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糊涂神
昆悟的目光越过赤丹的肩头,仅是一息又收回,说是让他带话,实则暗含警告。
“你回去告诉神帝,就说江中一带自今后由我昆悟来守护,以后再有捉拿之类的事,务必先通知我。”
这些话简直是以下犯上。赤丹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身旁的川乌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冲他摇了摇头。
赤丹眸光一闪,连忙应了一声“是”,就带着人火速回去复命了。
直等到赤雷军回了层云之上,昆悟将飘远的小船拉回到船家那边,见他安然,便要离去。
“仙君留步!”
昆悟一身青白色长衫随江风飘摇,侧颜如画,似极了救他性命的糊涂神!
船家颤巍巍地问道:“仙君可是糊涂神?”
乍然间听到这三个字,昆悟尚未平复的心池,霎时兴风作浪,背对着船家的身子僵成了一株古松。
“仙君啊,多谢您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老头子从未忘怀过您的恩情,是我们对不住你啊。”船家哽咽道。
昆悟始终未回头,眼底似有水光潋滟,良久后,他敛回神思,踏云而去。
他不忍心告诉老人家,曾经那个有求必应的糊涂神早就死在了他们的欲望里。
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
“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耳边,忽远又忽近,还伴着一股令人烦躁不安的干热。
“好热!”江近月喃喃一句,意识逐渐回笼。
奇怪,船上怎么这么热?
下一瞬,江近月翻身而起,就见身前不远有火堆,火堆旁边还坐着个人。
不是船家?船呢?兔子和船家去哪里了?
周遭黑漆漆一片,唯独火堆映照之处,依稀能辨出一些树影。
他们去哪了?莫不是又被她……
还有这看不见脸的是人还是鬼?
江近月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不知如何开口。
这人整个身子都隐没在火光后,只看得见转动树枝的手润白,指节修长。
江近月看了几眼后,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了别处。
这人好像在烤什么东西。
他在烤什么?
正想着,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江近月闻了闻,是肉味。
好香的烤……兔子?!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江近月指着树枝上穿着的不明物,惊惶不安地问坐着的人:“兔……兔子?”
君霖不知在想什么,以为江近月唤自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你杀的?”
君霖又“嗯?”了一声。
兔子死了!
闻此噩耗,江近月如遭雷击,身子一晃,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这才几眨眼的功夫,她就把兔子给害死了?
早知自己是个瘟神,为何还要心存侥幸?
江近月悲怆到说不出话来,突然恨极了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事无成就罢了,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必然祸不单行。
若果没有她,兔子说不定还好好的。
“你怎么了?肉要趁热吃,快接着。”君霖将串着烤鱼的树枝递过去,才发现她的眼睛都红了。
“是我害死了他!”
君霖莫名其妙:“你害死了谁?”
“兔子。”江近月悲凉道:“我明知自己不祥。以为躲着人就好了,没想到连兔子都被我克死了。”
明知她说的是兔子,君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不悦道:“世俗成见,瘟神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蠢!先把你那眼泪收一收,看清楚了再哭。”
前一刻还在悲春伤秋,乍然间听到这句话,江近月死去的心瞬间死灰复燃。
她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瘟神亦是神,你不够格。还有这不是兔子,兔子又没犯错,为何要杀它。”
“什么……意思啊?”江近月懵圈了,急于求证似的,“你的意思是说我……”
君霖翻了个白眼,心说幸亏她不是神界的人,否则早被蚕食鲸吞了!
男子不再作答,江近月也不好意思再问,自言自语道:“你说的确实不无道理,瘟神再不济也是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君霖鄙夷不屑道,“别人抛给你枷锁,你就乖乖地套在自己身上,说句难听的,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不能称之为人?那称之为什么?”
“蠢货!猪!”君霖说完,重新塞了条烤鱼给她,“吃点东西,别饿晕了。”
这人以为自己是饿晕的?
江近月尴尬的解释:“实不相瞒,在下有疾,且这怪病说来就来,我根本控制不了。”
我看你不止身体有疾,连脑子都有病。叠那么多道转移法术,还用错了,没病才怪!
不过话说回来,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似病气缠身,实则无病无疾。发作时的状态却又像融魂。
据他所知,三界之内,需要融魂的不外乎两种。
一种是近魔的妖类为提升修为,会吸取低级的灵元融入自身,纳为己用。另一种是神界的人,但凡受伤,丢点三魂七魄,伤及了元气,他们也会融魂。
但不管是魔还是仙君,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是不需要融魂的。
不过天外有天,不无第三种可能。
君霖没有看透魂相的本事,想不通,便不再浪费精力去想,他见盘绕在江近月胸口的那丝灵气强盛了些,又动了一试的心思。
“你……”君霖原本要说你过来,转念一想,此时还不宜让她看见自己的真容,遂改口说:“你叫什么?”
“江近月。”
“江近月?”君霖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与她美玉无瑕的脸不搭,素日爱给人取名的癖好又窜了头,“不相配,近月,近,卿,卿卿我我的卿卿。”
卿卿我我的卿卿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江近月张口欲拒绝,但考虑到这人的安危,便抬手遮住脸:“行吧,公子说了算。我有些累,可否……”
“累?”君霖心中一动,盯着江近月,“你是真累了还是要融……晕了?”
男子含混过去的那个字,江近月并未听清楚,也未作深想,只道是此人嫌自己麻烦。
“真累了。”江近月歉意道。
“那就睡吧。”君霖半是期待半是遗憾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在此地长留,这只兔子赠与你吧。”
“嗯?什么兔子?”
“救你时一并救过来的。”君霖把偎依在脚边的黑兔子抓起来递给江近月。
“兔子!”江近月感激涕零的道了谢,接过兔子放在臂弯给它顺毛。
不曾想,兔子好似寻到味了一样,抬起爪子就往她胸口拍去。
江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