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罗兰大公的抉择
尽管伯纳德一再表示了坚持,甚至表示只要据守长戟河,自己愿意亲自担任前线总指挥——背锅侠——的使命;但在皇帝本人的授意下,刚刚受挫东岸的帝国大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逐步与步步紧逼的克洛维军队脱战。
与此同时,西线方面军也是惊呆了,施利芬伯爵和旭日军团长挠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对面的皇帝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明明战局还处在僵持阶段,同样肩负前线指挥任务的他们也还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执行安森·巴赫那近乎疯狂的进攻命令,生怕一不小心全军覆没。
结果还还没等来预想中的终极反扑,敌人那边先崩盘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两个老人相视无言,只能感慨总司令料事如神——要不是有路德总主教亲自背书,他们都要怀疑安森这家伙该不会是个施法者吧?!
同样作为前线指挥官的法比安对此十分淡定,有条不紊的暂时接管了渡河成功的步兵团,将他们和游骑兵军团精锐暂编成两个由八个步兵团组成的“掷弹兵纵队”,以四个散兵团为先导,在炮火掩护下开始推进。
望着陆陆续续渡过长戟河,一个营一个营在东岸登陆的克洛维军队,主动或者说被动承担了断后任务的伯纳德重重一声叹息。
虽然在这场战争中,自己的立场并非是帮助皇帝赢得胜利,但他也不希望约瑟夫三世输得太难看,就算最终是克洛维人大获全胜,那也最好是惨胜。
道理很简单:帝国人讨厌皇帝,但也同样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克洛维人,尤其厌恶他们的野蛮和特立独行。
北方联盟和勃拉姆大公国的骑士们愿意保持中立,但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皇帝和克洛维人同归于尽,而非亲手将克洛维人送上秩序世界霸主的位置。
因此只要有可能,伯纳德都会尽心竭力的帮助皇帝及时止损,可偏偏皇帝本人并不认为…每当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离谱,有可能导致战局失衡的决定时,英明的约瑟夫三世都会亲自变身砝码,直接在天平的一端重重砸下去。
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皇帝大概还以为骁龙公国的骑士们愿意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但伯纳德则远远要比这悲观的多;所谓“大局观”,“高贵的牺牲奉献精神”,作为个人或许真的会有,可要说整个骁龙公国的贵族都能做到……
嗯,反正不管别人能不能做到,伯纳德自己是已经准备跑路了。
一想到这儿,伯纳德甚至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想法:皇帝肯定是希望通过转移战场,拖延节奏的方式让克洛维人的进攻出现脱节,从而稳定战局,整顿涣散的士气。
不知道等他撤无可撤,却发现克洛维人的军队并未出现脱节的情况,反而越是整顿,帝国大军的士气愈发涣散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带着几分恶意的揣测,最后眺望了一眼愈发逼近的克洛维独角兽军旗,伯纳德毫无眷恋的下达了撤出战场的命令。
十七点十五分,挡在安森·巴赫面前的最后屏障,也已经彻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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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开始了么?”
望着远处沸腾不息的硝烟和如雷鸣般忽闪忽现的火光,喃喃自语的罗兰大公略显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表情是无比的凝重。
这位略显不修边幅的老人穿着精致的火红色镶金边的风衣外套,衣领和袖口却是完全敞开的状态,帽子也没叠好就硬塞在了肩带里面,斜坐在一张帆布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没系携带的靴子还故意卷起了裤腿,露出了小腿上翻口的袜子。
但就是这么一副滑稽的模样,周围类似穿着的骑士们却显得异常严肃,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笑意,宛如众星捧月般将扶手椅上的老人簇拥在中间。
这让一旁的嘉兰爵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于大名鼎鼎的罗兰大公,理论上整个帝国,乃至整个秩序世界最富有的男人,看似荒诞的装扮似乎也变成了某种可怕的威严。
内心越是想笑,就越是畏惧非常,尤其是在意识到对方随时都能轻易弄死自己的时候,这种矛盾的惊恐就愈发的膨胀。
“行了,我尊敬的嘉兰爵士,别在那儿傻愣着。”依然举着望远镜的老人不耐烦的开口道:
“我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来个人,对,给爵士搬一把椅子过来,顺便弄点儿喝的,要烈一些,我们的爵士刚刚从噩梦般的战场逃出来,急需恢复些勇气。”
“遵命。”
一旁穿着和老人同款外套,只是从头到脚都整洁如新的中年骑士微微颔首,带着几分轻蔑的表情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骑士带着三名侍者回到原地,随之出现的还有和老人相同的扶手椅,外加满满一大杯的烈酒。
嘉兰爵士倒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冰镇的酒水顺着咽喉流入身体,却如火线般滚烫。
“嗯,这下看起来好多了。”放下望远镜的老人打量了他的一眼:
“嘉兰爵士,我就不废话了——按照你的见解,克洛维人打赢这场长戟河之战的胜算有多少?”
“胜算的多少完全取决于您,大公。”
面色微醺的嘉兰爵士放下酒杯,露出了几分讨好的微笑,他当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克洛维人已经没有预备队了,百分之九十的兵力都驻扎在东岸。”
“此时如果您的军队能果断出击,骑兵用最快速度突袭克洛维人的指挥部,派炮兵和工兵词催回浮桥…长戟河之战一天之内就能结束,光荣的罗兰家族,也将成为整个帝国的救世主。”
嘉兰爵士的表情无比认真,仿佛真心实意是在替罗兰家族和帝国的未来着想。
但罗兰大公明显不信。
“尊敬的嘉兰爵士,您貌似有些不太诚实啊。”老人哼笑两声,扭头看向那位刚刚送来烈酒的骑士:“我们的探子怎么说?”
“瀚土的王太子,莱昂·弗朗索瓦殿下正率领部队在向长戟河急行军。”
骑士面无表情道:“不出现意外的话,预计一个半小时之内就将抵达主战场。”
“很好,那他们兵力多少?”
“无法准确估计,但应该在四万人上下。”
“战斗力呢,有没有因为长途跋涉出现前后脱节,或者士气低落的情况?”
“恐怕没有…他们是在几小时前才开始急行军的,甚至还专门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吃早餐,中途也有放慢行军速度,轮替补给,物资也十分充足。”
“很好,非常好。”罗兰大公扭过头来:
“所以尊敬的嘉兰爵士,如果我的军队真的听信了你的建议,对西岸的克洛维人指挥部发动突袭,就会立刻撞上精锐的瀚土军团…这好像和你刚刚说得貌似不太一样啊。”
“恰好相反,正因为瀚土军团随时都有可能抵达战场,所以罗兰大公您的军队才必须立刻采取行动,突袭克洛维人的指挥部,才能逆转战局。”嘉兰爵士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否则如果等到瀚土军团抵达,即便如您一般优秀的统帅,也无力回天了。”
“有趣。”
罗兰大公笑了,咧起的嘴角露出了不太平整的牙齿:“听你的说法,就像是已经认定了皇帝陛下百分百赢不了这场长戟河之战,会彻底输给对面的克洛维人一样。”
“这个说法稍微有些不太恰当。”嘉兰爵士面无表情:
“乍一听上去,仿佛陛下刚开始还有些胜算,或者至少能撑过今晚似的。”
话音落下,老人的瞳孔微微骤缩了一下。
“我理解您的困惑,大公,任何没有和安森·巴赫有过正面交锋经验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克洛维究竟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能够疯狂到何种地步。”轻笑了两声,嘉兰爵士摇摇头:
“是的,在您还有勒文特大公,乃至骁龙公国的诸位大人们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这场战争,最快也要一周或者十天才能看到分晓的时候,对面那个疯子打从开始就决定只用一天时间就结束这场战斗。”
“皇帝的撤退从一开始就在他的预料之内,所有人都以为西岸的阵地是吸引火力的诱饵…不,那是他用来做最后总攻的推进基地,是真正的前沿阵地指挥部。”
“所以请接收我发自内心的建议,立刻组织一场针对克洛维人的突袭作战,罗兰大公…或者说帝国北方贵族,绝对不能在这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战斗中无动于衷,那将对您未来的声望产生可怕的打击。”
嘉兰爵士的语气愈发严肃:“无论您的决定是什么,现在您的骑士们都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罗兰大公沉默不语,笑容逐渐从嘴角消散。
就在这时……
“大公!”
面无表情的骑士突然上前半步,按住了老人肩膀:“骑兵,皇帝的骑兵开始行动了。”
嗯?!
不只是罗兰大公,就连嘉兰爵士和在场的骑士们也纷纷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主战场。
此时负责断后的伯纳德军队已经完全撤离,西岸阵地上遍地都红黑色军装,打着独角兽军旗的身影,宛若漆黑的潮水席卷而来。
而就在战场北侧,轰鸣的马蹄声伴随滚滚烟尘和金色鸢尾花突然闪出,直扑克洛维人阵线侧翼。
面对猝然袭来的精锐帝国骑兵,刚刚还在快速推进的克洛维阵线骤然慌乱,不得不快速收拢,调转枪口应敌。
举着单筒望远镜的罗兰大公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这支骑兵的动向。
只要是稍有常识的指挥官都不难意识到,皇帝此举就是要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打击克洛维人的进攻势头,迫使克洛维人转入防守阶段,从而为大军整顿争取时间。
并且由于全线推进,克洛维人的阵线肯定不可能百分百的整齐,侧翼一定存在着破绽;此时趁机下令让骑兵出击,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统帅都会做出的……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了罗兰大公的思绪,将手中的望远镜稍稍偏移。
主战场的北面,一支兵力约在五千人上下的克洛维军队突然杀出,与步兵线一同推进的还有将近一个团编制的轻量骑兵炮。
“风暴军团,安森·巴赫麾下的核心精锐!”嘉兰爵士突然开口道:
“原来如此…特地安排风暴军团从上下游控制渡口,并非是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从而分担正面战场的压力,而是在发起总攻时成为大军的侧翼掩护——难怪他会把所有骑兵炮装备给渡河的部队,就是为了遏制帝国最为强势的骑兵部队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微微蹙眉的罗兰大公依旧举着单筒望远镜,表情似乎陷入了迟疑。
几乎就在同时,疯狂开火的风暴军团已经打乱了帝国骑兵的进攻节奏;在诺顿·克罗赛尔的命令下,两个骑炮营用最快的速度打光了携带的弹药,五千名风暴军团士兵以团为单位原地展开,组成十个空心方阵,缓缓向战场方向移动。
很显然,即便是在掩护侧翼,他们也在时刻关注着背后罗兰大公的三万大军;只要罗兰大公采取行动,这些空心方阵立刻也能调转枪口,压制来自北方的帝国骑士们。
“很好,就是现在!”
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老人猛地站起身,将望远镜扔给一旁的骑士:“立刻组织军队,向克洛维人的侧翼发起突袭!”
“遵命。”骑士面无表情的单筒望远镜藏在身后:
“那么…是西岸还是东岸?”
“这还用问?”老人翻了个白眼:
“虽然很遗憾,但如果没有罗兰家族的支援,皇帝大概是真的要输掉这场长戟河之战了,所以……”
“当然是东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