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藤椒牛肉面

回学校的路上, 林灏跟梁玖越换了个位置，胡乐章看到林灏主动坐在了钱若霖旁边却什么都没说。

这两个孩子成绩都很好, 除了当时他真的以为他们在早恋的时候有点生气以外, 其他时候都是省心的。

林灏戴着耳机，伸手递了一只给钱若霖，“要听吗？”

“嗯？”钱若霖接过来，顺手塞在自己耳朵里，“什么歌？”

“歌名叫sincerely。”

钱若霖没听过这首歌，现在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温柔女声。

日文歌，她几乎一个词都没能听懂。

只是恍惚间听到了“我爱你”和“再见”这两个词，其他的，她并不知道这首歌里唱了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林灏给自己听这首歌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他也不是要给自己听这一首, 只是不小心随机轮到了这首。

今天放学是钱成益来接的她，钱若霖一直都是自己回家, 这还是这学期钱成益第一次来。

一方面是因为钱成益忙不过来, 另一方面是她一直都是让他不用来接自己的。

钱成益把钱若霖的行李搬上车, 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因为高三的学生要搬走东西, 很多家长这周都来接孩子回家。

钱若霖收拾好东西上车关门的时候, 余光扫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灏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跟他有几分像，气质沉稳。

笔挺整洁的西装,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淡，垂眸在跟林灏说话。

那还是钱若霖第一次看到林灏有些许不耐烦的情绪，他们走向了斜前方停着的一辆豪车。

钱若霖不认识汽车的品牌，但也能感觉到价值不菲。

她看到他们走过去，有人下车恭敬地开了门，身后跟了两个人帮林灏把东西塞进了轿车的后备箱。

钱成益看到钱若霖盯着某个方向走神，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一边启动着车一边说：“那个男生，是上次那个吗？”

“嗯。”

钱成益掉了个头，说着：“这男孩子人不错的，跟你关系好吗？”

“挺好的…”钱若霖说。

“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学期分班才认识的吧？一学期就这么熟了。”

熟到都会让钱若霖去他家里吃饭。

钱成益没有多问过这个男孩子跟自己女儿之间的事情，但是他能感受到的，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很多事情上并不好『插』手和多说，有时候钱成益都会想自己这么多年单身带着钱若霖到底对不对。

她青春期的所有事情，他作为单身父亲很多事都不好开口，也不好跟她好好说，钱成益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对钱若霖有愧。

如果是跟着妈妈，大概她很多事情都会跟妈妈交流吧。

钱成益叹了口气，但现在又不是跟钱若霖说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高考。

但是钱成益又不像其他家长一样喜欢叨念关于考试的事情，他觉得这些孩子每天在学校听到老师叨念，自己又处于很大的压力之下已经很累了。

作家长的不能给孩子一直施加压力，还是应该适当地帮孩子调节一下。

“下周考试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钱成益放松语气突然问道。

“啊？”钱若霖愣了一下，“这还没考试呢！”

“你们年轻人不是很喜欢提前计划好吗？高考结束后应该去哪里狂欢？”

钱若霖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呢，但是……”

她的眼神闪了闪，笑着：“高考结束后，第一顿好好庆祝的，应该跟爸爸一起哦。”

钱成益笑，欣慰地说：“爸爸一定会把那天的时间留给你的。”

-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几天，钱若霖回家收拾的东西以后马上开始准备复习。

课程已经结束了，他们不用再回学校准备复习，只需要提前一天去学校，第二天由学校统一的车送他们去考场。

为了防止学生出现考试睡过迟到，或是在路上堵车，再或是准考证丢失这样的情况，学校统一组织一起去，有警车开道，班主任也会在最后下车之前才分发准考证。

钱若霖刷题刷到很晚，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十二点了，她打开窗户透了会儿气，脑海中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

这几天似乎一直都被离别的气氛包围着，还掺杂着快要毕业的兴奋感。

要结束了，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对他们来说，最辛苦的，最难熬的高三就要到此为止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知道在这场考试之后他们应该做什么。

钱若霖庆幸自己有一点小目标，至少她知道她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看一下消息就去洗漱睡觉了，手机拿起来才看到两个小时之前林灏发来了一条消息。

【林灏】：好好复习，加油考试。

她还以为是什么内容呢，结果一看竟然是他在督促自己好好学习，林灏这一天天的像是什么学习委员，连老师家长都没他催得厉害。

钱若霖抿着唇轻笑，给林灏回了条消息。

【小钱小钱必赚大钱】：知道啦，你也好好复习。

这句话都要说厌烦了，他们却还是在互相督促对方学习，钱若霖觉得自己似乎一股力量包围着。

好像林灏说出来的加油更让人有努力的劲头，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喜欢这份心情会带来这么多东西。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很想把自己变得更好，是真的会让自己的动力更充足。

她回了消息以后，微博推送弹出来一条信息，是她之前关注的星座博主。

【马上又要高考了，现在这里预祝各位考生能考出一个满意的成绩，我们将在十天后迎来一次流星雨，各位届时可到室外观看。】

钱若霖顺手滑过去，小声叹息：“流星雨真的能许愿吗？”

她摇了摇头，又勾起唇无声地笑。

这场流星雨似乎来得有些不是时候，要是在高考前就好了，那肯定有很多人都会去许愿，十天后考试结束，一切都成了定局。

她切回微信的界面，看到她跟林灏的聊天框里，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钱若霖等了很久。

他断断续续地输入了五分钟，钱若霖都在想，他到底是要发什么内容过来？

五分钟后，显示的字眼消失，一切都回归于平静，而钱若霖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若霖，快早点洗漱睡了啊。”钱成益敲了敲门。

“好，马上就睡啦！”钱若霖回答着，把手机扔在一边去洗澡了。

林灏酝酿了那么久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他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有把消息发给她？

-

最后一次要去学校之前，钱若霖突然收到了自己泡面群的一条消息。

一位神秘的客户预定要了一整箱泡面。

钱若霖在学校卖泡面这么多年，就没接到过这么大的单子，但是眼看着就要高考，其实她已经金盆洗手准备关门大吉了。

却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笔生意……

这有可能真的是她最后一次去学校，本来就只是提前去学校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她在这种关头还继续卖泡面吗？

钱若霖深思熟虑想了很久，又去看了一眼预定信息里对方的加价。

其实对她来说做一个单子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多，只是她已经歇业很久了，又是这种时候。

…这个神秘的客户到底是谁？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搞她的心态？

但是这个价格开得谁不心动？

钱若霖没有当即马上做决定，她私聊了自己的几个“手下”。

【兄弟们姐妹们，看到群里那个大单子了吗？】

【看到了！！好多！！一整箱！！二十四袋呢！！】

他们平时在学校卖泡面就是超级暴利，其实大家都可以自己带，但是偏偏这些富家子弟就是懒得自己去买。

偏要等到在学校买不到的时候，来找钱若霖这边拿高价的。

一开始钱若霖想到这个时候，梁玖越她们还就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生意在学校竟然能赚到钱，后来她们才发现……

有些男生的懒惰真的是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他们明明知道在学校买是外面的几倍价格，他们还是不会自己在外面买，并且钱若霖这边还给他们“贴心”地给他们配置了火腿肠+泡面的套餐。

在外面三块钱就能买到的，她在学校能卖出十元以上的高价。

她的生意一直不错，高峰期的时候一周能卖出好几箱，在高中大家都拿一千多生活费的时候，钱若霖已经靠着自己的小生意一个月赚一两千了。

就这么两年，她已经是有上万元存款的小富婆了。

【我比较纠结这个单子到底接不接呢，毕竟我们已经歇业很久了，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这个单的钱到时候就分给大家啦！】

【老板我觉得可以的！！】

【其实就这一个单子的话不难，就到时候过去把货交了就好了！我们一起去！】

钱若霖本来就有些动心，对她来说，这么好几百块还是挺心动的，并且确实就只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

【那就做吧，这个单，我们明晚见。】

-

钱若霖没什么时间去采购，她麻烦钱成益帮她买了一箱回来，按照对方的要求，什么口味都来一包。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学校门口并没有学生会的人在门口检查，这也是钱若霖愿意接这个单子的原因之一。

她很清楚，这次返校并不会被搜查行李，大概会是她职业生涯中最简单的一个单子。

不会被查也不用自己去招揽客户，这就是送上门的钱啊！

钱若霖抱着一整箱泡面出现在寝室的时候，梁玖越十分诧异。

“不愧是小富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啊？”

钱若霖把东西放在旁边，长叹了一声：“用几分钟的时间换点钱，我觉得不亏。”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在群里问了一下那个人什么时候方便。

钱若霖现在是想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对方约了晚上九点，现在已经是八点半，钱若霖提前联系了自己的“手下”来寝室门口集合。

她抱着一箱泡面，说：“今天还是老地方交易吧。”

有个男生说：“对方是男生吧？其实我能直接带过去。”

以前害怕掉马，怕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现在反正也是快毕业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掉马。

就算让人知道了，这件以后也只是大家饭后的谈资，学校也不会继续调查，不会给处分。

临近高考的学生，似乎是带着免死金牌的。

钱若霖笑了笑，眨着眼说：“我们这个神秘组织，还是神秘到底吧。”

在高考之前，这个神秘的“泡面组织”最后一次的集体活动。

钱若霖昨天还在纠结这个单到底接不接，现在却又是一点都不后悔。

她的青春和学生时代，好像比别人多了几分的有趣，所以她现在想把这份有趣坚持到底。

-

晚上九点，钱若霖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在男女生寝室之间的那道墙边站着。

这项活动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了，但这还是钱若霖第一次这么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墙面看起来还有点摇摇欲坠。

男生纤长的手从下面的墙洞伸过来，递了张纸条，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个暗号。

钱若霖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个墙洞太小，要把一整箱货都交到对方的手上只能一包包地塞进去。

微弱的灯光下，钱若霖看到那双纤长的手一次次伸过来，她认真地看清。

怎么回事？有些眼熟？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可能真的是因为是最后一次吧，她今天紧张地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是悬挂起来的。

钱若霖看到那些泡面一包包地塞过去，对方接过去一包她深呼吸一次数数。

“22。”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23。”

双方的行动突然顿了顿，从远方有一束光照过来。

“那边的同学，你们在干什么——”

“？？？”

“！！！”

行动这么多次，这是第一次在交易的时候听到了学校保安的声音。

“快快，最后一个。”有人催促道。

保安这次来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钱若霖的“24”都还没在心里数出来，那灯光就已经落在了他们的脚边。

钱若霖：……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难怪她今天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一直有些莫名其妙来的紧张感，原来是因为第六感就觉得自己要出事？

“老板…咳…”有人小声说，“我们这是跑路还是…”

钱若霖镇定地说：“没关系，我们…总有办法的嘛！”

保安走过来，灯光照在他们几个脸上，又看了眼旁边的墙洞，表情意外的没有很严肃。

“咳，这个…”钱若霖转了转眼珠子，“我们这是在跟同学进行友好的交流。”

保安笑了，“什么友好交流？要从这里的小墙洞『摸』黑进行？我就说你们几个围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呢！”

“叔叔，你要相信我们，真的是友好交流！”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吸了口气：“高三的吧？”

“高三了还不好好复习！还在这里偷偷『摸』『摸』的！”

“我们现在就回去复习，现在就走现在就走！”有个女生赶紧说到，“叔叔你今天就当没看见吧，我们这不是也要毕业了嘛！”

属于高三学生的特权，这个时候不用白不用。

“行。”保安意外地答应地很快，“你们赶紧走，这里很危险。”

平时他们抓外卖和这些的时候都会咄咄『逼』人不饶人的，这个时候却意外地爽快。

说算了就算了，说不留人就不留人。

保安几乎是赶着他们走的，把他们几个赶走以后，保安蹲在了那个墙洞旁边，手上的电筒光亮照过去。

钱若霖只是回了一下头，她看到那个墙有些不太对劲，平时应该只有一个小洞，她刚才就觉得有些摇摇欲坠，现在借着光看才发现……

原来是真的摇摇欲坠。

“你那边把人拉开啊，我弄下来了！”这边的保安喊着话。

弄下来？弄什么？

钱若霖皱了皱眉，好奇心让她的脚步放缓，一直回头看着。

“好了！你放吧！”从墙对面传来的人声应和着。

话音落下，钱若霖看到这边的保安抽开了一块砖，又用力往那边一推。

“嘭——”地一声，这个墙壁的一块轰然倒塌，掀起了一阵灰。

这个突然的声响让前面走着的人也回了头。

“墙倒了？？”

“刚刚保安是不是说很危险来着？？”

“可是刚才没什么事啊？？怎么突然就倒了啊？”

“可能先用什么支撑着了…？真的好危险！！天！！”

而钱若霖，完全没有去思考这个墙为什么会倒下来，也没有去想刚才到底是怎么支撑的。

她的视线落在那边被灯光照着的身影上。

清俊的少年站在墙那边，因为突然倒塌的墙壁『露』出了他的身影。

那张熟悉、冷俊的脸落入她眼里。

钱若霖沉默了很久，像是遭到了雷击一样僵住，脚跟被黏在地上。

借着电筒的灯光，他们就那样对上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