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不冷啊!”顾灼灼急死了,冲进卧室抱出一床毯子,往他身上披:“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为什么不把衣服穿好!”
他捏住温岳的手搓了搓,果然凉得像块冰一样,气得忘了尴尬,骂他:“觉得你身体很好是吧?还是不知道入秋了?再过几天军训的学生都要欢度国庆了你大晚上就穿件浴袍!”
顾灼灼又『摸』他头发,更气了:“头发也不擦!”
“别动。”温岳被他按在沙发上,伸手强硬攥住他:“脚抬起来。”
太暧昧了。
自己的脚架在温岳大腿上,这个姿势,顾灼灼瞬间失忆,嘴上要说什么全忘了。他的裤脚被刚刚溅的蛋花汤打湿,温岳把它卷起来,查看有没有被烫伤。
顾灼灼回过神来,又尴尬又羞耻地问:“……你在我家安了摄像头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温岳拿湿巾给他敷一下,头也不抬:“你突然来江城,我不放心叔叔阿姨,叫人暗地里看着。今天他们来这里,我下午就知道了。”
顾灼灼震惊:“那你之前就知道我住这儿?”
温岳按了按他小腿,确认不用涂『药』包扎,才松了口气说:“嗯。”
顾灼灼简直看不懂温岳了,一直震惊地盯着他,温岳把他的脚放下,问说:“你刚才在演什么?雷雨?”
“……”顾灼灼突然脸『色』爆红。
结果温岳不仅没笑他,还夸他:“很勤奋。”
而且因为知道了顾灼灼没烫伤,表情好了很多,冲他淡淡一笑。
顾灼灼短时间内再度失忆,一面尴尬的想要钻进地底,一面想孔雀开屏似的再给他表演一个。之前脑子里盘旋的各种问题直接失踪,什么你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开车来的吗,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一个不剩。
被美『色』冲昏的头脑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温岳和他记忆里不一样了。
他更好看了,披着毯子也好好看啊。不过也是,十年了。这个温岳是他偷来的。
两人对着看,顾灼灼突然平静下来。
“我们看个电影吧?”他提议。
“好。”温岳答:“你挑吧。”
温岳换上顾灼灼带来的薄外套,简单把狼藉的厨房收拾了一下,烧了热水。顾灼灼则专心坐在电视柜前找碟。
房东这儿有台复古投影仪,小唐租房时还得到叮嘱,说碟片看完要放回去摆好。他像寻宝似的浏览这些有年代感的影碟,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封面。
“温岳!”他兴奋得眼睛睁大:“房东这儿有《英雄》!”
叫英雄的电影不少,这部并不是最有名的。
它拍的既不是『乱』世里枭雄揭竿而起,也不是特种兵群挑恐怖组织,而是一个地下拳手把瘦弱的养子送上万众注目的拳击台,最终拿了冠军的普通励志片。
这部片子商业感和文艺感界限模糊,导演为了记录底层人民艰难求生的生活,拍了很多困苦又温馨的日常。
那时正是观众们崇尚浮华『迷』眼的年代,谁愿意去电影院看苦兮兮的脏臭男人捡垃圾为生?
但影帝熊其愣是用演技撑起了电影的根基,让这部稍显普通的电影在历史里留下了姓名。
落魄的拳击手捡了个瘦弱的,天生心肺功能不好的乞儿。
他自己过得像条野狗,却捡了这么个累赘,街坊都说扔了算了,但拳击手还是坚持养了乞儿,说是他儿子。
电影里有灰暗的天空,污水横流的街道,『逼』仄的,被『乱』拉的电线切割的蓝天。
但在这些丑陋的布景里,父子俩携手跨过水坑,分食隔夜的包子,在熙攘的,弥漫着劣质油烟味的街道里,给观众看属于他们的温馨。
顾灼灼小时候根本看不懂也不在乎这种亲情线,他之所以特别喜欢这部电影,是因为熊其演的那个拳击手父亲,说过特别让他热血沸腾的话。
他说:乞儿,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平凡的。只要你往上爬,站到高处,就一定能被别人看到。
每个男孩都是为成为英雄而生。
这台词在当年可太热血了,就像每个女孩都可以美得光彩夺目一样,光听着就让人激动不已。配上快节奏的镜头剪辑,高昂的音乐,饱含雄『性』力量的怒吼,小灼灼被『迷』得死去活来。
他为了分享自己的激动,那年暑假还邀请了他最讨厌的“温岳哥哥”一起品鉴这份激情。
温岳哥哥看完电影,礼貌说非常好看。
小灼灼当真了,之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就要和温岳做结拜的亲兄弟,一起去“当英雄”,学习拳击运动,成为世界冠军!
结果第二天这位亲兄弟就背叛了他,说自己并不想学拳击。
小灼灼惊呆了。
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背叛的滋味。
简直是岂有此理!臭温岳!傻温岳!他是男人吗?他是娘娘腔!真男人怎么会不想学拳击!
温岳端了两杯水过来,看到开头的画面显然也想起来了。
“那时候你刚上小学,哭着说要跟我割袍断义。”温岳说。
顾灼灼哎了声:“别回忆了……”
温岳忍不住:“哈哈哈。”
放在现在,这仍然是一部很好的电影。顾灼灼后来想当演员,也有它的影响。
熊其拿过影帝,在这部片子里展现的演技即使略显青涩,也足够动人。
顾灼灼无数次陷入低谷,就是被那句生来是英雄鼓励的。
落魄拳击手脸上带伤,一身肌肉含着无穷的力量,看着那个怯弱的,豆芽菜一样的小乞儿,眼里全是坚定的信任。
顾灼灼自认没有温岳这种人优秀,考试拿不到年级第一,钢琴弹得老师引咎辞职,奥数永远在省里被刷下来,文学社三年来没有一篇被登上校刊。
精英教育有时候就是这样,把精英教育成精英,把普通人衬托成傻『逼』。
直到他初中时,进入了学校的话剧社。校庆时他们社编排演出了舞台剧《小王子》,他在万众瞩目中闪耀。
顾灼灼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刻。
他立刻爱上了演戏,决定要当个演员。
电影进入高『潮』,顾灼灼太久没看了,聚精会神,鼻子发酸。
掩饰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温岳靠着沙发,微微侧头,已经睡着了。
…………这么不好看吗!
“没有。”温岳忽然睁开眼睛,笑了笑说:“眼睛有点干。”
“你去睡觉吧,今天别回去了。”顾灼灼站起来:“你睡我房间,我去客房。等会儿,”他抢过杯子:“水凉了,别喝。”
顾灼灼跑去厨房烧水,温岳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电影又放了一会儿,顾灼灼端着杯子回来,说:“也不知道熊其现在去哪儿了,很久没听见他名字。”
温岳接过杯子,吹了吹:“熊其以前是钟声的艺人。”
“是吗!?”
“嗯,我查过。”
顾灼灼心想:你查我偶像做什么???
“他十年前过气,五年前解约,不清楚去了哪里。”温岳说:“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钟声问问。”
温岳又问:“经纪人挑好了吗?”
“没,”顾灼灼说:“事太多了,这几天一直在剧组。”
温岳停顿片刻,侧头掩去神情,忽然说:“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挑一个。”
顾灼灼愣了愣,很快欣喜若狂说:“好啊!一点也不介意!”
温岳又笑:“真的吗?”
顾灼灼内心大喊真的啊!!!
“好。”温岳说:“你那边要是暂时没有趁手的人,钟声的手续我也一并帮你办了。”
顾灼灼:!!!
温岳:“在剧组开心吗?我有时间能去看你吗?”
顾灼灼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连声说能能能好好好,最后把温岳送进房间。
“晚安,灼灼。”温岳说完,喀嗒关门。
“晚安。”顾灼灼对着门昏头昏脑地笑。
***
温岳是个大忙人,薛定谔的有时间,其后一周,顾灼灼都没把他等来。
在金融大厦的拍摄任务很快收尾,接下来就是更加辛苦的外景了。全剧组放假三天。
顾灼灼终于收到了温岳的指示,说流程都走完了,明天可以去钟声交接一下,顺便见见他的新经纪人。
顾灼灼快乐地应声后挂了电话,换了身休闲装出门,小唐已经开着车等在外面了。
“顾总,你约了谁啊?”唐芮实在好奇了:“和温岳约的不是明天吗?”
“不是他。”顾灼灼说:“是晨昏线的人。”
“!”小唐闭上嘴好好开车,心中想起了顾灼灼说过的江嘉庭在剧组呆不久……一定是这件事吧!顾总言出必行,真男人!
……
当天傍晚,与钟声文化隔着半个城区的晨昏线娱乐。
江嘉庭从录音室外的走廊上哼着歌路过,迎面看见蓝粒向他走来。
两人身后都没带助理,互相看了一眼,停下脚步。
蓝粒又是那副眼睛半闭着,睡不醒的样子,哪里像营业时的元气女偶像?江嘉庭不喜欢她这挂的长相,和她也不热络,打算打声招呼就离开。
“你太小看顾灼灼了。”蓝粒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说。
江嘉庭瞬间暴怒。
顾灼灼,自打知道踢到铁板开始,他经纪人明姐就每天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名字,让他放低姿态去赔礼道歉,说就当他是投资商,艺人向投资人低头,天经地义的事。
江嘉庭也犹豫过,但是顾灼灼哪里像个资方?
他几年前还在偶像团体里时,一整个团都不红,他们去陪投资商喝酒,伏低做小,喝到吐晕在街边,被经纪人拉去住院。
那种日子他永远不想再重复一遍。
顾灼灼除开他投资人的身份,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追梦人,长得好看,籍籍无名,这样的在圈里要多少有多少。
所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就算他顾灼灼可以一直砸钱捧自己,殊不知钱砸到尽头也就是个十八线开外。
这种事情不要太多,江嘉庭这几天就靠着这安慰自己。
因此他格外不想听蓝粒提这个名字。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陪出来的货『色』。”江嘉庭怒道:“顾灼灼关你什么事?你喜欢他?你金主准你去伺候他吗?”
蓝粒回头说:“剧组里人人都喜欢他是事实,你视而不见。王导单独给他开小灶,你的粉丝给他送水果,新来的化妆师和小李争着给他上妆,连场务都给他留最热的盒饭。你只顾着自我感觉良好。”
她顿了顿说:“有人赶着去投胎,谁也拦不住。”
江嘉庭:“你!”
蓝粒冷冷看他。
“他第一天来剧组,就知道帮我圆戏。中午在走廊遇到,他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种情商,哪怕是个一穷二白的群演,抓到机会都可能一飞冲天,何况他还不是。江嘉庭,你以为你走到这个地位,都是靠你的努力和天赋吗?你靠的是运气。”
江嘉庭:“闭嘴!”
蓝粒:“我是出卖自己往上爬,所以我知道得来不易,不会像你一样做蠢事。我只担心你破坏我们公司的形象,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嘉庭!”经纪人明姐忽然出现在走廊尽头,严肃说:“过来。”
江嘉庭一肚子火,但有人在不好和蓝粒争辩,狠狠瞪了她一眼,说:“来了!”
“什么事啊?”
“总监找。”
“所以找我干嘛?我最近微博照发,杂志照拍,吃个火锅上热搜,so?”
“别废话了……”
声音渐行渐远,蓝粒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去另一头的电梯。
她有种预感,以后很难在公司见到江嘉庭了。
前面路过一群年轻的练习生,鲜嫩到青涩的少女们看到她,诚惶诚恐地朝她鞠躬:“蓝粒前辈好!”
蓝粒点点头,一个字都没说就过去了。
身后传来欣羡的声音。
“前辈身材好好啊!”“到底是前辈,气场都不一样……”“我连出道都没指望呢,什么时候能像前辈一样啊……”
蓝粒麻木地想,你们还不知道其中的代价。
***
翌日清晨八点,钟声文化集团地下停车场。
“魏叔!”顾灼灼上前和魏董事拥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几天不见,你精神了。”
魏董笑呵呵:“多亏了你啊!小顾,我真是谢你一千万遍都不够啊!”
“魏叔怎么穿得这么运动?这是要去哪儿啊?”
“哈哈,去西藏。”
顾灼灼:“…………”
魏董『摸』了『摸』沧桑的脑袋,带着顾灼灼往电梯走,感慨道:“哎呀,这几年我这日子过得呀,感觉老了足足二十岁。这下终于把担子扔了,我要好好去西藏『荡』涤一把自己的心灵!”
“哈哈哈!”顾灼灼笑起来:“太潇洒了魏叔,您先去探路,等我有空了也去『荡』涤一下。”
“好嘞,小事儿!”
魏董已经定了中午飞拉萨的机票,把顾灼灼送到电梯口。
“那我就不上去了,你直接去二十七楼。”魏董又道:“你真的要去新人培训啊?”
“是啊,我不就是新人么?正巧赶在今天,早一天晚一天我就不去了。”
“行,反正我打过招呼了。”
等待电梯的间隙,魏董最后叹了口气,说:“这临走几天,我才发现公司问题挺多的。小顾,就靠你了。”
顾灼灼点点头,和魏叔道别。
电梯缓缓合上。
今天不需要拎包,顾灼灼放了小唐一天假。在脑中缓缓过了一遍今天的日程,十分好奇他的新经纪人。
温岳给他推荐的经纪人隶属钟声,名叫哈图立格,蒙古族。
曾经是熊其的经纪人。
顾灼灼初听这个消息差点跳起来,围着温岳转了好几圈,问了八遍真的吗!?
“我调查过,哈图能力和人品都可以,在圈内口碑不错。”温岳:“但他有个缺点——熊其隐退之后再没当过一线经纪人,留在钟声做了新人培训的辅导员。到现在空窗已经太久了。如果你介意,就、”
顾灼灼:“没关系啊!”
温岳:“……考虑清楚。”
“真的没关系!”顾灼灼坚决:“昨天王导还说,找经纪人就像相亲。能力其次,人品第一。”
温岳:“……………………”
温岳『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嘴上这么说,顾灼灼还是重新计划了这次的会面。
钟声文化每三个月进行一次艺人筛选培训。参与的多是影视学校的在校生,也有少数年纪更小的,都是家长比较有想法送来培训的。
能进入训练营就是道门槛,之前要经过面试,还需要交学费。这一轮一到三个月的培训期,经过形体、表演、声乐、舞蹈,几个老师的综合评分,认为有潜力和培养价值的,才会被公司约谈,选择是否签下演员合约。
即便是钟声没落的现在,依然有大批的学生揣着自己的明星梦,走上这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路。
电梯在一楼停下,呼啦啦涌进一大堆人,电梯警报一直在响,门口嘈杂有如菜市场。各种口音的人喊出去点!别挤了!还有家长千叮咛万嘱咐,仿佛在送孩子去高考。
顾灼灼整个人被挤在角落,双脚几乎悬空,将近一分钟后才听电梯门合上。
电梯上行。
“你们好?”有人率先打招呼:“大家都是来培训的吧?不如认识一下?”
“季漾,你再装。”
“哈哈哈——这个电梯被我们江影承包了!”
转眼嘻嘻哈哈一片,顾灼灼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大部分都相互认识,都是江城电影学院的学生。
另外还有个戏剧学院,听说也来了人,但暂时没看见。
电梯到了二十七楼,顾灼灼终于双脚着地,擦了擦汗。
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一间舞蹈教室,说自己坐着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转眼,认识的人相互抱团坐下,一共二十人,被孤立的顿时显眼起来。
顾灼灼自己,『插』着兜站在教室角落。一个年纪看着偏小的少年,背着规矩的黑『色』书包,直直站在教室后部,落地镜的中间。
剩下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非主流,脖子上挂着耳机,看看少年又看看顾灼灼,选择走向角落。
“你叫什么?”他拽拽地问。
顾灼灼朝他笑笑,眼睛弯起:“顾灼灼。”
“哪个学校的?”红发又问。
“在国外念的书。”
“哇哦,”红发摇摇头:“那你完了。”
背书包的少年短暂看了这个角落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回头。
顾灼灼:“嗯?怎么说?”
红发:“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啊……你一个制片主任都不认识吗?认识培训老师也行啊。”
顾灼灼:“我是新人,不认识很正常吧。”
“……”红发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傻白甜。”
说完仿佛失去了兴趣,连一个解释也懒得,去找另外那个背包少年说话了。
顾灼灼笑了笑,跟在他后面,红发怪异回头:“你干什么跟着我?”
“你懂很多的样子,我想听你说话。”顾灼灼无辜地说。
红发:“…………”
红发不想理他,转而把那一套又拿来问背包少年。背包少年连个名字都不肯说,懒洋洋靠着镜子,当红『毛』不存在。
“靠。”红『毛』无法,揽过顾灼灼的肩把他拖去角落,吐槽:“那人什么『毛』病啊,聋了还是瞎了?全身上下寒酸到爆,裤子起球了他知道吗?”
红『毛』又回头看了一眼,受不了的说:“还有他的包!两个勾是什么!?耐克打啵吗?”
顾灼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耐克double,顿时哈哈哈哈起来。
红『毛』:“…………………………”
红『毛』受不了了,一个人去了个角落沉思。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大家好哇!欢迎来到钟声文化!”
威猛大叔穿着红『色』印花t恤,热情洋溢地冲他们张开双手:“我是你们的辅导老师,哈图!”
说完在胸前比了个心。
众人一阵沉默。
“钟声对艺人的培养方向,主要是演员。培训期结束后,成功签约的新人可以优先出演公司出品的电影电视剧。今天先不上课,等会儿你们会挨个儿见到你们几门课的老师,他们会做个『摸』底测试,先认识你们每个人的水平。”
哈图真的太高了,顾灼灼看到他进门时明显弯了腰。他没见过这么壮汉的经纪人,实在有点懵了,感觉比起经纪人,哈图更像健身教练,还是专门增肌那种。
顾灼灼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显然被他感觉到了,哈图嘴上不停说着,和顾灼灼对上视线,冲他眨了单边眼睛。
顾灼灼:“……”
“这人不行。”红『毛』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顾灼灼身边:“听说他以前也是个经纪人,但能力不够,撕不到资源,被手下艺人单方面解约了。当时告到公司上层,闹很大。后来就不做经纪人了,改来当保姆,带小屁孩儿。”
顾灼灼惊讶看他:“你是小屁孩儿?”
红『毛』:“……你会不会说话!?”
“那个解约他的艺人是谁?”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一共四门课,”哈图还在说:“形体,表演,声乐,舞蹈。今天的所有课都在这个教室里,一会儿你们老师就来了。有什么问题,打我手机,号码——”他伸手一指,墙上血红的刷着一行数字,占满了一整面侧墙。
这下连红『毛』都沉默了,半晌称赞:“……硬核!”
顾灼灼对这个哈图印象还不错,对方坦坦『荡』『荡』,看着不心机。
他承认,有时候经纪人心眼得多一些,但是一个爽朗单纯的人,谁都不会讨厌。
哈图走后没多久,形体老师先来了。
她曾经是个芭蕾演员,站在教室中央,气质和众人截然不同。学生们排队,一个个上前做动作,举手,伸腿,最后还要劈叉。
江影那群学生集体『露』出崩溃的表情。
没有舞蹈基础的人做起动作自然惨不忍睹,但老师也没有多说,优雅地说下一个。江影小队只有两个女生柔韧度还可以,紧接着背包少年被叫了上去。
他先把包放下,带着冷漠的脸来到老师面前。
“嘿,这小子有点意思。”红『毛』又开始了:“他这么拽,肯定有资本,说不定——”
咔嚓。
少年两脚分开四十五度,不动了。
老师:“…………下一个。”
红『毛』缓了缓神,上去了。
他是这间教室里唯一一个舞蹈学院出身,终于做出了今天第一个标准的劈叉。他一撩头发,在其他人掺杂着敌意和好奇的目光下退场。
最后就是顾灼灼了。
“没事,劈不下来也不会怎么样,又不是真的要去跳舞。”红『毛』话中藏不住的得意,顾灼灼嗯了声,下一秒前后跨步,下落,完美地贴在了地板上。
“不错,”老师点头:“学过舞蹈?”
顾灼灼:“练过一点武术。”
“很好!”
红『毛』:“…………靠?”
顾灼灼来历不明,在场没人认识,却莫名其妙肉眼可见的突出。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下面两节课都卯着劲儿听老师的话,想别一别他的风头。结果表演不用说,被人压成渣,舞蹈他谦虚说不会,结果老师做了一遍的动作当场就复制得分毫不差。
顾灼灼回到角落,红『毛』震惊中混着喜悦,猛拍他后背:“大兄弟!你真给我们野路子组长脸!”
顾灼灼:“?我不会唱歌。”
红『毛』:“嗨,大佬别谦虚了,你看江影那群小白脸都气黑了哈哈哈哈——”
…………
等房间里搬来一台钢琴,已经临近午饭时间。尽管又渴又饿,教室里还是充斥着说不出的紧张氛围。顾灼灼享受着注目礼,被簇拥着第一个上去试唱。
“他是谁的人啊?”有人窃窃私语。
“不知道。反正不是老朱的人。”
“钱博学他也不认识啊,我之前故意说名字,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内定了吧这,怎么什么都行啊,也看不出来他多大了。”
“嗨,他要唱了。”
顾灼灼闭眼,听着钢琴老师的前奏,投入地唱:“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众人:“…………”
红『毛』左右看看,找到背包少年:“他跑调了?”
背包少年僵硬点头。
红『毛』等了会儿又问:“……是不是跑得太厉害了点?”
背包少年沉痛点头。
教室上空浮现一行快活的大字:人无完人。
一曲唱完,教室里凝滞的氛围全散了,被欢声笑语取代。有学生高声大笑:“唱得好!再来一个!”
顾灼灼笑笑:“刚才献丑了。”
声乐老师说:“感情挺好的,发声也没问题。”又惊讶问:“你是天生五音不全,还是音感差?有学过乐器吗?”
“学过一点钢琴。”
老师欣喜给他让位:“来一段试试。”
众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灼灼试了两个琴键,弱前奏两小节,之后突然一阵巨响,狂风呼啸,山崩地裂——肖邦:《冬风练习曲》。
刚才还很快活的同学们:“………………”
“卧槽,大神你从哪儿下的凡?”公司食堂里,红『毛』围着顾灼灼喋喋不休:“你没看江影校草那脸『色』,简直要把你吃了,你知道他大学三年一直在搞钢琴王子的人设吗,他、”
“哈图?”顾灼灼突然抬头,坐他对面的红『毛』也跟着站起来,咽下嘴里的饭说:“哈、图老师。”
“顾灼灼?”哈图近看身形更大了,朝着顾灼灼笑了笑,说:“别紧张,找你有点事,你跟我来。”
两人穿过热闹的食堂,乘电梯上了三十楼,艺人经纪部。
哈图走在前面,一直将他领到办公室。
“坐。”哈图说:“今天几个老师一起提到你,说你优秀。但我看了你的资料,填的并不详细,想找你了解了解,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哈图说话中气很足,沉稳且令人安心。
顾灼灼想了想说:“我想做个好演员。”
哈图沉默一会儿,说:“你好好努力,可以。”
他从抽屉里掏了一叠资料递过来:“等培训期结束,艺人经纪部的经纪人们会和你们接触,双向挑选。这些是我们公司目前所有的经纪人的资料。但我个人有个小建议。”
哈图将最上面三份资料单独拿起来。
“优先选这三个经纪人。”
哈图:“你初来乍到,不太清楚,公司出品的影视剧,由不同的制片主任负责。钱博学钱主任目前掌握大部分资源,而这三个经纪人与他交好。跟着他们,有戏演。”
顾灼灼把三份资料慢慢翻完,放在了桌上。
他眼睛弯弯,眼神逐渐变深:“我听说,哈图老师也曾经是经纪人?”
哈图愣了愣。
“做现在的工作,你甘心吗?”顾灼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