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拭目以待
戈阳郡的峃毒再一次出现,将明月山庄对面深山的记忆再次拉了出来。
扶萱脸色一变,问:“莫不成,江乔背靠的不是王家,而是余家?”
谢湛未置可否,只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扶萱同谢湛出了道观,再次回了马车。
扶萱忍了半晌,终究忍不下去,幽幽地埋怨道:“你们大理寺的办案速度也太慢了些,戈阳郡那事,可是已过了几个月了。”
她没明说,是她伯父的冤死迟迟没有结果,她对他的能力有了怀疑。
谢湛鼻腔中轻嗤了一声,他用折扇撩起窗帘,“你过来看。”
扶萱凑到他身侧,随他的指示看向窗外。
夕阳朝大地洒下金色的光辉,建康城街头商铺林立,车马骈阗,人流熙熙攘攘。
繁华,喧嚣,辉煌。
扶萱转脸回来看谢湛,眼神问他:看什么?
谢湛看着她的眸子平静道:“民生。”
扶萱不解。
谢湛又道:“大梁一半民生握在皇家手中,一半在世家手中。世家之权,王谢占五成,余家占两成。”
扶萱点头,她懂,世家财大权重。
谢湛道:“戈阳郡之事,背后无论是余家,还是王家。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你说,谁敢信?凭猜想?还是凭区区一个郡守的一面之词?”
他在朝她解释,要给任一家定罪皆不容易。
扶萱怔怔道:“可找出谋害我伯父和阿父的凶手,其实不难啊。”
谢湛捏住她的下巴,眸光落在她的艳唇上,笃定道:“扶公故去,是简单的私仇毒杀么?你想要的,难道只是一个凶手以命抵命么?萱萱,你想得到的,我会帮你一一实现。所以,你耐心些。”
扶萱瞪大眸子。
原来,他都知道。
进建康城后,伯父和阿父一直在裁省官职、褒贬赏罚、清查户口、改善民生之事上努力,这些行为得到穆安帝支持,却是打破了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平衡。
世家本就要牵制皇帝,政治格局不允许有人破坏。而他们扶家却出头,做了这个破坏者。
是以,扶家才引起这些世家不满,预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伯父的死,不是偶然,可以说,是两种力量较量下的必然。
她要的,怎可能是一个凶手的命?
她要的,实际上,是那股要了伯父命的力量彻底消退。
简单说,是撬动世家的根基。
扶炫袭了伯父爵位,以扶炫的性子,扶萱毫不怀疑,他还会承继伯父的遗志,继续打破那未打破的格局,撬动那还未撬动的东西。
故而,扶炫需要钱助力,她可以不顾一切为他取。
并非她不在意她的身子,是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她的皮囊更宝贵。
这些,她又怎可能与谢湛谈论呢?他是世家准家主,便是那股力量的中坚一员啊。
可他现在说什么?
说他会帮她一一实现。
扶萱看着眼前郎君,这个与她曾毫无距离的郎君,与她有婚约可她对这门亲事不抱希望的郎君,心中想信他,却又不敢相信他。
她笑了笑,并未多言,将这个她现下无法做的决定进行搁置。
扶萱心有防备,谢湛又岂能不知?
自扶炫袭爵后,她再不如先前那般追着他问案子的进展,他多少能察觉,扶家那头已经自己在查。而她今早确实也给了他答案,她的钱用于助扶炫。
他倾身朝她,苦涩地呼唤她:“萱萱。”
他以为他已经做的够明显了,可她仍旧不信他。
扶萱再笑,只道:“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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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丹枫飘落,秋风吹尽庭柯。时日往前,数日已过。
自从扶炫袭爵得了侍卫,从中挑了一大批保护扶家人最疼爱的小女郎,扶萱的出行便变地高调无比。
这日,扶萱按照谢湛交待的事项,亲自去了京兆郡官府缴纳估税。
马车停在衙门门口,扶萱走出马车时,衙门外,已是立了两队持刀侍卫,规规矩矩、隆重无比。
看着这般只有高官显爵之人才有的排场,不仅来往百姓驻足议论纷纷,就连衙门门口的当值差役都狐疑地打量了过来。
偏巧扶萱今日还带着张面帘。
如此,便误会顿生。
搞不清状况的差役立时恭敬,心中嘀咕着说不准来人是哪位县主、郡主,口中不敢询问过多,只引路的脚步快了许多。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官府的门槛很“高”,官府之人权威又威严,真要找到处理自己所求之事的对口官老爷,实则,并不容易。若是没有中间人来提前打好招呼,这求上来的百姓,没有被一番严厉诘问之前,那通往办事的门是断然不会打开的。
可今日,在这般误会下,扶萱却是轻巧地进了仪门旁的东侧门,顺利地寻到了那位官员,办成了事。
傍晚,她心事重重地回了鹤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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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一日聒噪结束,了无边际的夜空之中星子点点,月已圆过,隐没了三分之一,像被谁啃没了小半的一张酥饼。
扶萱回棠梨苑时,谢湛已下值,正在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棠梨苑乃是鹤园主院,本是谢湛歇息的地方,可如今鹤园的主人换了人,扶萱自然而然也就占了这个地。
这院子主人具体是谁,实则也没多大差别,二人也不会用两张床安置。
穿过曲折回廊,扶萱提着灯笼,去了棠梨苑旁侧的书房。
石清见她到来,恭敬地拱手,在要脱口喊出“少夫人”的时候,被扶萱咳了一声蓦地打断。
自那日被两位婢女称呼为少夫人,扶萱便起了疑心。在明月山庄被人这般称呼,一回可以说巧合,可到了这鹤园,这些人还是这样,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一问才知,吩咐他们的,不是旁人,原是这石清。
石清被提醒,连忙唤了声“扶女郎”。
扶萱对他的识趣满意,笑了笑,问:“你家公子何时能结束?”
面前的女郎在自家公子心中的地位,石清又不是不知。
自生辰起,他家公子就没回过谢府歇息,每日上下值宁愿多花半个时辰,也要来这别苑,堪堪风雨无阻。不是等着人,还会是什么?今日扶女郎终于来了,他怎敢将她拒之门外?
是以,石清自作主张道:“公子早就吩咐过,扶女郎若是有事,直接进去便可。”
石清说着话,推开了房门,扶萱从善如流,提裙迈了进去。
谢湛坐于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桌之后,一身白衣常服,提笔写着什么,神情认真又专注。
白衣墨发,气质高雅,昏黄的灯光替他度上了一层暖暖的光辉,将他平素的清冷隐去大半,给人一种眼前郎君温润如玉的错觉。
扶萱像踩空一步,心中陡然坠了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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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开始有共同价值观,这才是他们感情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