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在玉犬不安地躁动时, 惠就感到有一丝奇怪。
他的式神一向是很听话的,很少有这么焦躁的时候,不停地对着他呜呜的叫, 到处蹭来蹭去。
他看着玉犬白乱晃的尾巴,微微皱起了眉。
……出什么事了吗。
稍一动念头, 两只式神瞬间化作黑影融进了伏黑惠的影中,他站起身来, 朝屋中走去。
越靠近,心跳越快。
惠几乎是心灵感应般地不安起来。
猛地拉开了院门。
寂静的客厅,没有开灯,电视也被关上, 屏幕只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只有餐桌上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上面,惠将它拿了起来。
他眼神都颤抖。
咒术高专。
刚刚亲手送别了自己唯一的挚友,成年男人沉默不语,给自己的双眼缠上绷带,一圈又一圈, 遮掩住繁杂的心绪。
他漫不经心地想:里香解咒成功了, 百鬼夜行应该是顺利结束了,不过熊猫跑哪里去了?
刚刚在新宿,棘很着急地来找自己, 但时间紧急,没听他说了什么就把他送来了高专这边……
熊猫还在新宿救人吗?
思绪正放空, 看到咒言师朝自己跑来, 不停地喘着气, 显然是用了最快的速度。
五条悟皱着眉问:“怎么了棘, 这么慌张可不行哦——”
“金枪鱼!”
随着一连串饭团馅料被狗卷棘喊了出来, 五条悟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正好在同一时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闪着“惠”,五条悟摁下接通键。
“五条先生,佐助不见了!”
伏黑家监护人的脸彻底阴沉了。
“惠,叫玉犬出来,我马上去找你。”
啊,被看到了啊。
眼睛和须佐能乎,都被看到了啊。
伏黑佐助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呆立在不远处的哥哥,在意识到“暴露了”的那一刻,他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些许轻松。
再也不用隐瞒了。
他脱力地松开自己的刀,与其一起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揪着自己的衣领,艰难地喘着气。
呼吸,好困难。
眼前渐渐模糊了……又是这样吗?又在惠面前犯病吗。
一片朦胧的视线,惠朝自己冲了过来,焦急地喊自己的名字,还从口袋里摸出了药,竟然随身带着啊。
不远处,可以看到朝这边赶来的白发监护人,揭开了绷带,柔软的额发落在了额前,微微遮挡住他举世无双的六眼,也是一片焦急。
所以是惠先发现自己跑出去了啊,真厉害,悟在关键时候反而没这么敏锐……
不过,这么快,惠自己是赶不过来的……是五条悟带他过来的吧。
眼前逐渐黑了下去。
最后清醒的瞬间,佐助感到脸上微微一热。
一滴泪水,轻轻砸在他的脸上,温热的。
那双绿眼睛被浸满了,溢出来,打湿了睫毛,滑过脸颊,再一滴滴往下掉。
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两天后。
咒术界特别联系医院,某单人病房。
一堆人齐刷刷地围在病床前,其中以好奇探究的眼神为主。
熊猫用眼神示意狗卷:悟竟然还在养小孩诶?!
狗卷也淡定地回了:还是两个。
乙骨垂着眼,显得有些难过:独自一个人面对特级咒灵……
真希感受到他的忧郁,敲了敲他的头:医生是说没什么大碍,不要担心了。
熊猫看了过来,耳朵都耷拉了:当时太紧急,我应该留下来的。
乙骨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别这么说,你留下来的话,那个孩子可能就不安全了。
这场咒术高专一年级无声的交流被门拉开的声音打断,话题中心的另一个小孩——伏黑惠君走了进来。
这位同样被五条悟养大的人也让四位一年级感到十分好奇,于是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看得惠都止住了脚步。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显得有几分无奈:“……还麻烦给佐助留一点空间,有一点流动的空气。”
四个对医院没什么认知的人顿时恍然大悟,朝四周散开,一起退到了惠的身后,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乖巧。
惠:……五条先生的学生都是和他一样的笨蛋吗?
他在床旁边唯一的椅子坐下,拉过他弟弟的手,很忧愁地凝视着床上佐助安静的脸。
明明才半年,为什么现在他们家四个人,有两个都在病床上呢。
佐助,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
惠将佐助的手握住,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而在他身后的四个一个年级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兄弟之间的温情时刻了,悄悄地从门缝一个接一个溜走了。
刚溜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五条悟。
百鬼夜行有很多很麻烦的后续事项要处理,这两天,五条悟恐怕忙到连眼睛都不能合上几次。
佐助又昏迷到现在,他高专病院两头跑,即使是有瞬移术式,即使是五条家的神子,也会感到疲惫。
他没有戴墨镜,也没有缠绷带,灿烂的蓝色眼睛都显得有一些疲倦。
看到几个一年级出来了,五条悟揉了揉眉心,叹着气说:“……还没醒吗。”
熊猫诚实地摇了摇头。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继续问:“当天在新宿,你们遇到佐助之后的情况,可以详细地跟我说说吗。”
熊猫和狗卷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然后就以熊猫为主要叙述者,狗卷用饭团馅料词稍加补充,一点点还原了12月24日当天的所有情景。
相遇时右眼猩红,单手执刀。
后来不配合拘留,瞬移到他们身后,从此时起兵分两路,熊猫展开追查。
最后在那座全都是高级咒灵的大楼再次碰见,他单手抱着一个昏迷的男孩,看得见左边眼睛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全是奇异的纹路。
再后来,便是五条悟看见的那样了,他独自一人击败特级咒灵,哮喘再次发作,昏迷至今。
五条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瞬移的能力,紫色的巨人,四溢的雷电。
早早在当年带两个孩子去禅院家时,他就发现了佐助不同常人。
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天与咒缚的变种,比如有极强的体术能力之类的,反正关于天与咒缚的记载并不多,有什么变异也不奇怪。
毕竟禅院家的咒灵应该也不是很强,顶了天二级,凭体术与之战斗是能够胜利的,再加上那个叫真依的小女孩应该也帮了忙。
而当年现场似乎也仅仅有灼烧痕迹,上面全是诅咒的气息,并看不出来是佐助做的。
而佐助不愿意对他坦白,五条悟还以为或许是男孩的自尊心之类的,所以后面佐助在剑道上天赋异禀,他也没有觉得奇怪,还感慨过不愧是那个禅院甚尔的儿子。
结果,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吗?
所以当时,佐助偷偷跑去津美纪病房,也是因为自己有点什么特别的能力,而不仅仅是因为想要逞强吗?
五条悟很难得地感觉自己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可能是这几天脑袋运转过头,他连维持无下限术式都感觉有些累人,不由得抚了抚额头。
看着自己几个学生担忧的神色,他勉强挤了个笑出来:“没关系的哦,老师会好好处理的,相信老师吧!”
然后他想了想,忽然记起了一个自以为特别好的消息,立马要对几个学生说:“我们家的两个小孩马上要升高中啦!这几天办了手续,你们就要有学弟了哦~”
原本惠已经是确定入学了的,五条悟还想过要不要问佐助想不想入学高专,毕竟按照他原来对佐助的猜想,仅仅是体术能力,或许是不需要成为咒术师的,佐助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但如今,佐助在新宿闹了这么大一桩事,那些烂橘子一个个全都知道了。
十五岁,独自祓除特级咒灵,那些高层知道了不懂什么表情。
还是禅院甚尔的儿子。
他们绝不会轻易罢休……说不定还要追责佐助这么多年的隐瞒。
即使有他在,如果放任佐助去普通高中,说不定还是会有危险。
还不如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于是,五条悟以最快的速度帮佐助办完了升学手续,只等来年四月让兄弟俩一起去高专。
不知道禅院家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烦人的反应,五条悟揉了揉眼,看了看时间,直起身对自己的学生说:“校长那边在等我,我先走了,”
又想了想,叮嘱道:“你们明天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了,如果今天佐助醒了,就让惠和我说一声。”
三人一熊猫齐声答应了。
黄昏即将落幕了。
鎏金似的阳光照了进来,没有窗帘阻碍,均匀地涂抹在雪白的墙上、雪白的床上。
与床上皮肤雪白的少年身上。
床边,伏黑惠垂着眼,发呆似的看他弟弟的手。
手指微微屈起,柔软的,纤细的,看起来不怎么像练剑道的,太脆弱了,几乎有些透明。
让人看到,便想到疾病,想到残缺。
想到死亡。
爱总能让人想到死。
此时这只白得要命的手正静静躺在自己的手心里,惠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却听见了一声浅浅的咳嗽。
他猛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佐助睁开眼睛,一边变回了安静的黑色,另一边却是淡淡的紫色。
这紫色提醒伏黑惠:不是梦啊,佐助偷偷跑到新宿,不是自己的臆想啊。
但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伏黑惠静静看了看自己弟弟纯净的黑眼睛,一言不发,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倒了杯温水过去,看着佐助一点一点把它喝完。
然后他才开口:
“怎么回事。”
佐助张了张嘴,他才醒来,意识还停留在两天之前,所以没有回答惠的问题,很艰难地说:“……现在几号了?”
“26号了,你昏迷了两天。”
“你之前跟我说,自己不需要保护。”
“最后就是把自己折腾上医院吗。”
佐助沉默了,他垂下了眼,没有回答惠的质问。
“烟火大会那次,隐瞒的事,就是这个吗。”
“……你发现了啊。”
惠皱起了眉:“你演技多烂,自己不知道吗?”
“说的也是呢,对,就是这个。”佐助猛然看向他哥哥,睁大了眼睛:“我就是隐瞒了这件事,我看得见诅咒,我也可以祓除咒灵——”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面对佐助的焦躁,惠只是淡淡地用这么一句话噎了回去。
佐助张着嘴,许久都没说出话。
他看着惠那双绿色的眼睛,那份熟悉的恐惧又悄悄升了上来。
如鲠在喉,把他坦白的冲动全部抑制下去,化成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结。
最后是惠先来牵他的手,看起来格外难过:“佐助,我不会生气你隐瞒我做什么事,我只会生气你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什么看不看得见咒灵,能不能祓除诅咒,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永远只在乎你本人。”
佐助睫毛扑闪一下,勉力将自己撑了起来,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哥哥。
“……对不起。”
“我只是想去看看,津美纪被诅咒了,我很心急,我想知道诅咒是什么样的……”
“那你有想过我吗?”
惠的绿眼睛应该是明亮的,快乐的,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溢满了痛苦与悲伤。
“如果你受到了什么伤害,我该怎么办?”
佐助默默地揪紧了惠身后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现在,他只想用拥抱,来稍微安慰一下崩溃的兄长,再以此表示些许歉意。
真的对不起。
佐助用身体,传达了他心里最深的感受。
在惠给五条悟打电话通知佐助醒来之后,佐助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跟他哥哥说清楚。
说自己五岁才来到这里,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曾经是一个忍者,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不在这个世界……
但惠阻止了他。
素来冷淡的伏黑哥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弟弟苍白的脸色,感到十分心疼,他说:“瞒了这么久,很累吧,是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想说的事吧。”
“如果是绝对不想说的事,那就不用说了。”
“我早就说了,我对这些事情不在乎,没有咒力也能祓除咒灵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为难的话,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五条先生那边,我去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这件事阻拦你。”
听到这些话的那瞬间,六岁之后再也没有哭泣过的少年,有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去。
伏黑佐助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九年,终于在夕阳之中哽咽了,为他的隐瞒,为他的懦弱。
更为他的兄长。
正当病房里陷入了悲情又温暖的氛围时,房门被“啪”地打开了。
从门外面伸出来一对软软的耳朵。
病房内的两人:……
佐助火速拿脸蹭了蹭自己的手,把泪水全部蹭了上去,感觉自己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异常了,才镇定地看了过去。
之前在新宿遇见的一人一熊猫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黑发的少年,还有个女孩子,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吗?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熟悉……
那只熊猫先凑了过来,跟他说:“哟!”
佐助:……我跟你很熟吗?
“那个男孩呢?”佐助单刀直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熊猫跟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没有问题,我已经送到警局了哦!”
狗卷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太芥。”
佐助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另外两个陌生人。
黑发的那个,应该就是五条悟之前提过的,被最强诅咒附身的少年。
大概是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乙骨朝他笑了笑:“我是乙骨忧太,五条老师的学生。”
“禅院真希。”
这个特殊的姓氏让佐助不由得侧目了,仔细看了看扎着高马尾的少女,久远的记忆忽然从脑海深处翻了上来。
第一次直面诅咒,哭泣的女孩,寂静的后山。
是她吗?
看到少女因为自己长久的凝视微微皱起了眉,佐助收回了视线。
惠站起身来朝来人示意,说:“已经没事了,我也跟五条先生说过了。”
熊猫松了口气:“这就好,如果他因为我不在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会良心不安。”
惠深有同感地点头:“幸好最后没出什么事……”
“说起来,伏黑君是怎么找到弟弟君的呢?”乙骨面露疑惑:“就连五条老师都没有伏黑君发现的速度快。”
“玉犬记得佐助的气味,”惠想了想,又说:“是五条先生回家找我,把我带来了新宿,我才找到佐助的,主要还是拜托了五条先生。”
那个人难得靠谱了一回呢。四个一年级在心里这么感慨道。
“但新宿怎么会突然出现了这种级别的诅咒?”惠如此问道。
“啊……这是保密事项,但伏黑你已经跟着悟出过任务了吧,好像他还在帮你申请二级的评定,”熊猫挠了挠头:“其实是有一个诅咒师闹事,进攻了新宿和京都,放了很多诅咒出来。”
惠皱起眉:“顺利解决了吗?”
“那必须的,悟已经顺利搞定了!”
“五条老师这几天都在忙后续处理的事项。”乙骨叹了口气。
“鲑鱼!”
佐助懒得再听下去,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直直地看这帮人来找他到底是有什么事。
乙骨温柔地说:“我们听说你独自祓除了特级咒灵,真的十分厉害,”他有一双沉静的黑眼睛,看人时显得十分温顺:“你没有事真的太好了。”
“谢谢,”佐助僵硬地回道:“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儿,狗卷忽然说了句什么,熊猫才一拍掌,看着他说:“悟没有跟你们说吗?”
“明年四月,你们就是我们的学弟了哦?”
“作为学长,当然要来看望一下昏迷的学弟啦!”
伏黑惠和伏黑佐助一起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
12月31号,被医生判定身体没有大碍的佐助终于可以出院了。
按照他自己的感觉,他醒了的那一天就可以走,昏迷估计只是因为查克拉消耗殆尽,再加上突然犯病导致的,其实没受到什么伤。
但惠幽幽地看着他,眼神里面全是控诉。
因为实在是干了太多对不起惠的事情,正感到十分心虚,佐助只好把“想出院”吞进了肚子里,憋屈地多待了好几天。
出院之后没过多少天,五条悟还专门开了一个“庆祝佐助出院大派对”,把他所有的学生拉上,跑到银座的一家常去的餐厅,一起吃了一顿饭。
也是在这个所谓的派对中,伏黑家兄弟和咒术高专一年级熟悉了起来。
佐助原本对自己也要入学高专的事感到有几分困惑,甚至有一点不被询问就被安排了的恼火,但去问了五条悟了解了大概情况后,也出于“想跟惠呆在一起”的私心,他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所以,他们就成了学长与学弟的关系,在吃饭的间隙互相交换了很多情报。
熊猫,看起来是动物,实际上是一个咒骸,堪称咒骸中的最高级别艺术品,擅长体术作战。
狗卷棘,咒言师,为了不伤害别人也为了保护自己,只用饭团馅料说话,据说与他相处久了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乙骨忧太,五条悟的远亲,拥有超规格的咒力水平,在被五条悟捡到之前也完全不知道咒术的存在。
禅院真希,禅院家的天与咒缚,离家出走中,发誓要给禅院家那帮人看看自己的厉害。
佐助想了想当年去禅院家那帮人的做派,对真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十分赞同她的做法。
他忽然记起了当年那桩事,问真希:“你小时候是不是被丢到了咒灵阵?”
真希很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有啊,次数蛮多的,怎么了?”
看着少女如此风轻云淡地回答了这样的话,佐助对禅院家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他心里面不由得升起了一点敬佩。
这么烂的地方还能有这种敢作为的人,还有惠这种好人,禅院家的基因也没有完全败坏嘛。
然后佐助继续说:“应该是八年前,我去过你们家。”
佐助喝了口水,陷入了回忆:“我应该是找到了一个被困在咒灵阵出不来的女孩,看起来跟你很像,是你们家都长得差不多吗……”
“啊,那应该是真依,还有,我跟禅院家没关系,请不要说「你们家」。”
乙骨转过头,露出了疑惑的视线:“真依?你的妹妹吗?”
“嗯,她其实是有咒力的,又比较乖,很少被丢进咒灵阵,那应该是第一次。”真希皱着眉回想:“当时她昏过去了,我是听说有人找到了她。”
“原来是你啊。”真希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朝佐助伸出了手:“谢了,算我欠你一次,有什么事来找学姐啊。”
佐助看着这个戴着眼镜,笑容灿烂的人,心里忽然对她升起了些许好感。
他也伸出手,握了回去。
狗卷在旁边很应景地放了一个小礼花,彩带哗啦啦地洒在了桌子上,为这场高专未来的一二年级的会晤庆祝。
除了禅院真希,佐助对五条悟的远亲也很感兴趣:“你的那个诅咒呢?”
熊猫:……这人真直接。
黑发少年很好脾气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指环,乖乖地回答道:“已经成功解咒了,现在里香已经不再被我束缚了。”
“我也感到很高兴。”
佐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微笑着的乙骨,然后突然有了点兴奋:“那你现在实力怎么样?悟跟我说你很强,想来一场吗?”
乙骨很明显被他的发言吓到了:“诶?!可是你才刚刚出院,请允许我拒绝。”
“所以说不要看不起我——”
最后是惠阴着脸把他弟弟按了下去:“佐助,今天吃药了吗。”
无论多么横的小孩,回家之后也要乖乖吃药。
所以,伏黑家的食物链已经非常鲜明了,惠毫无疑问牢牢占据了其顶端,一手把控着剩下的人,比如吃药,比如甜品,比如周末到底去哪里玩,比如今天晚饭吃什么,都有最高裁定权。
而关于看得见咒灵的事,还没来得及等他自己去找五条悟说明,惠就背着他去找了五条悟,不知道跟成年男性说了什么,最后五条悟竟然什么都没问。
五条悟唯一的变化就是,在周末做任务的时候,不仅带上惠,还顺便把佐助一起带上了。
佐助有一次忍不住问:“……我的事,没有人为难你吗?”
五条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有人能为难我吗?”
这人真欠揍,佐助不爽地想,但也微妙的感到了安心。
成年男性露出了一个笑,揉了揉佐助的头:“安心啦,你就做好自己就好了,有什么事大人会解决的。”
“我不会让烂橘子玷污咒术界的未来的。”
那双湛蓝的眼睛沉静下来,显得十分坚定,很明显,五条悟自己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比这场百鬼夜行之前,看起来更成熟了一点。
佐助忽然感到了一点点心疼。
但说实话,跟五条悟出任务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无论是多强的咒灵,好像只要五条悟打一个响指,都全部湮灭在空气之中。
而五条悟夸张的实力,夸张的术式,夸张的咒力,也全部展现在少年们面前。
「最强」,并非五条悟的自吹自擂,而是现实意义上的真实。
在佐助看来,他简直就与其他咒术师、诅咒师有天然的一种差距,这种差距宛如天堑一般,让五条悟在面对任何人时都有着绝对优势,堪称无往不利。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出任务仅仅意味着:花很多时间在路上,然后瞬间解决咒灵,最后再花很多时间公费旅游,到处吃喝玩乐。
佐助和惠被迫尝了很多据五条悟所说:“超规格美味”的甜品,都给出了不怎么样的评价,但看着大人期待的眼神,还是勉强点了头。
还跟着去泡了温泉、去看富士山的雪景、去迪士尼和环球影城、去看画展和摄影展、去看了早樱、去看郊外的夜景……
在所有国中生都十分忙碌的升学季,由于有了升学的去路,两个人在上学时颇为无所事事,周末到处跑着玩,显得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
不过可能为了磨练小孩,五条悟也会专门帮他们俩接一些容易的小任务,出现的诅咒最高不超过二级,比当时在新宿出现的诅咒不知道弱了多少。
他会在任务中消失,在兄弟俩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陪护,然后在他们顺利完成任务的瞬间悄悄出现,笑眯眯地说为了奖励我们的新新咒术师,现在一起去买喜久福吧!
然后又开始吃喝玩乐。
佐助无力吐槽:这真的就是一种溺爱加上过保护好吗?
总之,在这种过保护中,他们通常都能有惊无险、毫发无伤地解决掉咒灵,虽然都不强,但佐助也大概了解了咒灵的攻击手段与一些通用的习性。
但很可惜,探究津美纪幕后之人的事一直没有进展,百鬼夜行明面上与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关联,佐助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情报。
这也让他愈发焦急起来。
而随着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五条悟还顺手帮他们申请了咒术师评定,惠自然顺利地评上了二级,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没有咒力、只有查克拉的佐助也跟着评上了二级。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毕业升学了。
在这种偶尔与学长学姐们联系一下、跟着五条悟出任务的悠闲日子中,国中的末尾很快就要到来了。
再过几个星期就要进行毕业典礼,就在这一个大部分人都在拼命冲刺升学考的节点,惠弓道部的友人找上门来。
藤原愁去到惠的教室外找他,睁着安静的紫色眼睛,显得比平时更加忧郁。
“惠,可以找你谈一下吗?”
在当天中午,伏黑家兄弟便和突然到访的藤原愁一起吃了午饭。
在惠退出弓道部之后,从老师到同僚都来找过他,劝阻过他的选择,但都被惠坚定地拒绝了。
而藤原也曾来过,但他没有说什么请求惠回部的话,而是在看到惠之后,很安静地说:“看起来惠心意已决,那我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作用了。”
“只是,还请千万不要放弃弓道了。”
当时惠还好好地表示了感谢。
而曾经很坦然的藤原如今却坐在兄弟俩对面,显得十分忧虑,整个人都散发着担心、不安、焦急的气息。
惠没有动自己面前的便当,帮佐助倒了杯水,才问:“藤原,出什么事了吗?”
拥有紫罗兰眼睛的少年微微垂着头,手指不安地互相触了触:“……是这样的,凑,”他重复一句:“鸣宫凑,在这次的县大会上,四箭都没有中。”
弓道中,国中生的团体赛有三个人共同射箭,每人四箭,中箭总数多者胜利。
而惠之前就听说了今年的县大会桐先表现非常差,还想着去问一问藤原出了什么问题,却因为种种事项搁置了。
原来,是因为其中一人一箭未中吗?
还是那一个鸣宫?!
不用提一脸惊愕的惠,就连只是偶尔去弓道部的佐助都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鸣宫凑,惠曾觉得是一个劲敌,以天才一样的射箭天赋,在强者云集的桐先弓道部大放异彩,一度以比赛全中的记录享誉盛名。
他也与鸣宫凑本人说过几次话,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非常温暖,笑起来十分灿烂,相比起安安静静的藤原,可以说是“小太阳”一样的存在。
“据说是「过早放箭」,凑自己说,他根本没想松手,箭却已经出去了。”藤原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哀求:“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似乎都没有效果。”
“「过早放箭」……”惠想了想:“是早气病吗?我曾经查资料看到过。”
“患者没办法凭心意松开手,往往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弓弦就被松开了,目前都没有找到很好的治疗方法。”惠也跟着有些忧虑:“是很严重的问题。”
藤原愁有些失落:“是的,惠也觉得困难吗?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过来问一问。”
“鸣宫凑是吗?现在在哪里。”原本在旁边默默听两人说话的佐助忽然如此问道,托着腮看向藤原。
“县大会之后,他也退出了弓道部,现在应该在教室里。”
惠偏头看弟弟:“怎么了吗?我之前也不了解这种病。”
佐助打了个响指:“先看看呗,是突然出现的症状是吧。”他看向藤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像这么突然的事,也有可能是那边的事情。”
惠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那的确要去看一看。”
藤原看着两个人打哑谜,歪了歪头,知道是自己不该深究的事情,所以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能够帮忙真的是太好了……不如我把他叫出来可以吗?”
佐助喝了口水,点了点头:“你让他来食堂后边吧。”
三年级教室。
桐先的午休时间并不长,收到藤原短信的鸣宫皱了皱眉,看了眼钟,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打铃,但出于对藤原的信任,最后还是去了他说的地点。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不仅仅有自己的友人,还有在年级里很出名的伏黑佐助,以及与自己说过几次话的、主动退出弓道部的天才伏黑惠。
可能是因为早气病,目前对弓道十分抵触的鸣宫瑟缩了一下,问自己的前队友:“……愁,怎么回事?”
“我很担心你,去问了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管我了吗?!”鸣宫失控地低声喊道:“我也不准备继续升学桐先了……申请都交上去了,我决定放弃弓道了。”
逼自己不去看藤原忧郁的神色,鸣宫握紧了拳,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悸动,朝兄弟俩微微鞠了一躬:“……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他眼神有些复杂,又有些羡慕:“伏黑君,请不要放弃弓道。”
伏黑君是自己退部的,而他,可以说是因为无法恢复状态,无法忍受四周的流言蜚语,被硬生生逼退的。
尽管原因不同,但多少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感,于是,鸣宫真心感谢伏黑愿意看一看他,并衷心希望伏黑能够在弓道上继续下去。
……而自己,或许,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了。
不顾藤原想要拦下他的手,鸣宫转身就要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冷淡的声音。
“你明明也不想放弃,自顾自地说什么话。”
鸣宫停下了脚步。
佐助单手抱胸,皱着眉:“这么轻易就放弃,你真的喜欢弓道吗?”
直接,干脆,利落,言语如刀一样,剜进了鸣宫的心之中。
“你又知道些什么?!”鸣宫终于转头回来,双手都握紧,眼圈都要微微泛红:“我已经,没有办法听到弦音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最开始,我想要学习弓道,就是因为有弦音——”
“我不知道,我也没义务知道,”佐助仍然平静地说:“我只知道,你就这么随便放弃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听到你那个什么「弦音」了。”
他侧头看向自己哥哥:“惠,看到了吗。”
伏黑惠也锁紧了眉,凝重地点头:“啊,看到了。”
“……好强的气息啊。”
站在他们对面的少年,鸣宫凑,常人看来只是一位乌发绿眼的少年,而在打开了写轮眼的佐助与具有咒术天赋的惠看来,截然不同。
他身上,爬满了阴邪的咒力。
乌云般的咒力缓缓在他身周流动,几乎要遮蔽他半张面庞,邪恶,吊诡,阴郁。
在幻术的掩饰下,佐助右眼的勾玉轻轻旋转一圈,化成了六芒星的图案。
他轻轻笑了一声。
“看起来我们帮得上忙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