点八卦消息，寒风却将自己的计划向众人面前一摆，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一座超过望城目前最高建筑的高楼，那得又多高啊。望城现在最高的建筑是国贸大厦，足足一百层，三百多米高，那新的高楼得多高啊。盖得起来吗，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能达到这么高吗？

打了无数次电话，袁有仪终于把寒风招来了。

“你和幽兰到底怎么回事？”袁有仪开门见山。

“我最近在忙一个新的项目，如果妈你有兴趣，我可以对你仔细讲讲。”寒风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二里屯那块地的事，我现在问的是你和幽兰的婚事。”袁有仪步步紧逼。

“之前因为婚礼取消的事，寒氏集团的股票跌了不少，可是如今股票已经涨回去了，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再说一遍，我是在问你和幽兰的婚事，其他的我现在不关心。”袁有仪可不是好糊弄的。

“那你是不是也不关心儿子的感受呢。哼，也是，从小到达，你又何曾关心过我的感受，你只会要求我听话。可即使我再听话，也还是不能让您满意。哎，算了，不说这些。关于婚礼的事，许幽兰已经发表声明了，其余的，我无可奉我。”

第一次，寒风没有向母亲言语上做告别就直接离开了。

袁有仪气得手直发抖，可生气之余，她更多的是担心，是恐慌，这个儿子不会再对她言听计从了，这该怎么办？

关于二里屯那块地竞标的消息迅速火热了起来，很快将之前的八卦新闻的热度压了下去。

寒氏集团能不能拿下那块地，政府会不会因为新地标给寒氏集团特别的照顾，不知什么时候，这成了望城人茶前饭后闲聊的话题。

最近土地规划局的周乐可是忙坏了，因为二里屯竞标相关的资料到最后都是他来完成的，但是他却不是直接负责人。

那天，他刚旅行回来，局长召集所有人开会，宣布最近有几块土地有新的规划。分配到他们部门的是二里屯那块地。大会结束后，部门小领导就开了部门小会。

“二里屯是CBD核心区，局长把最重要的工作分给我们，足见对我们部门的重视，我们一定要把这份工作做好。”张科长在那边发言了。

重要工作？周乐一听，那肯定和自己没关系，因为重要工作是用来攒政绩，为以后提干做准备的。张科长一向不喜欢他，绝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他。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小李，之前你做过类似的项目，有经验，这件事由你来负责，怎么样。”张科长主动定名，谁也不敢有意见。

李明来单位不过一年，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学毕业的，而且平时最会偷懒耍滑，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喜欢他啊，上一件好项目就落到他头上。

周乐早就看透这些，也不吃惊，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一下这两个人。

“科长，我当然乐意接手这个项目，可上项目还在收尾中，有不少碎活。科长，你看谁有点空闲，让他给我帮点小忙。”这样又想得好处，又不愿意出力干活的话李明是张口就来。

周乐忍不住哼了一声，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可是张科长似乎听到这个声音了，他朝周乐的方向看去。

“周乐，你最近手里不是没什么项目吗，给小李打打下手吧。”

张科长一句话就把出力不讨好的事推给了周乐。

给他打下手？那小子要学历没学历，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就会偷奸耍滑，对着领导溜须拍马，给他打下手，张科长你眼睛瞎得可不清啊。周乐气得想骂娘，可他只能把这口气生生咽下，乖乖答应了。

“周哥，谢谢啦，等项目完了我请你吃饭。”李明厚着脸皮笑着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自觉。

饭是指望不上了，就盼你少来烦我，但事与愿违，自从李明得了张科长的金口玉言，他就时常来烦周乐。

“周哥，这个你帮我弄一弄吧。”把活推给别人是李明的特长。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周乐板着脸拒绝。

“张科长说了，这个项目很重要，很紧急，你就帮帮我吧。”

张科长真是一把使起来特别顺手的刀。

周乐咬咬牙，“好吧。”

繁，多，杂，乱，这些是李明仍给周乐的活的共同特点，而且最关键的是，有严格的时间要求，在竞标那天之前必须完成工作。

时间不够怎么办，加班啊。

加班费？那是什么东西，需要加班是因为你能力不够，工作效率不高，还想要加班费，做梦吧。

已经十点了，周乐从面前一堆材料中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么晚了，还在路上赶路的人是谁，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经常加班到深夜。

生活对他们而言不是“生活”，而是一种挣扎，为了能够继续活着而努力挣扎。

望着那不算漆黑的夜幕，周乐忽然想起了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村庄长大的童年，简单快乐的童年。

冬天里下雪了，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不过这不是周乐最喜欢的，他最喜欢的是雪融化时在茅草屋的屋檐上留下的冰溜溜，长长的，尖尖的，晶莹剔透的，看的他总忍不住添上一口。

到了五月，洋槐花开了，村子里到处都是洋槐花的香甜味。周乐家门口就有一颗不知道有多少岁了的洋槐树，树干粗得需要两个大人才能抱得住。摘洋槐花是是周乐最爱干的事，不需要梯子，不需要竹竿，也不需要镰刀，周乐光着脚丫，猴子一样的哧溜哧溜就爬上了树，爬到最顶端，左脚右脚各踩住一枝树干，左手随便抓住一条树枝，不管多高的洋槐花，没有周乐够不到的。

夏天是周乐最喜欢的季节，因为这是最热闹的季节。虽然有烦人的蚊子苍蝇，可是更有树上的知了鬼。到了晚上，来到村里的小树林，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仔细听一听，就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音，那是知了鬼在爬出自己的洞穴，爬上树梢的声音。打开手电筒，从树干的地面一直往上照，总能找到一两只正在努力爬树的知了鬼。轻轻地捏住它，把它从树上拿下来的时刻是最让人身心愉悦的。

到了雨天，就该去下河了，因为鱼虾都出来了。特别是刚刚下过大暴雨，村头小河里的水过了河堰，正哗哗的往下淌。河堰外边有一个不算大的小坑，此时坑里积满了水，更有不少跳出河水的鱼，不用鱼网，直接用手去抓就能抓到很多。此时龙虾也出来换气了，它们躲在河岸边的芦苇丛里。慢慢地接近，不要碰到水，因为这样龙虾就会嗖的一声退回自己的洞穴里。趁着它不注意，快速地捏住它那长长的须子，然后迅速拎起来，扔到自己的水桶里。

冰溜溜，洋槐花，知了鬼，龙虾，这些多年不见的东西，好怀念它们。

人们总说怀念过去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看来现在我过得真的很糟糕啊。周乐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菊花，周乐此时竟有些羡慕那个山沟沟里的小女孩。她应该也过得很辛苦吧，不过至少她不用加班，不用担心被领导责骂，现在她应该已经睡了。如果可以，真想和她换一换，再去看看大山，捉一捉蚂蚱，逮一逮知了，采一采野果。

此时的菊花的确睡着了，因为一天的辛苦劳作，她睡得很沉。不过，周乐想不到的是，她不是在大山里，而是在离他不算太远的一处偏僻的厂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