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零贰玖
为了不惊扰林诗音, 回李园的这一路上,车夫赶车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是以他们回到李园时已近亥时。
这个点实在是有些晚了, 就连向来不怎么过问林诗音行踪的祥叔也不由得有些担心,站在李园门口望了好久,看见马车回来才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马车停下开了门之后, 他老人家就有些傻眼了。
高亚男最先跳下车去,朝他点了点头权当打过招呼,随即便转身对在这艰难姿势下把林诗音抱起的冷血道:“小心些。”
冷血:“……嗯。”
其实他对这地方可比高亚男熟悉多了,哪怕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岔。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回。
祥叔还在懵逼, 看着自家表姑娘趴在冷血肩头,一派不省人事的同时还死死地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一瞬间连发生什么了都忘记要问, 就这么看着他们三个走了进去。
是的,因为林诗音一直抓着冷血的手不放,冷血根本不能像之前那样横抱着她,只能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扛到肩上。
虽说都是抱, 但这样抱,她就等于是整个人都缩在了他怀里, 柔软的胸膛与他肩头相贴, 温热而规律的呼吸直接喷在他颈间,让他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最要命的是,大概因为这样趴在他肩上不够舒服, 去到冷香小筑的这一路上,林诗音一直在小声呜来呜去的,仿佛在用鼻音表达自己的嫌弃。
冷血都快疯了,只能尽量走快一些。
高亚男见了还颇不解:“走这么快做什么,小心吵醒了林姑娘。”
冷血:“……”
说真的,她还不如醒着呢,至少醒着的话不至于这么折磨人。
好不容易走到冷香小筑时,冷血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汗已经沾湿了贴身的衣服。
她的侍女们有了上一次经验,这回一个都没有大惊小怪,开口时也俱压低了声音:“表姑娘是又喝醉啦?”
这个“又”字听得高亚男愣了愣,不过还是代替冷血回答了一下:“好像是吧。”
说话间冷血已经把人抱进了屋。
侍女们也忙跟进去,虽说做好了表姑娘喝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见她死活不愿意松开冷血时,还是集体愣住了。
“这……”
大家见到这种场景的反应都差不多。
冷血都不想数这是今晚第几次听到这话了,既尴尬又无奈,还不好意思直接去掰她的手,只能转身去看高亚男。
高亚男忍住笑走上前来帮他,一边弯腰一边转头吩咐愣在那的侍女们:“一会儿一道帮忙按着你们姑娘。”
侍女们一脸懵逼地点头:“……好、好的。”
一行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总算把林诗音制住。
冷血的左手手臂被她抱着枕了一路,已经整个麻了,收回来时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知觉,再低头看她,一副被夺了心爱物的皱眉委屈样,躺在那被按住了也不得消停,始终扭个不停,和平时完全两个模样。
冷血揉着手臂望了她好几眼,望着她脸上的委屈之色,一时竟又有些心软。
算了,她喝醉了,闹腾也是应该的。
而且就算这么闹腾,她也还是很可爱啊。
就在他想着再多看一眼就走的时候,为首的那个侍女忽然直起身来回头朝他开口道:“天色已晚,冷捕头不若去隔壁院子将就一下算了?反正等表姑娘醒了,估计还是要去神侯府谢您的。”
言罢不等他回答便又补充了一句:“隔壁院子您的房间一直留着,自您走后也有人收拾打扫。”
如果是平时,冷血可能真应了,但今日却不行。
他明天就要离开京城去办案,还是和他二师兄一道,哪可能等到林诗音醒了再走。
所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就摇摇头拒绝道:“不了。”
侍女有些可惜,但也没多作勉强,低头看了看终于稍微停下点闹腾的她家表姑娘,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能说的她都说啦。
林诗音其实是做了个非常……一言难尽的梦。
她梦见自己终于把火锅店开成了规划里的全国连锁,钱赚得她再活几百辈子都不一定花的完,说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然后她就仗着自己财大气粗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直接跑去神侯府跟诸葛神侯说,我要包养你的小徒弟!你不准反对!
梦里面的诸葛神侯非常OOC地同意了,也不知道到底因为皇帝还是因为钱,但总之就是同意了,让她非常意外。
但是他同意不管用啊,冷血居然高风亮节得宁死不屈,听了她的要求后被吓得直接逃了,还逃了好多次,把她气得要死,偏偏又舍不得对他下什么狠手!
后来她越想越气,就去找李师师倾诉。
李师师对她说,你这个样子不行的,太没有诚意了好不好,怎么能只用钱呢,他喜欢什么你要对症下药啊。
林诗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冷血到底喜欢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久好久,久到冷血跑得她根本找不到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委屈得她差点没哭出来。
就在她最最委屈的时候,她醒了。
屋子内还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意识到方才是做梦,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梦,顿时没忍住抱着被子捂住脸嚎了两声。
天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今天白天都想了些什么?
而且真的很过分啊,做梦都不给她一个包养成功睡到想睡的人的好结局是怎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梦里面除了李师师之外的其他人,包括祥叔在内,都在劝她放过冷血,大部分都语气万般恳切,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一样。
不那么恳切的,比如姬冰雁,对她说的是:“……说真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诗音:“……”
不行不行,不能再回想了。
她决定摒弃杂念继续睡,争取不要再做这么丧心病狂的梦。
在重新睡过去的前一瞬,她总算想起来,她好像本来是在李师师那里的吧?为什么现在会在自己床上?
不过那时困意已经彻底涌上来,容不得她思考更多她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远在京城另一头的冷血,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少年人血气方刚,还抱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半个晚上,哪怕后来回去路上被冷风吹了一路,也没能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洗漱完躺下后,冷血根本无法像以前一样迅速平静下来浅寐。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各种令他逃避不得的画面和声音。
纷乱嘈杂,五彩缤纷。
有她在地道里被夜明珠照得几近透明的手指,也有她趴在自己肩头小声咕哝的那几声,还有她枕着他手臂不肯松时的表情。
到后来更是不再局限于今晚,连带着从前相处时的细枝末节也如潮水般一道涌现。
站在金梁桥上被风吹得发红的耳垂,递给他葱泼兔时一歪头掉下的鬓发,每次过招时朝他扫来的带香掌风……
睁眼闭眼,辗转反侧,全是她。
这叫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如此过了半个晚上之后,外面的天刚一亮,冷血就再也躺不住,直接起来了。
师兄弟二人碰头之时,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大半个时辰。
铁手见了他还很奇怪:“怎么这么早就等着了?”
他以为他已经够早,结果这个年轻的四师弟居然比他还早。
冷血面无表情道:“……睡不着。”
换了旁人听到他这么说大概不会多想,但铁手向来心细,更知道按他的生活习惯绝不至于睡不着就起得这么早,不禁更疑惑了:“睡不着?”
冷血点了点头:“嗯。”
铁手见他面上的确出现了难得会有的疲惫之色,头发也是湿的,看那湿的程度,也不像是等在门口沾上的冬日朝露,十分在意:“你干什么去了,头发怎么回事?”
冷血依然面无表情:“……没什么。”
其实真没什么,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后去洗了个冷水澡而已。
只是这种事,他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告诉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