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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猜不得如题

却说敬则则走过场似地张罗了?一下?早饭后, 回到屋中景和帝却已不见了?踪影,丁乐香正在擦拭灰尘,见敬则则进门赶紧道:“公子出门去了?, 说是约了?人谈生意, 在外头用饭。”

敬则则点点头,“他不吃, 那咱们一块儿用吧。”

丁乐香还有些不好意思, 却耐不住敬则则坚持。

饭才过半, 从天边卷过来的乌云, 顷刻间便覆盖了?上方, 让晨光晦暗如黄昏, 几个炸雷响过,狂风大作, 黄豆大小的冰雹便兜头落了下?来。

敬则则搁下?碗筷, 有些担忧地走出门,招了?留下?来保护她的侍卫鲁天霸道:“公子出门时,可穿戴雨衣和雨笠了??”

鲁天霸道:“回小夫人, 公子出门时, 这些东西高先生都备了?的,只是不知道会下?雹子, 怕雨笠不抵事,不过公子身边的人肯定会护着公子躲开的。”

也?只能如此了, 敬则则问一句也就想图个心安。

因着天『色』不好,所以敬则则今日也没出门,靠在榻几边看了?半日的书,丁乐香则在一旁和华容一道做针线。

好容易挨到黄昏时才见景和帝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嘴唇颜『色』也暗淡,敬则则心道不好,赶紧让华容把一直温在灶上的姜汤端过来,伺候皇帝先喝了?,又忙活着给他换干燥温暖的衣裳、鞋袜。

“不妨事,就是受了点儿凉。”沈沉道,却任由敬则则捉着他的左手,替他轻轻摩挲,试图给他增点儿暖意。

沈沉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丁乐香,“你父亲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也?听那驿站附近的村民说前些年有出没盗墓贼的事儿,都是新坟被扒。”

丁乐香一阵脸红,愧疚地低声道:“都是,都是迫不得已。”

沈沉点点头,“也?难为你一个弱女子了?。放心吧,你父亲的命案我保证水落石出。”

谁知这话音才落,门外便响起了嘈杂声,客栈小二一脸慌张地跑进院子来,“公子爷可不好了,杨驿丞的管家带着县里的衙役来抓人了,说你们绑了?他家的逃奴。”

丁乐香听了脸『色』瞬间惨白,还打了?个哆嗦,敬则则碰了碰丁乐香的手臂,“你别担心。”

说话时沈沉已经起身,敬则则本想跟着出去看看的,却听他回头道:“你别出去。”

敬则则便只能乖乖地退到窗户边,从窗户缝里往外瞧。

因为带着衙役,所以那群人在客栈里几乎通行?无?阻,就这么闯进了?院子里。

领头人依旧是那日那尖嘴猴腮嘴上长『毛』的老鼠男,只是气焰比那日嚣张了?不少,进门就喊打喊杀,“快把人给爷交出来,要不然送你们进大牢吃板子去。”

沈沉站在廊下?,本就头痛欲裂,此刻更是怒火烧心,对御前?侍卫郭潇使了个眼『色』,郭潇立即一个纵身跳进院子,对着那老鼠男就是一耳光,打得他跌倒在地,一张嘴一颗牙就落了出来,满口的血。

郭潇嘴里还嚷道:“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儿,容得你撒野?”

老鼠男可是打听过之后才来砸场子的,这院子里的人跟他们大老爷和大大老爷都没关系,这会儿被一巴掌打倒在地,立即尖叫道:“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

敬则则在窗户后叹息了一声,“又这样,一上来就打打杀杀。”她看得都觉得乏味了。

丁乐香见敬则则一点儿也不紧张,不由好奇道:“小夫人,你就不怕么,他们带着衙役来的,那太尊的三姨太就是驿丞的女儿。”

敬则则道:“怕什么,这是附郭之县,不是还有府尊在么?大不了?咱们去翔南府告状。”

丁乐香满口苦味地道:“府尊大人么?他……”

敬则则回头道:“怎么府尊也?牵扯在这里面?”

丁乐香低声道:“县尊大人为了讨好府尊,听说把自己的两个爱妾都送去伺候上头了。”丁乐香有些羞耻地道,“还是一龙双凤。”

敬则则听明白了,却赶紧斥责道:“他算什么龙凤,你别『乱』用词。不过如今这官场如此污糟么?有这样的丑事儿,怎么巡检、巡按,还有各观察使、观风使都没上奏过啊?”

“官官相护,自然没人会上奏。”丁乐香道。

敬则则心下?黯然,都说如今是治世,皇帝更是宵旰勤政,却没想到吏治依旧如此败坏。

敬则则正出神呢,院子里的打斗却已经接近尾声。景和帝这一次出门不仅带了大内侍卫,还将收服的一名江湖高手宋子义带着的,那些个成日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衙役和打手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打家丁事小,打衙役却事大,这是真要坐牢房的事儿。早就有看热闹的人跑到县衙搬救兵去了?,不多会儿竟然调了?一队卫所军过来。

这可真是大事了?,连敬则则都觉得是大事了?。

敬则则的父亲是定西侯,是靠军功封侯的,所以她对这方面的事儿比较清楚。卫所军的调派只有各省提督军事的总督或者巡抚才有资格,还得给出手谕以备查,然眼前的情形,一个驿丞,或者一个县令居然就调动了卫所军,这实在是骇人听闻,此事若是不查清,只怕社稷危矣。

果不其然,原本不想暴『露』身份的景和帝,对旁边的大学士张玉恒使了个眼『色』,便亮明了身份。

张玉恒往前?一步用洪亮的声音道:“尔等胆敢以下?犯上?此乃当朝天子,尔等还不放下兵器速来见驾?是想谋逆么?”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哪里能想到皇帝会微服到这个地方来?有那大胆的还想质问景和帝是不是假冒的?却见郭潇等人已经亮出了御前侍卫的金牌。

那老鼠男当场就吓趴下了?,屎『尿』都屙了?出来。

屋子里的丁乐香也?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俊美倜傥,儒雅而不失威严的恩公居然就是当今天子。

既然表明了身份,景和帝自然不能再在客栈里住下去,很快南翔府的府尊就喘着气?儿跑进了?院子,膝行?到沈沉跟前?请他移驾州府。

南翔府的府衙不如何气?派,从外面看墙面都斑驳了,但?是内宅的院子却是景『色』秀致,几经翻修、阔增,十分气?派。

景和帝虽然挪进了?风景如画的院子里,但?胸中的怒火却烧得更熊了?。他没多说别的,只拿了自己的天子令牌派郭潇连夜将省城的卫所军调了?过来,他实在是不能相信南翔府的人了。就怕这些人眼看着万劫不复而起了歹心,做出弑君之事。

等省城伏原卫的兵赶到南翔府后,沈沉这才下?令将南翔卫都指挥使拿下,当然那杨驿丞和他女儿做人三姨娘的厚坤县县令早就关押了起来,却没有进行?审问。至于南翔府尊,因为还在赈灾,沈沉不愿意扰民所以并未捉他前?来。

最终此庄案子却是由南翔府的同知署理,也?就可以想见皇帝的疑心。

却说景和帝昨日挨了雨,受了?凉又为南翔府的吏治败坏而惊心,动了肝火,到了夜里便发起热来,烧得『迷』『迷』糊糊,累得敬则则不停地给他用凉水擦拭手脚,额头上的帕子也?一直换着。

大夫开了?『药』,华容去煎『药』,到了天放明时,敬则则熬不住地伏在床尾睡了过去,连丁乐香端着『药』进门也不知。

沈沉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所以即便是病得厉害,也?还是清醒了?过来,撑起半个身子便见敬则则伏在床尾睡着了?。听得丁乐香进来,沈沉抬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丁乐香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无?声而快速地往前?趋了?两步,将皇帝扶了起来,又为他调整了一下?靠背,这才回身将『药』碗端到床边。

刚才着急伺候皇帝所以没有细想,这会儿空了?手站在跟前?了?丁乐香才羞红了脸,华容不在,皇帝这模样显然也是不想惊醒敬昭仪,所以她就不知道该不该自己动手喂他吃『药』了,毕竟太过亲昵了些。

然而事有从权,丁乐香不过迟疑片刻,就下定了?决心,总不能放着病人不管,于是坐在了绣墩上,用勺子舀起汤『药』放在嘴巴吹了吹,又想起民间传说皇帝吃进口的任何东西都要人尝,所以她把第一勺给喝了?,又重新舀了?一勺喂到景和帝的嘴边。

沈沉原要拒绝,但?见敬则则似乎动了动姿势,顷刻间便改了主意,就着丁乐香的手喝了?『药』。

丁乐香的娇颜上立即飞上了?两团红晕,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却听沈沉道:“你这『药』都喂到朕鼻子上了?。”

“呀。”丁乐香低呼一声,赶紧抬起头,“皇上,民女……”

“不用怕。”沈沉宽慰丁乐香道,眼睛却瞥向了?刚醒过来的敬则则,她正靠在床尾楞楞地看着他们。

丁乐香意识到皇帝的眼神不对,顺着看过去,脸就红得仿佛猴子屁股了,赶紧往后退了?退,“昭仪娘娘你醒啦?皇上的汤『药』……”她说着就想递过去。

敬则则笑?着起身,本想说“一事不烦二主”,可她余光瞥见景和帝的脸『色』不对,于是心灵福至地道:“刚才我睡着了?,麻烦你了?丁姑娘。”

眼瞧着丁乐香退了?出去,敬则则再看景和帝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了。敬则则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皇帝看上丁乐香是一回事儿,而自己把丁乐香推给他又是另一码子事儿,景和帝最讨厌的就是人猜他的心思。

敬则则重新落座,端着『药』碗却不急着喂『药』,唇角含笑温柔地看着景和帝道:“皇上,一勺一勺地喝『药』难道不觉得苦么?”

沈沉瞥了敬则则一眼,没说话。

“或者说秀『色』可餐,连『药』也不苦了?”敬则则似嗔似笑地道。

沈沉乜斜敬则则一眼,笑?道:“还是苦的。”

敬则则噗嗤笑出声,将『药』碗递给皇帝,帮着他放入掌心,“皇上还是一口气喝了?吧。”

沈沉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你胆子大。”话虽如此,他还是仰头就把『药』给喝了?个干净。

“皇上还是再躺会儿吧,喝了?『药』捂出汗病情就缓解了。”敬则则劝道。

沈沉摇头道:“不用,你去把张玉恒叫进来。”

敬则则叹口气,起身道:“天下的人都想做皇帝,可我看呐做皇帝才是世上最难的事儿,忧国忧民不说,连病着都要殚精竭虑,怨不得……”敬则则感觉自己说漏嘴赶紧地打住了。

“怨不得什么?”沈沉问。

敬则则摇摇头,不敢说。

“你说,朕不怪罪你就是,朕知道你嘴巴里吐不出好话来。”

敬则则嘟嘟嘴,“皇上可真是骂人不带脏字的。”

沈沉被敬则则给逗笑?了?,“哟,你还听得出啊?”

敬则则气?不过地道:“怪罪就怪罪吧,臣妾要说的是,怨不得历代皇帝都是命短的多,命长的少,所以太后称制的也?多。”

沈沉被敬则则弄得气?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敬则则不怕死地耸了耸肩。

“行?了?,你放心吧,担心朕命短,以后没人疼你么?”沈沉笑?道。

敬则则闻言心里自嘲了一下?,什么疼啊?她担忧沈沉命不长,不过是因为自己如今位份不高,也?没有孩子,他一死自己就得出家。若此刻她是皇后什么的,怕不得盼着他早死啊?自己好垂帘听政。

当然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臣妾倒不是为自己,是为天下百姓求皇上保重龙体。”

沈沉瞅着敬则则似冷哼了一声,“哦,是么?”

敬则则感觉皇帝病了?伺候起来有些棘手,又低声补了一句,“其实臣妾也?是为了?自己。”

“朕知道,若是朕没了,你的前?程转眼也就成空了是不是?”沈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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