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组
那颗透心凉的薄荷糖让徐灯对姜荻的厌恶感再次拔了一个高度。
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那点尖酸刻薄顿卷土重来,开始每一天用眼神对姜荻的射杀,关注程度高达版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百还不至于,毕竟剩下那点是要留给美少年的。
陈新塘照样每天骑着他的自行车学着老式的校园浪漫在晚自修结束后载着女神姜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
这样模范的学霸成大家似乎已经被虐得只剩下赞美了,看到的时候小声讨论也难得听到什么跟徐灯内心os一样的尖酸。
对此,徐灯觉得世界上总有些人的得天独厚让人更衬得剩下人活着相当艰难。
特别是对她这种甚至姜荻恶劣一面的人来说,每天看到对方那张佯装成温柔小意的脸都觉得恶心。
虽然见过这人的虚弱和苍白还有那点家庭丑事,但根本掩盖不了本质上的恶劣!
她依旧在班里保持那点相当透明的存在感,耳朵却对四周的议论相当敏感,在成绩上穷追猛赶的同时还要地方姜荻的暗箭。
暗箭。
一想到徐灯就恨不得把对方手撕成面包。
英语老师跟姜荻妈似的,对姜荻好的不得了就算了,明明是按学号分的小组,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最后一个学号的人跟卡在中间的姜荻混到一组去,但人家成绩好还有小心机,硬是以照顾转校生为由,强拉了徐灯进组。
英语学习小组,美名其曰互相帮助,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对其他组员来说,徐灯小学这种二年级才开始学英语的,跟这帮城里人幼儿园上的就是什么国际班的一比就硬生生地矮了一截儿。
她其实笔试还不至于不拖后腿,但口语就不大行,一开口那个乡下渣子味儿扑面而来,实在是令人发笑。
她那点让人同班同学印象深刻的点也就在这里了。
越是有人笑话,她就越不想当着人家面开口,所有姜荻就揪着这点,摆出她普渡众生的漂亮脸蛋,要对徐灯进行什么口语联系。
把她给得意的,跟过外教了不起啊!
徐灯想想就冒火,在傍晚的课外活动时间被揪着练英语本来就很不高兴,偏偏姜荻这人还在抖着笑,实在是有些过分。
课外活动其实就是给你吃个晚饭顺便消化一下的时间,不少人都出去了,要不在走廊站着,要不就是去活动一下,教室里反而没什么人,姜荻拉了支凳子坐在徐灯边上,背对着门,外头就算有人路过,也只能看到女神的背影。
“生气了?”
姜荻捧着书,凑过去问。
徐灯理都不想理她,脸贴着课本转到了那一边。
姜荻索性拉着徐灯的凳子一转,她力气还挺大,居然直接把徐灯扭过来一点了。
徐灯:“……”
“你这么闲就谈恋爱去,干嘛非要装烂好人。”
徐灯瞪了姜荻一眼,她长得真的是过于路人,脸上还有雀斑,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唯一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点的,也只有她的嘴唇了,m形的,瘪着嘴也挺可爱。
不过这种可爱又有点勉强,毕竟一双死鱼眼摆在那里,旁人看一眼都很容易被影响,一起吊着眼,丧不啦叽。
“我为什么闲就要谈恋爱?”
姜荻手托着脸,靠在徐灯的桌上,“怎么,那么想我跟陈新塘约会啊?不吃醋?心里都骂死我了吧都。”
她跟徐灯私底下说话总是贱模贱样,人前那副女神的青春秀丽都变成了流里流气,此刻还煞有其事地去看徐灯的眼睛,像是非得看出点嫉妒和厌恶似的。
徐灯视线下移,她的眼睛不像是姜荻的长眼,有点圆,但这种放别人身上就可以安放好多个漂亮的眼睛在她身上就特别没有神采,瞳色很淡,似乎永远做不到凝视,但这回陡然的一扫,竟然荡出了点凌厉。
“吃醋啊,”徐灯别开脸,拎起英语书翻了翻,“醋都可以拿去做酸豆角了。”
“信不信哪天我在你水杯里投毒啊。”
日子一长,她跳脚的频率倒是减少了,此刻居然有点坦诚,还带着点无所谓了,说到投毒的时候刻意用了个重音,可惜威慑力不是很大。
姜荻嗤笑一声,“怎么个投毒法?”
“吐口水我不接受啊,跟你相濡以沫,我还没这么大勇气。”
她私底下讲话一向是带刺的,徐灯被这“相濡以沫”恶心到了,略微嫌恶地瞥了眼姜荻,“你恶不恶心!”
“你反正这么讨厌我,觉得恶心就恶心呗。”
姜荻捧着脸,长发散落在肩头,因为靠的太近,徐灯还能闻到一点香气,她被这香气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噫了一下,赶她:“姜女神能不能快回去,小组了不起啊,我不干了,我要退组!”
姜荻恶意地揪了一下徐灯那点头发扎着的小团,“退组?你想得美!”
“就你这口语,高三口语考试你就完了。”
徐灯拍开这作乱的手,“要你管!”
“诶,这可是你要我管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管了。”
徐灯:“……”
还是你们城里人套路深。
姜荻得意地不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跟人前那端庄的笑容完全不同,还有点生动,徐灯用英语书拍了一下对方的头,喂了一声。
“胆子大了啊你。”
姜荻夺过徐灯的英语书就要拍过去的时候听对方说:“人前装成那样累不累啊,笑得跟僵尸似的。”
意料之中的拍头居然没有一点疼,跟温柔的一碰一样,徐灯诧异地忘了一眼同样穿着校服的女孩,见对方叹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冲自己笑了一笑。
相当灿烂了,跟端庄不一样,跟刚才那种嘲笑也不一样,发自内心的那种高兴。
徐灯不明所以,突然意识到她有点冒犯了。
“这样笑好看么?呆了都。”
姜荻抓了抓徐灯后脑勺的小团,“徐灯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装倒是不累,与其装给家里人看,倒不如装给所有人看嘛,那才有意思。”
姜荻说有意思的时候尾音到时低了下来,一点也不轻快,“不过还不是被你发现了?”
“那是你太容易被发现了好么。”
徐灯嘁了一声,显然对姜荻的得意嗤之以鼻。
“哪有这么容易,我这都好几年了,”姜荻低头翻了翻英语书,“算你运气好呗。”
“别说别的了,第三单元的第一篇是口语高频,你快点读,等会姜老师给你示范示范。”
提起的是她,擅自切断的还是她。
徐灯觉得这人的性格真的很糟糕,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跟那个女神标签严重不符。
但她多年来无论跟谁都保持恰当的距离,此刻知道越了界,也没打算再往那边走,反而往回挪了挪,回答道:“你烦死了姜大姐。”
……
五月底的两天假取消了,据说是要跟高三高考的高一高二的假期算在一起,连续上了三个星期的课,徐灯觉得她脑子怕是要炸了,在熬出头后便急不可耐地出了门。
结果骑车骑到半路那常年无人拨打电话的手机居然接到了她爸的电话,说跟她妈有急事得去外地几天,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妹妹,钱放在什么地方需要注意什么……
一大堆。
徐灯一边骑车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在听到“这两天妹妹就给你接一下”这句话后终于忍无可忍,反问:“这几天我去接徐姝?”
“爸你能不能想想她学校多远啊,你自己开车接也就算了我可是骑自行车的。”
她跟徐姝比跟爸妈还没什么感情,以前在乡下跟奶奶的时候父母一年回来一次,带回来的妹妹一年年长大,但愣是一声姐都不会叫,跟上辈子欠了她似的,抬下巴看人,一看就很欠揍。
徐灯脾气其实没好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懒得搭理,看得比较开罢了,她那有些亲缘寡淡的父母估计一直以为大女儿文静过头,不爱说话,唯唯诺诺,徐灯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她乐的自在,在家里各过各的,一声爸妈,上下嘴唇开合,没什么开不了口,反正亲生的,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住他们的,不用还,算天大的恩赐了。
小时候在村口等着的那点期待早就变成长大需要拔除的杂草,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事啊,你放假正好有空,多熟悉熟悉,你开电动车也行,车库里还有一辆,钥匙在……”
徐灯一点火气也没了,她也没挂,心想:“我就去接她一次恶心一下她,反正父母给钱,让那臭丫头打的回来就行。”
但今天是免不了,她把歪了的车篮子扶正,心如死灰地往城市另一头的初中骑去。
骑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挺傻的,干脆坐出租车去了徐姝的学校,在校门口等着穿校服长得都差不多的小孩出来,最后逮住了跟男孩子打成一片的妹妹,“徐姝!”
她这妹妹跟她完全相反,争气得很,净挑爸妈好看的地方长,小小年纪,胸平得跟搓衣板似的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跟一群男孩拉拉扯扯的小女孩停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站着的穿着高中关系校服的女的,“你怎么在这里!”
“爸让我接你回去。”
徐灯漫不经心地陈述着。
“谁要你接!”
“你当我想接?”徐灯冷笑一声,“你自个儿打车回去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票,“姐姐我就先走了。”
她上了刚打的车,还悠然自得地冲愣在原地的丫头挥了挥手,“顺便说一句,接下来几天爸妈不在,看来你得跟我了。”
她其实看徐姝也不顺眼,只不过年纪虚长,加上还是个被流放的,当着父母的面就让她几分,这会为对方保驾护航的不在,自然本性暴露,恨不得把幸灾乐祸挂在脑门,气死这臭丫头。
徐姝站在原地直跳脚,她旁边的男孩在安慰她,被这脾气大的姑娘打了一拳。
徐灯折磨了一下徐姝,把近期在学校被姜荻折磨的痛苦发泄了出来,轻松多了,到了地方骑着她的小破车回家。
但她完全估计错误,她这妹妹中二癌晚期,被刺一下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场就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添油加醋地控诉了徐灯的种种劣迹。
徐灯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刚接起电话里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无非是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点云云。
让个屁。
徐灯咬了一口苹果,学校里那朵白莲长得好看我才让,徐姝这种混世魔王,你凭什么?
她想归想,在电话里倒是打得一副相当好的亲情牌,哭音婉转,描述了一下留守期间的苦于痛,还形容了刚才差点被徐姝的男朋友骂了一顿。
果不其然,亲爹噎住了。
造谣造得心安理得,徐灯没什么好羞愧的,反正那丫头也没光明到哪里去。
正得意着,没想到一向没动静的电话居然又有人打了进来。
陌生号码,徐灯反正也闲,接了起来,“谁啊?”
“你男朋友。”
掐着嗓子的声音。
“姜荻你神经病啊!”
徐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结果姜荻倒是笑嘻嘻的,“有空吗?”
“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