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永无止尽,无法离去

仙女悲苦的表情也僵住了，刹那后，她的眼泪愈发汹涌起来：“啊……”她叹道：“真是个贪心的人，很不幸，我并非全能的许愿机，也无法凭空捏造一个活着的生物。”

德威特问：“那你能干啥？”

湖中仙女迷茫地眨眼。

“你到底是什么？”德威特觉得有问题，他又问。

赫敏却先有些不忍心了，她就见不得湖中仙女哭，想打圆场，但德威特抬起了手，挡在赫敏鼻尖前，受热量辐射以及德威特展现出的意志所影响，赫敏乖巧地闭上嘴。

“我是……仙灵，”现在得用仙灵来称呼湖里出来的东西，她现在不抹眼睛了，尽管眼泪还在流：“就从这里……诞生。”

德威特看向赫敏——他没听说过仙灵，而赫敏看的书多，她却摇了摇头，也开始狐疑地打量着仙灵。

“所以……你从虚无中来？”德威特问。

仙灵忽然有些害怕，当然，她意识不到此刻想往后避退的想法起源于恐惧，只是遵循诞生于世界上所有生命的本能，觉得前方有危险，此时便连哭泣也忘了，瞪大了眼，帘子一样的睫毛根根分明且在颤抖着，说：“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德威特想起了曾经的怀特夫人，他脸上的情绪逐渐淡薄，内心的想法潜入幽深的脑海底部，说：“那这回到第一个问题了，你要回报我，我要的你却办不到，你能办到什么？”

“我……可以送你一把剑，”仙灵说：“从此百战百胜。”

“能提前验货吗？”

仙灵咕哝了一声，她从嫩白的胸脯中间、从那耀眼的充满灵气的、反光的白肉里拔出一柄双手剑。剑格是“v”形的，尖端歪向剑尖，剑刃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像是用极薄的金片铸就的半透明壳，松松散散的会晃——整体来看，剑的实体比较朴实，但特效不错。

“不怎么样，”德威特贬低仙灵送出的武器，他想看看是不是还有更好的：“还有别的吗？”

还有。

这次仙灵委屈的潜入水面，她从水中取出一本干燥整洁的白皮书，书的封皮是石质的，她介绍道：“这里边是魔法。”

德威特仍不满足，他追问：“还有吗？”

这次没等仙灵回答，德威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笑了起来，为自己接下来的尝试感到兴奋：“你善良吗？”

独角兽已经对德威特的“无知”疲惫了，它干脆低下头，懒得表现出轻蔑的态度。

仙灵则点头，她有面对夸赞时的谦虚。

“那么，你拥有别的美德吗？”

仙灵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她不知道德威特想干什么，但她的确是不曾受过污染的，能被独角兽追崇信赖，必然是可靠的。

“是的，想必你也是忠诚的，可交流的，并且信守承诺的，那么最后一点了，”德威特问道：“你……强大吗？”

“我认为你强大，”紧接着他便给予肯定，将标准固化，使条件明晰：“当然，你也很美丽……漂亮，非常漂亮……”

赫敏抿了抿嘴唇，不大高兴地用余光扫了德威特一眼，但她知道德威特说到了关键点，不能被打扰。

“既然这样，”德威特俯视着仙灵，是时候图穷匕见了，只听见他愉快地说：“你为什么不来给我当宠物呢？”

这么看来，仙灵确实符合德威特对宠物的要求，可这怎么看都不合适——多贪心啊。

于是独角兽焦急地用蹄子刨地，唏律律地低叫。仙灵却在思索着“成为宠物”的可行性，她想得非常认真，然后说：“我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这个池塘里，哭啊哭。”

“所以这池塘里的都是你的泪水？”赫敏问：“你为什么如此难过？”

“不，那不是难过，”仙灵说：“我诞生于泪水谷的眼泪的池塘，这池塘里的都是泪水，我想啊，我诞生的意义就是哭泣，给池塘补充泪水。”

“这太可怜了，”赫敏心生怜悯，同情地说：“你也想离开吧？”

仙灵诚实地说：“我没想过，如果我离开了，或许这里会干涸？我不希望那样，而且我也没办法离开池塘，当我完全出水的时候，就是潜入水底的同一刻。”

“这像是个约束——难听点也可以说是诅咒，或者说你诞生起就被某个誓约所束缚，”德威特见识过类似的情况，与恶魔和人类签订的交易灵魂的契约有异曲同工之妙，故而仙灵很可能是受制于人，或者没有觉醒意识时无意中接受了某些条件，无法离开，他分析说：“找到根源可以解除束缚，作为回报，你来给我当宠物。”

“这是个……生命！”赫敏听到现在，对具体的情况已经有所认识，理清楚关系后，很不高兴德威特对仙灵一口一个“宠物”，话里话外都是收服驯化，同时丝毫不见德威特对智慧生灵的尊重，这让赫敏不舒服，她想纠正德威特的看法：“你应该问她自己的看法。”

“当然，”德威特说：“我通常不会强迫别人——但如果你想离开，”这是他对仙灵说的：“就要像你我达成的条件一样，接受‘宠物’的身份。”

“用约定来对抗约定，”德威特对赫敏解释：“我看她取出物品的方式，觉得仙灵有类似实现愿望的抽象能力，所以对应的……这样，你试一试，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在离开水面的同时潜入水底的’。”

离开水面是从头顶出水开始，一直到足尖离水才算完成。仙灵没有心眼儿，她脾气很好，所以她逐渐上升——原谅这个过程不能详细描述——在完全出水的那一瞬间，德威特与赫敏同时感受到了潜入水底的窒息感。

此时以水面为界限，上下两部分带给人的感受忽然逆转，苦涩的泪水气息直冲脑门，但是衣服和头发都没有湿，除去触觉和嗅觉的变化外，德威特和赫敏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异常，因为仙灵的现身，现在脚下的水面尽是白光，同样的，也只有仙灵，在出水的瞬间水面的两侧也将完成逆转，她出水的那部分身体既在水面上，也在逆转后的水面下，她陷入的是一个无止尽的循环。

现在仙灵也踩在水面上，但她是在水中踩在水面上，优雅地在水中翻滚过来后，她又一次浮上来，悲伤地说：“这个过程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