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家产进度49%
沈长明还没来及张口说什么,江橙橙就蹲下扯起看他的膝盖,语调略带颤抖,“谁干的?”
尽管沈长明没说什么,但是江橙橙还是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是沈家那群王八蛋吧?”
“没事的,”沈长明把裤脚拉下,然后扯起女孩,淡声道,“我不疼。”
“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江橙橙知道这人是一个什么德行。
沈长明是一个很少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哪怕痛到骨子里了,这人也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于是江橙橙索性不再理会他的鬼话,也不管学校里的铃声已经响起,拉着这人的手腕就往路边药房走去。
她娴熟地买了碘酒,纱布还有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水,走向站在路边的沈长明。
沈长明被江橙橙训了一路,现在安静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橙橙难得冷着一张脸,伸出两根手指头拽着沈长明的衣袖,让人坐在路边凉亭的椅子上。
沈长明知道现在的江橙橙不好惹,便乖乖听话,以一种极为端正的姿势坐在石凳上。
江橙橙刚想拉开沈长明的裤腿,便被人一把攥住手。
沈长明抓着江橙橙的手很紧,他眉头紧锁,“我来。”
在他眼里,江橙橙应该是站在最顶峰睥睨众生的天之骄子,没有理由为他这样做,而且他也没资格让江橙橙这样做。
江橙橙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是轻轻拍开他的手,正色道,“坐好吧你。”
沈长明和江橙橙就这样互不相让,对视了许久。
最后还是沈长明率先退步,薄唇微抿,选择了退步。
江橙橙瞥了他一眼,便拿起面前的棉签沾了点碘酒,戳到对方那伤的触目惊心的膝盖上,小声嘀咕,“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
“……没有逞强。”沈长明气势颇弱。
江橙橙翻了个白眼,拿着棉签往他膝盖上重重戳了一下,听到对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才道,“那你疼的时候倒是说出来呀。”
沈长明自知理亏,眼角颤了颤,长睫微垂,轻轻地道了一个字,“好。”
江橙橙盯了一会儿眼前的人,发现对方认错态度良好,才低哼一声,在伤口上轻轻吹了一下。
少女鼓起腮帮子吹气的样子可爱又暖心,这口气仿佛吹到了沈长明心里,惹得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看着眼前处理极好的伤口,倏尔想到了上次少女和他说到一半的往事,直觉让人骤然出声发问道,“你怎么这么会处理伤口?”
此话一出,让江橙橙起身的动作顿住。
江橙橙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百感交集。
她其实先前是有想过要和沈长明坦白的,但那是在确认自己心意之前的事情了。
如果现在告诉沈长明,自己不是原来的江橙橙,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
一个占据别人肉体的孤魂野鬼?
她太害怕不会再从沈长明那双凤眼里看出深刻的喜欢。
比从没得到更让人难受的事情是,拥有过却失去了。
但让江橙橙这样子一直隐瞒沈长明,她做不到。
江橙橙抬起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两人就这样沉默对视着半晌,好像双方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只见江橙橙深深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沈长明,其实我不是江橙橙。”
……
咖啡馆。
孟涵抵达的时候,就看见江淮安已经坐在约定好的卡座上了。
男人侧过脸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曲线仿佛都一如初见。
江淮安身上确实没有太多岁月流过的痕迹。
孟涵没有将视线过久驻足在那张脸上,走上前先将外套递给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才缓缓坐下,淡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以前的你不会迟到。”江淮安转过头,静静看着孟涵。
孟涵讨厌江淮安对自己永远都是这样的说话语气,便毫不留情地回道,“那是以前了。”
“而且我是否迟到完全取决于约见的人重不重要。”
孟涵抿了一口白开水,慢条斯理道,“所以江先生,不要对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太高估。”
江淮安眼中闪过一丝刺痛,见女人脸上神色未变,胸口的位置更加闷痛。
孟涵似乎对和他共处一室这件事十分排斥,连点单都没有,直接道,“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唠嗑的,关于橙橙监护权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趁现在吧。”
江淮安直直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在观察孟涵这么多年的变化。
不得不说,孟涵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孟涵嫁入沈家以后,不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言语举止都和江淮安见过的豪门贵妇如出一辙。
今天的孟涵没有穿那些素色的长裙,而是穿着一件小吊带和高腰裤,耳朵上坠着长条流苏耳坠,唇上则涂着复古红的口红,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学生。
现在的孟涵变回了初见时的那般,大胆又热烈。
但却不再属于他。
江淮安收回视线,艰声道,“江橙橙的抚养权我不会放手的。”
“ok,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孟涵早就料到江淮安不会说出什么好听话,拿起一旁的外套就想走人,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江淮安突然起身拉住了她。
孟涵回头看着他,那双杏儿眼里尽是刺人的冷色,“怎么?你还想把我绑回去关起来吗?”
“不是,我……”
“这次你抓不到我的。“孟涵也不想知道他想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手链扯开,露出那道宛如肉虫的伤疤,语调很平但却可以听出恨意,“因为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曾经做过这种蠢事。”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你了,江淮安。”
孟涵接下来说的话让江淮安心脏紧缩,痛苦得那张伪装平静的脸庞都扭曲了——
“就算你抓到我,我总有办法离开你。”
江淮安感觉后脑勺好像被一根棍子重重落下,那种剧痛让他背后都有了汗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卑微,带着一种祈求,“如果我改呢?孟涵,如果我改呢?”
江淮安的变化在孟涵眼里不过是另一种骗局。
而陷入这种骗局的后果,孟涵已经不敢也没有能力去承担。
她像是在一段感情里最后选择妥协的那个人,道,“算了吧,江淮安。”
孟涵说完就想离开。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走不出来。
江淮安就像她经历的一场大难,身体已然痊愈,但灵魂却还是破碎不堪,经久不愈。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制造这一切的人。
孟涵也曾在那个最好的年纪想过要陪他一直走下去,让眼前这个人沉浸在无边的爱里,像个正常人一样懂得爱学会爱。
可她终究还是想太多了。
江淮安始终是多年前那个江淮安,冷眼旁观她献祭似的爱着,甚至以此作为要挟。
而她自己,却反而成了学不会爱人的笑话。
因为那时候的她,把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江淮安,甚至忘了分给自己一点点。
孟涵垂眼看着那双紧紧不放的大手,过了片刻,才用力将其掰开。
随后,她没有半点犹豫地离开了咖啡馆,留下江淮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
江橙橙不知都该怎么和沈长明解释,于是干脆从头开始讲起了上一世江橙橙的故事。
上一辈子的江橙橙是个孤儿,出生没几天就被人扔垃圾桶,还是被捡垃圾的流浪汉发现,报警送去医院,后面又流转到孤儿院里。
江橙橙从小就出落得漂亮,伶俐又聪明,嘴巴还甜。
孤儿院里的小伙伴和阿姨都说她以后肯定能被人领养走。
终于,在七岁的时候,江橙橙被一对夫妇领养走了。
江橙橙的噩梦也由此开始了。
最开始的时候,江橙橙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妈妈”被“爸爸”摁在桌子上打,她有尝试过阻止,但在被扇了一巴掌以后,她发现,先前那个对自己和睦温柔的“爸爸”或许不像表面那样。
江橙橙就这样在暴力和怒骂声度过了一年,她没有被打,可每天都活在极度的压抑里。
她想过逃跑。
可只要她想到逃跑的后果,她就吓得腿都软了。
这样的日子在一年后结束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在一个早晨逃走了。
其实江橙橙在起床倒水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女人打开了门,正准备走出去。
对方也发现了江橙橙,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闪过挣扎,痛苦,悔恨还有……惊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那个被成为“妈妈”的人给江橙橙下跪磕头,为的就是让江橙橙别出声,不然她就逃不了了。
江橙橙看了女人很久,最后在发现对方没有带上自己的意图后,沉默着回了房间,在路过“爸爸”房间的时候还轻了许多。
她竖着耳朵听着女人离开,眼泪终于掉下来。
又一次,她被抛弃了。
那个男人醒来发现女人不见了,自然勃然大怒,捏着江橙橙的肩膀问她女人的行踪。
江橙橙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捏碎了,但她还是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男人找了女人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男人放弃了。但他身上的暴虐却没有因此消失。
暴力被付诸在江橙橙身上。
江橙橙身上开始出现了大片的淤青,红肿还有挫伤。
邻居的大妈曾经帮她擦过药,但也只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要是只是拳打脚踢,江橙橙还可以忍受。
但后面的暴力愈演愈烈,那个男人甚至开始用火灼烧她的肌肤,只为了听见女孩的哭泣和惨叫。
成年后的江橙橙没有穿过短裤,因为自己的大腿两侧有很多被火焰和烟头灼烧留下的痕迹,丑陋得触目惊心。
江橙橙后来是自己去警局报的警。
那时候的她被打到断了肋骨,腿上的烧伤也已经化脓。
就算被人抛弃了,江橙橙也不想要抛弃自己。
如果她都不爱自己了,谁还能来拯救她呢?
当时江橙橙的事情还上了当地的新闻头条,当事人养父也被刑拘,江橙橙重新回到了孤儿院。
重回孤儿院的感觉并不好受。
或许是因为天天有记者蹲在门口堵她的缘故,又或者是院长说的被“退货”了,大家都不像以前喜欢自己了。
江橙橙便独自一人过了许多年。
到了法定年龄离开孤儿院后,她做过许多兼职来养活自己和读书。
虽然确实很累,但她却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除了偶尔为没能获得爱而感到悲伤。
大学毕业之后,江橙橙便从事了工作。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无趣地活下去,直到那天加班后被大货车撞飞,穿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江橙橙。
她的人生终于有了第二种可能。
……
江橙橙说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后,沈长明低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沈长明的额发挡住了那双凤眼,叫人猜不出这人此刻心中的想法。
江橙橙对于沈长明的反应早有预料,但看见这样的场景,她心中还是有些发涩。
她强颜欢笑道,“瞒了你这么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怕我说了你会害怕。”
“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很糟糕——”
“你呢,”静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却嘶哑低沉,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很痛?”
江橙橙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一热,泪水仿佛一瞬间出现,又在一瞬间猛然下坠。
她慌乱地用手背拂去泪珠,咧开嘴笑道,“不痛了,早就不痛了——”
一阵劲风袭来,带起了江橙橙额前的刘海。
沈长明一把将江橙橙拽入怀中,将女孩的头摁进自己的颈窝里,就像对方曾经对自己做的一样。
“江橙橙,是你说的,痛了要说出来。”沈长明手上用力,将女孩牢牢困在自己怀里,“你自己说的,自己也要做得到。”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假装。”
江橙橙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抓住少年肩胛骨的衣服,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长明的怀里传来少女压抑且悲痛的低泣,好似在告诉对方自己有多痛。
沈长明笨拙地顺着江橙橙的长发,企图寻找一个方式来服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