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出走
此为防盗章一瓶矿泉水很快见了底, 她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把瓶子一丢,指着徐灯说:“算你狠啊这次。”
回答的是徐灯的轻哼。
这会儿都块九点了, 徐灯反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即便来到这边都好几个月了,她依旧有一种白天和黑夜的城市是两个地方的感觉, 霓虹灯一开,就跟加了什么玩意似的, 晕头转向,除非按照每天的路线, 不然是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的。
姜荻看了眼手机, 转头对徐灯说, “九点多了, 你回去么?”
“你还有活动?”
“没有啊,”姜荻嘴都是肿的, 徐灯看一眼就想笑, 忍得很辛苦,差点喘不过气,咳了好几声。
“得了啊, 这么好笑,”姜荻推了她一把, “找得到回去的路么小傻子。”
“你才傻子, ”徐灯一拳垂在姜荻背上, 因为这种动作, 她扎着的小揪都一抖一抖的,姜荻手痒地不行,伸手去摸了摸。
“你自己扎个丸子头摸摸得了,脏不脏啊那手。”
徐灯看姜荻那个眼神就知道她想干嘛,伸手拍掉了对方的入侵。
“我头发比你长这么多,扎不成你这样,”姜荻耸了耸肩,侧头看了眼徐灯,街上的人其实还挺多,来来往往的,徐灯虽然没她高,步子到是迈得挺大,没一步都很精准地才在砖块中间。
“再说了,摸自己的有什么意思。”
她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流氓,徐灯瞥了她一眼,觉得此人的厚颜无耻估计是长年累月积攒的,“你那同桌,”
“小禾啊,怎么了?”
换下那超级朋克的一身,姜荻现在穿着a字裙,上半身的竖条纹衬衫看上去也很简单,长发披肩,怎么看都相当淑女,走路的步子也慢慢悠悠的,逼得徐灯不得不变成小碎步。
“她不成天丸子头丸子头么,嗯……值得你摸。”
徐灯对班里的人名字还是叫不出来,一大半人脸跟名字对不上,连值日大家都给她排的是擦黑板和倒垃圾这种简单活计,根本没必要像扫地的人那样需要集体活动,对姜荻那个同桌也不过是经过的时候多瞄了一眼。
“我不要面子的啊,”姜荻叹了口气,“一个女神……嗯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徐灯:“……”
她现在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让人想到“令人作呕”四个字。
“干嘛啦,”姜荻唉了一声,“我对自己的人设还是很满意的。”
“是是是。”
徐灯相当敷衍。
“这好远哦,这样吧,打车回去好了。”
姜荻看了看手机,叫了辆车,问徐灯,“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去好了。”
“说的好像你是开车的一样。”
徐灯凉凉地回。
“你要是想我骑我的坐骑也不是可以啊。”
“别别别,无福消受。”
一想到那使人头昏脑胀的震感,徐灯就不想再经历了,这会儿站在原地等车,姜荻拿着手机估计在发信息,头发垂在胸前,光一个侧脸就好看地令人嫉妒,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徐灯还会因为自己略微恶毒的嫉妒而良心不安,不过现在良心真的活蹦乱跳,没什么好自我反省的。
下一刻,她自个儿的手机也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她妈的。
前几个小时她爹的电话,现在她妈的电话,徐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结果对方一开口,果然发现真不是什么好事。
“徐灯啊,你妹妹回家没有的啦,”亲妈估计还在外头,这样对小女儿的关心扑面而来,徐灯没滋没味,回了句格外冷漠的“不知道啊,我在外面。”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的,我打你妹妹电话她不接呀,你是姐姐就让让她呀,这还有好几天呢,妈妈回来给你带礼物呀。”
徐灯拿着手机,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无聊地在地上磨了磨,“你多打几个不就得了,估计她也在外头玩呢,明天不是不上课么。”
“那不行的,你妹妹还小,你也打个电话给她吧。”
“我?我没有她号码。”
对方沉默了一回,似乎是有点无奈,“那我微信发给你啊,你上点心好伐啦,你妹妹是脾气不好,但她还小嘛……”
徐灯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她其实一点也不生气,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就是有点烦。
站在她旁边的姜荻看了她一眼,少女低着头,头发扎起的小揪原本就没几根毛,掉下来好多,有点乱乱的,光下像丛生的杂草,又有点毛茸茸的,低着头,臂弯上还挂着校服,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鞋子一直在磨着地。
“家里催你回去了?”
姜荻随口一问。
好久没人搭理,她也不生气,拿着手机刷信息,等打的车来的时候,徐灯上车后打了一个电话。
她妈发过来的号码,徐姝的,初中好像是不能带手机,其实高中也不行,都偷偷藏着,徐姝那好像是早晨去上交,放学再发的,她更觉得自己放学去徐姝学校简直是多此一举,惹得一身骚。
很久以后才有人接电话,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还回不回来。”
口气其实不大好,坐在一边的姜荻有点惊讶,徐灯平时看上去是挺安静的,她俩私底下接触倒是一惊一乍的,表情生动地很,怎么逗也不会生气,更别提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也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姜荻只听到徐灯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段位还挺高,姜荻自认为她是学不出来这种腔调的,阴森森的,凉气都要从脚底板掀上来了。
徐灯长得是一般,还顶着一双死鱼眼,表情生动的时候勉强可以称得上可爱,但这种板着脸阴气沉沉的样子其实特恐怖,这会手捏着校服的拉链,“那你别回来了,到时候别又告状去。”
然后挂了电话。
又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你家地址,报一下。”姜荻戳了一下徐灯的胳膊。
“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回去。”
徐灯吐出一口气。
“那也成,师傅,宁雅路的青原小区。”
直到到了姜荻家的那个小区,徐灯也一句话也没说,她的手机似乎一直有人电话打进来,但她一直沉着脸不接,姜荻看了看,但也没问。
她自认为跟徐灯还没熟到可以把家里的事儿说出来的地步,刚才不都说了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指不定这位家里也不太清静呢?
她潇洒地下了车,还转过去去敲了敲徐灯的车窗,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冲对方笑了笑。
徐灯手指按着额头,另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她快滚。
从姜荻的家到自己的家又花了二十多分钟,徐灯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从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恨,这么多未接电话有她爸妈的,也有徐姝的,那一串串数字,看着就像一道道警示符,提醒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从小到大,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被束缚着,一开始是陈旧散发着霉味的老房子,再是拥挤而潮湿的乡下教室,还有散发着泥土味道的村庄,高山之中,无论怎么望,都望不出去的一种巨大的绝望。
绝望有时候也可以无师自通。
初春犁地的水田,脚踩下去的黏腻感,或许还有水蛭,蠕动的躯体里装满人类的血液。
即便离开了那落后的山村,逃离了高山,她依然觉得自己还踩在水田里,脚底是柔软而肮脏的泥土,腥气扑鼻,梦里梦外都挣脱不开。
她在街头下了车,肩上挂着校服慢吞吞地朝小区走去,已经十点多了,她跟姜荻一晚上跟绕了城市一圈似的,这么回味,居然觉得那飚车的感觉还挺爽,在山顶山,好像确实能看到星星。
这边不是姜荻家那边的闹市,稍微冷清一点,她进了小区,到了自己家的单元楼,握着的手机还在响着,她这会儿终于接了起来。
“喂。”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爸爸妈妈电话都不接了?”
“你妹妹没有家里钥匙的呀,这么大晚上的,要是出事情了怎么办!”
“徐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
徐灯一级级地走上楼,“我在听。”
“妈妈,”她平静地喊了一声,“我有听的。”
那边又唧唧咕咕交代了一大堆,徐灯脸上一点不耐烦也没有,仿佛之前不接电话的不是她一样,她走到楼上,还在楼梯拐角,就看到了徐姝。
她这个气性大的妹妹坐在台阶上,书包扔在一边,居然在旁若无人地抽烟。
看到徐灯,慌慌张张地扔了烟,然后站起来,质问道:“你哪里去了!我已经告诉爸妈了!”
徐灯嗤笑一声,“我怕你啊。”
她不急不慢地走上楼,捡起打开书包里险些掉出来的烟盒,看了看,最后又扔在地上,抬腿跨了过去。
她打开门,拎着自己的校服,转头对徐姝说:“进不进来,我关门了。”
徐姝被徐灯这幅样子吓到了,她是讨厌这个姐姐没错,但欺负徐灯也不过是仗着爸妈宠着她,这会儿靠山不在,自然有点不敢招惹,在电话里告状的勇气一瞬间都喂了狗,只能慌慌张张地拎起书包往里跑。
“烟掉了。”
拉着门的徐灯冲她喊。
徐姝抱着书包匆忙过来捡,这回居然看也不敢看这个她认为好欺负的姐姐了。
徐灯彭地关上门,进了屋。
站在客厅的徐姝倒是委屈起来了,她抱着书包,抹了抹眼泪,最后跺了跺脚,也进屋了。
姜荻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陈新塘从她家出来,她哥则是站在玄关处看着外头。
擦肩的时候姜荻小声地对陈新塘哟了一声,陈新塘拍了拍她的肩,到时有些落荒而逃。
“说晚上一块吃饭的,害小塘等你这么久。”
姜远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有点无奈,“妈妈不在你就这么高兴?”
“没有呀,”姜荻摇摇头,乖巧地说,“下周要考试,我去书店买个书你又要讲我,那我回头告诉爸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