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病因
第二天,成君昊果然叫了人过来收拾屋子,顺便还让人将院墙的防盗系统都安装好了。
风瑾以为他要求自己布置房间,肯定是对生活质量有很高的要求,然而并没有,他就只弄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套复健器材过来,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办公用品和生活用品。后来发现房间的浴缸坏了,又叫人安装了个新浴缸。一切都是刚刚够生活的样子,十分简朴,果然是军人的风格。这点风瑾很欣赏,他就不太喜欢过度沉溺于物质享受。
风瑾本来还给李杨准备了房间,但李杨并不住在这里,他跟女朋友住在市里,只是每天会过来给成君昊汇报工作、送资料文件等。风瑾寻思着,这是把成君昊完全托付给自己了?当然,只要不上下楼,成君昊其实都能自己搞定。
李杨临走前还特意拜托了一下风瑾,让他帮忙照看一下成君昊。风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临睡前下楼去成君昊房间看了一下,成君昊此刻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处理事情。
风瑾敲门进去:“成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成君昊看见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风瑾白天脸上一直都是抹着拔毒的药膏,灰黑色的药完全将脸的颜色遮住了,晚上他换了生肌膏,生肌膏是透明无色的,脸的原色就出来了。成君昊发现他的脸色比起之前来好看多了:“你的脸好了?”
风瑾说:“还没有,比之前可能要好点了。”
“我看是好多了,你脸色看起来自然多了。看来你的药挺有用的。”成君昊说。
风瑾笑了:“是吧,总算是用对药了。你有事就忙吧,我不打扰了。”
成君昊将电脑合起来,说:“有件事还真要你帮忙,李杨不在,我今天还没做推拿。”
“哦,好,我帮你推拿吧。”
成君昊将床上的小方桌折叠起来,放到一边,然后伸手将居家T裇和裤子脱了,转过身去,趴在床上:“麻烦了。”
风瑾将药油倒在手心里搓热,开始捏他的脖子,问:“听说你有些失眠,最近睡得怎么样?”
“很好,从你这儿治疗回去之后,就不怎么失眠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你还没开始实习吧,怎么知道这么多中医治疗办法?”成君昊闲聊似的问。
风瑾迟疑了一下,该怎么解释比较好?最后笑着说:“我无师自通可以吗?”
成君昊挑了挑眉:“咱都这么熟了,都不能透露一下?”
“不能,我师父叮嘱了,千万不能透露他的来历,否则就是违背师命。”风瑾的师父是真的存在,但是却没法告诉成君昊,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成君昊当然更愿意相信这个说辞,因为这种事不可能无师自通,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那你师父一定很厉害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精通中医的人存在。”既然风瑾都这么厉害了,师父肯定更厉害了。
“当然有了,高手都在民间。我师父比我厉害多了,几乎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这么厉害啊,有机会的话,可以认识一下你师父吗?”
风瑾神色黯然:“我倒是想,可惜他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成君昊很吃惊。
风瑾想起师父,何止是遗憾啊,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沉默下来,安静地帮成君昊按摩推拿。成君昊还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怎么和你师父认识的?”
风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开始按摩他的百会、天柱、内关、神门等穴位,不出三分钟,成君昊的眼皮就耷拉下来,上下眼皮糊上了,完全忘记自己还想问的问题了。成君昊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不要随便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医术高超的中医,他能将你像一张琴一样操控,想让你响就响,想让你静就静。
家里多了一个人,生活肯定会有一些变化。比如风瑾昨天帮成君昊按摩完后,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比他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点。但早上他还是按时起来了,依旧是打拳、做吐纳。
陈姨做不到这么早,通常起来后风瑾早都打完拳了,她就自己打,打完了再去做早饭。风瑾正打着,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以为是陈姨起来了,扭头一看居然是成君昊。
成君昊拄着拐,靠在门口,笑着说:“没想到你比我更早。”他原本以为风瑾绝对是个夜猫子,这年头几乎没有不熬夜的年轻人,毕竟现代生活诱惑太多了,只要联上网,就恨不能将24小时掰成48小时来用,一旦熬夜,就不可能早起。
风瑾说:“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
成君昊打了个呵欠,精神振作了不少,问:“那你一般都什么时候睡?昨晚上你帮我按着我就睡着了吧?”
“比你睡得晚点儿,按摩完后就去睡了。我一般九点睡,五点起。”
成君昊仿佛听见什么奇闻似的睁大了眼,现在还有九点睡五点起的?现代人就算偶尔九点睡了,也不可能五点就起来了,这都是什么作息啊?“每天都这样?”
“差不多。你怎么也这么早起了?”
成君昊拄着拐下了台阶,说:“我睡饱了,自然醒。我昨天下午做针灸的时候睡了一觉,晚上九点多就睡了,一天睡了十多个小时,再睡下去就变成废物了。”他走到昨天安好的单杠边,单杠上装了两个吊环,供他锻炼用的。
风瑾见他要上单杠,准备过去帮他。但成君昊并没有出声求助,他一手放开拐杖,体重就完全压在了另一只拐上,那是很难维持平衡的。就在风瑾准备冲上去帮忙的时候,只见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把抓住吊环,又扔开另一只拐杖,抓住了另一个吊环,双手用力,身体往上一窜,抓住了单杠,开始做引体向上,动作敏捷得不像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风瑾心有余悸地说:“你就不怕摔着?”
成君昊扭头冲他点一下头:“上去没问题,下来的时候再叫你。”
风瑾没说什么,这大概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吧,他将地上的拐捡起来放到一旁,转身继续打自己的拳。
成君昊一边运动,一边扭头打量着一丝不苟打拳的风瑾,不知道是看习惯了,还是他的病好了点,那张脸也不怎么恐怖了,看起来顺眼了。他总觉得风瑾身上有一股蓬勃的生机,并不像自己当初认为的那样脆弱,但他为什么会自杀呢?还是重新振作起来了?
成君昊从单杠上下来的时候,叫风瑾:“帮我递一根拐过来。”
风瑾收功,递了一根拐过去,成君昊刚刚做完运动,皮肤上的汗水在初露的晨曦中泛着光,胳膊显得孔武有力,他一手拄着拐,一手抓着吊环。风瑾很默契地拿着拐转到另一边,成君昊松开了抓住吊环的手,迅速搂住了风瑾的肩。风瑾只觉得肩上力道一沉,仿佛将自己都要压垮了,真沉,脚下乱了两步,差点没站住。
成君昊半靠在他身上,伸手捏了捏他单薄的肩,笑着说:“你天天打拳,这小身板怎么还这么瘦啊。”
“咳,锻炼身体要慢慢来。”风瑾也没办法,这身体原本就瘦弱,想健壮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锻炼好的,他将那只拐递给成君昊,“需要我扶你进去吗?”他鼻端充盈着淡淡的汗味儿,不难闻,是成君昊身上的气息。
“不用,我自己进去。”成君昊放开他,一只胳膊夹着一根拐,往屋里走去,继续去做他的复健练习。
风瑾目送他慢慢地挪进屋里,准备上楼去学习,忽然听见门铃响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大门边,这么早,是谁呢?他一向不去跟外人打交道,因为怕他的脸吓到人,但陈姨还没起来,风瑾便只好走了过去,隔着栅栏门问:“请问你找谁?”
那是个中年女人,衣着很朴素,她看清了风瑾的脸,表情有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说:“请问是风先生吗?”
“我是。请问你是?”风瑾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女人满脸笑容:“您好!我是陶靖宇和陶靖云的妈妈,我叫邱思贤,我是来跟您道谢并道歉的,我家孩子不懂事,偷偷跑到您院子里来,还麻烦您给云云治脚伤,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她隔着栅栏门鞠了一躬。
风瑾恍然大悟:“哦,没关系,就是举手之劳,小孩子贪玩,可以理解。”
邱思贤露出窘迫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我给您带了一点我自己烤的饼干,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您帮云云治好了脚,又给了药,您看需要多少医药费呢?”
风瑾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是开诊所的,只是恰好懂一点医术,顺便帮了一把。你不用太客气。”
邱思贤窘色更甚,过了一会儿,她将手里的纸袋从栅栏门缝里递过来:“那这个请您务必收下,不然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风瑾看着她递上来的袋子,迟疑片刻,将东西接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邱思贤忙说:“应该是我该谢谢您才对。打扰了!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再见!”说完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老旧的汽车,匆匆离去。
风瑾看了一下天色,现在应该才六点多一点,这么早就去上班的其实很少见,不知道是什么工种。他转身往回走,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一下,里面是一些做工很精致的曲奇饼,闻起来很香,忍不住拿出一块放进嘴里,酥脆喷香,并不过甜,口感十分好。
陈姨正好起来了,准备打拳,看见风瑾手里的袋子:“少爷,你早上出去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风瑾说:“没出去。前天不是有个小孩来我们家玩扭伤了脚,我帮她看了一下,她家长今天过来道谢,送的饼干,还挺好吃。”
陈姨变了脸色,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袋子:“少爷,你就不能长个心眼?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啊。”
风瑾愣住了:“怎么了?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啊,这是病人家属送的。”不是他没有防范心理,而是他接受过太多这样的善意,以前他和师父周游列国,到处行医救人,有钱的会收诊金,没钱的甚至还会免费送药,一些穷人为了表达谢意,会送上自家产的蔬菜瓜果面饼之类的,权当诊金。所以风瑾对邱思贤的谢意毫不怀疑。
陈姨无奈地看着风瑾,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少爷你太善良了。她也许没有安坏心眼,但也不能排除没有坏人。你的病情到现在都没找到病因,三小姐就怀疑可能是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风瑾听陈姨说起这个,想到自己的病始终查不出病因来,确实如他诊断的那样,是中了毒吧,什么毒会产生这种效果?他想到了闹羊花、泽漆和火麻草等,也许还有更多,这几味草都有药用价值,然而却也自带毒性,中药里毒与药是不分家的,用得好就是药,用不好就是毒。
会用这些来害人的,多半也是懂药理的,因为下药的人并没有打算直接取封瑾的性命,这样就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而且这毒性虽然强烈持久,在医学检验中只是普通的热毒,说明下毒的人手段十分高明。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办法毁了对封瑾而言最重要的容貌,几乎是要了他半条命,这比杀人更甚。由此可见,下毒的人对封瑾是恨之入骨吧。
风瑾皱起眉头,到底是谁呢,对他怀有如此深仇大恨?他直觉应该是封瑾认识的人,否则哪有机会朝他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