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世上最痛苦的事

许是被几个人的笑弄得不好意思，桑格松开叶无尘的手，跑着去打开了木屋的门。

叶无尘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断臂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先前碰到的那个男人。他笑着挥了挥手，中年男子一愣，似乎很意外在这里看到叶无尘。

“沈叔叔进来坐吧，你的胳膊好点了吗？”桑格关切的问。

“好多了，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沈落会铭记在心的。”中年男子沈落向着桑那木和叶无尘深深的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可惜没能找到你的断臂，不然你的小臂是可以接起复原的。”桑那木浑浊的眼睛里透露着惋惜。

“镇长太客气了，其实能够这么快的止血，让我行动自如，已经是神乎其技了，我感谢您还来不及。不过是一条胳膊废掉了而已，我沈家男儿还不至于为此斤斤计较。”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出来，这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

“哈哈哈，真是个让人敬重的汉子。”桑那木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叶无尘说：“小叶，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好，你去吧，但是桑那木，我刚才说的事情不要多说。”叶无尘叮嘱了一句，桑那木点了点头，便和沈落一起出了门。

房间里剩下了叶无尘，楚蔷薇，桑格三人。

叶无尘一个人默默的喝着茶，并不说话，因为他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的时间，他要好好的问一问本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叶哥哥，叶哥哥，你和旁边这个大姐姐是认识的吧？”

这是桑格的声音，但叶无尘并不想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话题一旦开始，就会没完没了。

桑格见叶无尘不理她，只好转头问楚蔷薇：“大姐姐，你和叶哥哥是不是情侣啊？”

“噗……”

叶无尘正喝着茶，准备唤醒本亓，听到这句话，毫无防备的将水喷了出来。

“小孩子，别胡说。”

“不是。”

几乎是同时，叶无尘和楚蔷薇说出了差不多意思的话，这让一旁的小桑格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嘻嘻，不要再瞒着我了，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的眼睛还是很准的，你们呀，一定是吵架了，才故意不理对方，对不对？”小桑格露出了自以为猜对了的笑容。

“不对不对，小孩子不要乱说，我们现在可没什么关系。”叶无尘摸了摸桑格的头，笑着回答。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楚蔷薇的脸，因为此时的情形，并不同与先前的偶然碰面，如果硬要开口说话，那尴尬的一定是他。

“叶哥哥骗人，若是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做手势给大姐姐，大姐姐就知道要做什么？哼。”

这……是他考虑不周了，没想到那种情况下，桑格还观察的那么仔细。

“那是一种国际通用手势，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都学过的，将来你上了大学也会明白的。”叶无尘只好使出哄骗的手段，只是他哄骗的手段并不高明，显然，趾高气扬的桑格并不相信叶无尘的话。

“大姐姐，你们一定是情侣对不对，你告诉我吧，好不好~”求知欲过强的桑格无奈之下只好转向楚蔷薇。

楚蔷薇看了一眼叶无尘，抿了抿嘴，刚想否认，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心事，也许当下，是把话说清楚的一个契机。她敛了敛心思，才轻启红唇：“我们曾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一对恩爱的情侣，是一对一度以为会挽着彼此走进婚姻的殿堂的情侣。

只不过是曾经。

“楚蔷薇……”叶无尘刚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分得清对错，是非。但他也是一个对待感情软弱的人，他的天性决定了他害怕伤害别人，哪怕是一句话，他都会斟酌字句。

叶无尘只好斜着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桑格。这个小姑娘先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多事！

桑格看到叶无尘的表情，她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当即嘟囔了一句：“好想阿爸，我要去找阿爸。”

说完，她便麻利的溜之大吉了。

小木屋里俨然便只有叶无尘和楚蔷薇二人，于是气氛尴尬了起来。叶无尘下意识的拿起了茶杯，却发现杯子里早已没了水。他僵硬的说：“没水了，我去外面烧壶水。”

芒康地处高寒，一般人家烧水都是在屋子里，但是桑那木因为修行的缘故，所以一直有把烧水壶放在门外的习惯。

桑那木，请你一定要保持这个习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叶无尘才发现这真是一个好借口，他可以趁着烧水的借口离开小木屋回到旅馆，这样的话，楚蔷薇也不会找到自己，完美的解决了两个人的尴尬。

大概，此时的楚蔷薇也不想看到自己吧。

“叶无尘。”

正准备自顾自的离开的叶无尘听到了楚蔷薇叫自己的名字。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声调。平平淡淡，却又带着丝丝的委屈。

她的确应该感到委屈，不，她应该恨他。

如果不是他提议那次探险，如果不是他要求一定要把文物原封不动的放在遗址，如果不是他和她的爸爸争执，如果不是他因为害怕而惊慌失措……

那她的族人就不会死，她的父亲就不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这一切都是他叶无尘害的，他记得她双目血红的模样，他记得她声嘶力竭质问的语气，记得她梨花带雨哭晕在病床床头的情形。

后来他仓皇的离开，选择了背弃爱情，背弃责任，背弃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

他无法面对，就算此刻也不想面对。因为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捡起探险这条绝路，他不能就此动摇。

叶无尘，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对不起。”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霹雳，从叶无尘的脚底一直冲到头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听到的是，我恨你，我想杀了你，诸如此类的话，那些恶毒的话应该说上一遍，而不是现在这句，对不起。

“你说什么？”叶无尘机械的问。

“对不起，叶无尘，对不起……”楚蔷薇一边说一边哭，而这哭声渐渐的从压抑到失声痛哭。

叶无尘猛地转过头，他冲到楚蔷薇的身前，眼睛通红的握住楚蔷薇的肩膀。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凭什么说，你该恨我，该让我以命抵命，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不恨我啊！”

这一刻，强自镇定了许久，强迫自己没有波澜的叶无尘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

小小的木屋里，一对男女。

一个在不停的哭泣，一个红着眼睛低声嘶吼，像极了一只困兽。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未老先衰，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戴着沉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