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跟他打擂台?
顾灼灼放下电话, 在哈图的位置上坐下,撑着下巴思考。
一部电视剧,最初要经历挑剧本、立项、做预算、送审……等等环节,挑选演员,乃至开始拍摄,都已经是中后期的事了。
但这是流程正常的情况下。
如果有外力介入,想要无限压缩前期工作, 也不是难事。硬气一点的, 有权有势有内幕消息的,甚至可以先拍起来,其他的一边拍一边说。
自己是钟声大股东的事, 年前已经被公司里的小演员们知道了,传到业内其他人耳朵里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这个情报一出, 别说光耀晨昏线他们了, 就连小作坊们也会很快知道他的身份, 只是约定俗成, 没人会往外爆而已。
所以,光耀即将拍的校园剧, 冲着钟声和他来的可能『性』很高。
顾灼灼眯眼想着, 觉得饿了, 拉开哈图的抽屉找东西吃。
哈图抱着汉堡纸袋进来就惊了:“我是虐待你了!?”
顾灼灼叼着一根长鼻王,来着不拒地示意他拿来,不忘嘲讽两句:“你吃零食都什么品位……草莓味的pocky?”
“嫌弃你别吃啊。”哈图叹了口气,慈爱看他:“算了算了, 知道你刚解放了馋,但也注意着点,下部戏没定呢,没准还是个瘦子。”
“不接瘦子。”顾灼灼啃汉堡:“不对我本来也不胖啊。”
“怎么样?”哈图拉了隔壁桌一张椅子,把一沓表格放在桌上:“这些都是其他人打的分,我按你说的都收上来了。你是打算直接定人选还是开个会讨论一下?”
顾灼灼指尖点了点桌子:“开会吧,我也要参加。”
“嗯?”哈图纳闷:“不是说全权交给制片主任弄吗。”
“我改主意了,有新情报。”
顾灼灼把苗航的电话大致说了说,哈图震惊拍桌:“还带这样玩儿呢?季羡去光耀当男主了?”
“有这个可能『性』,”顾灼灼『揉』了『揉』眉心:“这样一来,这部剧我们绝对不能输。”
做一个从练手的剧,到做出必胜的剧,给人的心理压力完全不同。顾灼灼吃着看包看评分表,之前惬意的心情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熊熊好胜心。
他吃完汉堡,把垃圾全揣进袋子里,想了想说:“报名校草男主的最多?”
“嗯,一大半。”
“往前挪,先面他们,标准的问题我来跟艾导他们说。”他拍拍手,站起来。
因为志愿演男主的人最多,在之前安排的试镜顺序里,他们被放在了最后。
但现在顾灼灼觉得别的都不重要了。
男主一定要选好。
如果试镜者实在太差,哪怕今天一个都不选,耽误拍摄,也不能马虎。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上,但这绝对不是最佳选项。
演也可以演,他虽然离开校园太久,但长相不是硬汉挂,当个大学校草妥妥儿的,高中……勉勉强强也行吧。
可是不行,不够,不完美。
回了试镜室,他和导演制片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导演虽然惊讶于顾灼灼突然严厉的态度,却觉得这是好事。
“灵气很重要啊。”艾苦欣慰说:“来面试的小孩儿基本都没学过表演,但是只要他们有灵气,主要是眼神灵……我就能给教好咯。”
“没灵气也不能拖啊,”钱主任倒是不太满意:“要是你们看了全都不满意,难道片子不拍了?”
造型师是公司里的人,一个微胖的美女,闻言笑着调侃:“小顾老师自己上啊?”
顾灼灼笑了笑:“我是标准的底线。”
这么说着,他立刻换了个坐姿,笑容顷刻间灿烂起来,倒真有点阳光男孩的味道了。
“姐,底线,看到了吗?”
造型师脸一红,推了他一下:“行了行了,收收你的戏吧。”
艾苦导演若有所思,不一会儿时间到了,下午的面试正式开始。
接到更改面试顺序通知的小演员们喜的喜忧的忧,顾灼灼不知道他们怎么调整的心态,一开始面的几个肉眼可见的紧张。
一号试镜者进来,十分炫酷地表演了一小段街舞,男孩儿笑起来倒是挺阳光的。
导演让他坐到道具课桌后面:“来表演一段做题吧。”
然后那个一号装模作样,看着卷子发呆,不知道怎么下笔。过了一会儿他挠挠头,尴尬问:“不会做怎么办……”
那浑身冒出的傻气隔老远都能闻见了。
导演叹了口气:“下一个。”
能进入娱乐圈大染缸,拿到这个试镜机会,大多数参与者长相都过得去,当个校草足够了。可惜剧本中的校草最后可是考了清北,是个虽然和大家一样有着诸多青春烦恼,但足够聪明努力的学霸。
这些男孩子哪个都不像学霸。甚至还有点蠢。
让他们表演做题是顾灼灼的提议,当然,面试内容不仅仅是做题,基本姿态过关了还会有别的问题。可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淘汰了一大半人,他们不是懵『逼』看题,就是太过装模作样,没有一个做出合格的表演。
看到后来连顾灼灼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一个世纪难题,还是说自己高估了娱乐圈的智商准入门槛?
又一个试镜者垂头丧气地出去,房间里静了静。
钱主任都无语了,抱怨说:“又不是要他们真做?装个样子都不会吗?”
艾苦又叹气,不时望向顾灼灼。
“不行,”顾灼灼喝了口水,皱眉靠在椅背上:“这点领悟力都没有,已经不是演技的问题了,就是蠢。让艾导教也是浪费时间。”
艾苦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怕麻烦,可以教,毕竟哪来这么多天才演员呢?他是个被社会狠狠锤过的导演,年过五十,头发愁白了一半,对于种种无奈的现实再理解不过了……
但看顾灼灼不耐烦的样子,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接下来总算有几个还可以的,但总有哪儿不太对,姑且先记着了。
一不留神,六十八个男生就面得剩下一个,顾灼灼看着名单,心里惆怅的想,总不会真的要自己上吧?不过彭英杰和林西怎么都没报男主,是觉得自己不合适吗?
这时,最后一位试镜者已经站到了房间中央,少年微沉的声音响起。
“各位老师好,我是舒心娱乐的裴思余,我来自——”
“乐檬少年团!”
有人齐声在门口喊。
所有人惊讶地看向门外,那几个帮着和声的少年头都缩回去了,也看不到,但房间里气氛活跃起来。
“那是你的队友?”造型师姐姐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男生得体地说:“他们选了别的角『色』。谢谢老师们给我们机会。”
“舒心娱乐是……那个星云?”钱制片问。
“星云少年团,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前后辈。他们也很棒。”
“你们几个人啊?”
“成员五人,出道一年半。”
……
顾灼灼打量他。
个子挺高的,应该不比他矮。长相英挺,不娘气,说话沉稳。问他的问题,他基本都会加个尾巴回答出去,多输出一点信息的同时,也让人下意识产生他喜欢这场对话的感觉。
这孩子,很聪明。
低头看看资料,才十九岁,比彭英杰成熟多了。
大家问了一轮问题,意犹未尽住了嘴,用余光瞥顾灼灼。顾大佬一直没说话,难道是不满意?
“裴思余?”顾灼灼放下资料,笑了笑。
“前辈好。”裴思余认真看过去,有点紧张了。这个顾老师看似和蔼,却是最严格的那个。他早上已经看了很多场面试,现在不由严阵以待,等待着他的刁难。
“乐檬少年团……乐檬是什么意思?”顾灼灼好奇问。
“?”裴思余一懵,门外传出噗嗤噗嗤的笑声。
他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顾灼灼说:“让你的队友也进来,我们看看?为什么叫乐檬?”
四个少年鱼贯而入,站在裴思余左右。c位少年小声数了一二三,全体鞠躬,喊老师好!
连艾苦都忍不住笑了,觉得他们真的挺可爱。
裴思余『露』出无奈的表情:“其实,我们团原本打算叫hl男孩,hl是happy lemon的首字母,但已经有『奶』茶店叫这个名字了。”
一个队友道:“公司懒得再取名,就从快乐柠檬变成乐檬了!”
裴思余点头:“但我们训练和工作都很认真,绝对不会偷懒。”
钱制片和左右嘀嘀咕咕了几句,突然问道:“那为什么和你们同公司的星云少年团火了,你们却默默无闻?”
裴思余一愣,下意识先扣住了暴躁男孩的肩膀,防止『性』格冲动的队友做出什么欠考虑的事,同时大脑飞速转动,思考自己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本身很难堪,瞧另外几位老师不赞同的表情就知道了,可是最大的顾老师没有说话,整间试镜室就没有人解围。
“因为……我们努力得还不够。”最终,裴思余这样说。
“即使这次落选了,我们也会继续努力,争取下一次机会来临时,我们能把握住。”
“如果机会没来,就是努力不够。”
说罢,四个队友眼睛都红了,又一起鞠了一躬。
顾灼灼想起了很多事,眼里情绪纷杂。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但曾几何时,他也做过这样的美梦,有过一样的少年意气。虽然自己信得天真,后果惨重,但这话本身又错在哪儿了呢?
他回过神,见裴思余略显忐忑地看着自己。
多好,聪明努力积极向上,长得也好,这么好不可能不会打篮球,还遭受过挫折,比同龄人沉稳……这不是他的校草本草吗!
“挺好,艾导出题吧。”他笑着说。
***
同一时刻,江城北面,蓝湾码头。
温岳沉默地站在岸边,望着涌起细小浪花的水面,以及更远处的盛大江景。
江城虽不临海,穿城而过的大江却离出海口极近。
蓝湾码头作为一处重要通商口岸,二十多年前还享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随着空运的发展,码头逐渐萧条,货运船只也少了,近十年以旅游和小型货运为主,管理也很宽松。
因为过气,这个区的商业在整个江城中算中下游,码头十多年没有修缮了,锈迹斑斑的桩子还均匀的杵在岸边,有的上面拴着绳子,另一头连着湾中小小的快艇,不知道是什么人停放的。
一会儿,秘书脚步急切地走来:“温董,查到了。”
温岳没回头,秘书自顾自地报告说:“冯有为最初做走|私发家,覃卫国的确有参与。他们的合作比白酒生意更早。尽管覃卫国已经销毁了大部分证据,我们还是找到了一部分。温董,您现在看还是……?”
他手中抱着文件袋,恭敬问。
温岳喜欢纸张的触感,所以无论什么材料,都会让属下打印出来交给他。
但他今天却不急切,望着闪光的江面,微微蹙眉。
“十年前,这次发生过一场火灾。”他沉声:“事故原因是私人快艇起火。”
“……是的?”秘书愣了愣,很快答道:“那场事故有问题?需要我去查一下吗?”
“不用。”温岳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坚持锻炼了两个多月,体重毫无波动,腕骨依然突出,是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但他没觉得太沮丧。
反倒是顾灼灼,经历了震惊、失望、难以理解、再试试别的……种种心路历程,天天在家试图制定更加有效的锻炼计划。
光是看他努力的样子,温岳都觉得很有趣。
但他很快收敛笑容,思索。
十年前的火灾规模不大,没有人员伤亡,仅仅是烧毁了靠码头一艘小货船。这条无关紧要的新闻,被人遗忘很正常。
可顾灼灼不应该忘。
因为那晚,是他看到火灾报了警,之后顾父顾母把人强制带回了家,他为此哭闹好一阵,现场的消防员还笑话过他。
温岳不是没有疑『惑』过他为什么要去码头,但当年他势单力薄无从查起,后来时间久远,他也忘了。
直到林建说了那番话,他才知道原因。
可顾灼灼的反应并不一般,他听见火灾二字时明显懵了一下。温岳一直看着他,看得很清楚。
当时感觉有点怪异,但他没细想,近日查到冯有为走私,又来到这里,才想起这件事。
火灾不算太大,但某处桩子和周围地面明显有灼烧过的痕迹,十年过去,竟然还在。
可那场火灾没有什么蹊跷,普通的货物起火,现在也不会有新的结论。
“回去吧。”温岳又站了一会儿,朝秘书说:“先去接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