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读
同一时间,鱼丽在和裴瑾吐槽这件事:“封逸是不是有病?还惦记着我, 所以去找了个和我很像的女人睡?这是什么逻辑?”
“有些人想法比较特别。”裴瑾用小锤子敲松了蟹壳, 用镊子去掉鳃和胃, 再用银勺刮下蟹膏,在醋里过一遍, 递到她嘴边。
鱼丽张嘴吃掉了蟹膏, 问:“他是觉得我听完这个会感恩戴德,谢谢他现在睡别人还要惦记着我……唔, 这个螃蟹好像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吃, 膏很甜, 说起来,这个是螃蟹的什么呢?”
裴瑾:“……”他拿起一只蟹腿准备把腿肉勾出来, “吃这个吧。”
这个举动引起了鱼丽的怀疑:“不会是……凝固的血吧?”
“好吃就行了, 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也不知道?”鱼丽还以为他是在掩饰无知, 笑眯眯地拿起手机准备查一下, 科技时代就是这个好。
裴瑾面不改色地把蟹膏塞进了嘴里, 唔,反正她也不会吃了。
啪。裴瑾听见响动,抬起头来, 鱼丽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裴瑾忍着笑问:“还吃吗?”
“我吃饱了。”她端起碗筷要走。
裴瑾伸手把她拦了下来,手上不干净,只能用手腕拦:“回来,快回来, 不然蹭你衣服上了。”
“我新衣服,你敢。”鱼丽说着狠话,人却站住了,“干嘛呀?”
裴瑾用手臂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来,坐我这里。”
鱼丽坐在他怀里,裴瑾搂着她,把蟹腿肉捅一小截来,蘸蘸醋,喂到她唇边:“来。”
“没事我就写作业去了。”虽然家里没人,鱼丽还是觉得怪难为情的,扭过头不接。
“那我自己吃了。”
鱼丽回过头,对他怒目而视:“喂,你……”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裴瑾已经把蟹腿肉塞到她嘴里了,还笑着问:“嗯,我怎么了?”
鱼丽轻轻哼了一声。
裴瑾笑了:“买都买了,很贵的,吃完好不好?”
“那好吧,你这个吃法太磨叽了,我自己来。”作为海边长大的姑娘,鱼丽对吃海鲜都不陌生,就是她的吃法比较粗暴,不像裴瑾这样慢条斯理。
她吃完两只螃蟹的时候,裴瑾才吃了一只,其中半只还是喂了鱼丽。
鱼丽逮到机会一雪前耻:“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吃个螃蟹还那么慢。”
“噢,那怎么办,你喂我?”
“想得美。”鱼丽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样吧,我帮你把最后一个吃了。”
裴瑾:“……”
吃过螃蟹,手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裴瑾煮了柠檬菊花水洗手,试好水温,握着鱼丽的手一起浸进去。
指尖插入指间的缝隙,从指腹到指根,一点一点揉搓干净,鱼丽有点顽皮,一朵雏菊漂到她手心里,她双手一合,把花握在了手心里。
裴瑾又用双手包住了她的,他的手是典型的书生的手,白皙修长,略有薄茧,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可鱼丽很喜欢被他这样握着手的时刻,她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别想了,老不了。”裴瑾吻着她的耳朵,“神仙眷侣也不坏。”
鱼丽抿着嘴笑:“我也这样想。”
裴瑾的吻就落到她颊上的梨涡上,鱼丽笑得更厉害了,原本浅浅的酒窝就变得更深:“又亲我。”
“喜欢你才亲你。”裴瑾松开她,扯下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手,“去写作业吧,我洗碗。”
“什么时候请佣人,老是你洗碗。”
“我不介意啊,打发时间。”裴瑾摸了摸她的头发,“早点写完,晚上我们读书。”
“好。”
读书是最近才开始的夜间活动……这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还不能怎么样,实在是有点为难,正巧有一天鱼丽在预习《论语》,裴瑾干脆就教她读书了。
鱼丽非常支持这样的夜间活动,今天也不例外,早早地洗了澡吹好头发,打开课本摊在被子上。
裴瑾瞥了一眼:“又讲《论语》?”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要考试啊。”鱼丽翻了几页,觉得有点烦躁。
裴瑾掀开被子坐到她身边,想了想说:“那我们先来聊点别的,你对孔子的了解,除了论语、三千弟子、儒家等等之外,还有什么?”
“野、野合生的?”鱼丽答得结结巴巴。
裴瑾表扬她:“对,‘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还有吗?”
鱼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对,还有吗,有一句很出名的是和它一起的。”裴瑾鼓励她再想想。
鱼丽很快就想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是‘食不语,寝不言’,这两句其实都是出自一个地方,孔子有十不食。”裴瑾简单和鱼丽说了孔子的“十不食”,食物变质不能吃、闻起来臭的不能吃、做的不好不能吃也就算了,还有不按照规矩切割的就不吃,没有合适的酱不吃,街上小摊上卖的肉不吃等等。
鱼丽觉得受到了欺骗:“等等,说好的‘君子食无求饱’‘饭疏食饮水’呢?”
“因为有时候吃饭不仅仅是吃饭,还要合乎‘礼’,这个礼不是礼仪,不是说去餐厅要衣着整洁,也不是说要对食物怀有敬畏之心,而是克己复礼的礼。”裴瑾道,“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如果你要在家待客,怎么样才算是合乎礼仪呢?”
鱼丽回想了一下所谓的西餐礼仪,不由问:“和吃西餐比还要复杂吗?”
裴瑾笑道:“你自己对比一下。”他道,“带骨的肉放在左手边,纯肉块放在右手边,饭放在左边,羹汤放在右边,烤肉放在外边,酱醋放里边,葱放末端,酒、浆放右边,干肉条放最右边,并且弯曲的方向要向左,如果有鱼的话,夏天鱼肚朝右,冬天鱼鳍朝右。”
“开饭前还要祭祀,祭祀完了,必须客人先吃三口饭,然后主人引导客人吃肉块,先吃哪个后吃哪个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顺序不能乱,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条条框框。”
鱼丽一脸懵逼,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抱怨西餐吃起来麻烦了。”
“其实还挺好玩的。”裴瑾正色道,“比如结婚的时候,要北边煮一口小猪,中间煮十四条鲋鱼,南边风干兔,意思分别是全节无亏、相依相附、夫妇日新的意思,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要试试吗?”
鱼丽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不,算了吧,害怕QAQ。”
“好吧。”裴瑾有点遗憾地把课本拿起来,“今天学哪一篇?”
《论语·宪问》。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鱼丽看着这句话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喃喃道:“以直报怨?我做不到。”
裴瑾心中已有些许猜测,他问:“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想他忘记我,一转头和别人在一起,”鱼丽轻轻笑着,“我要他记得我,爱着我,可永远得不到我。”
裴瑾一怔,只见鱼丽微微侧身,伸手抚着他的面颊,“我要他知道我和别人好,永远忘不掉我,永远得不到我。”
“丽娘。”裴瑾唤着她的名字,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笑,“你这话听着,真像是你是为了气他才和我在一起了。”
“我不是。”鱼丽急了,攀着他的胳膊摇晃,“我真不是。”
“真不是?”裴瑾故意道,“那你证明给我看。”就算喜欢说不出口,骗个亲亲也是好的。
鱼丽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那你闭上眼睛。”
裴瑾闭上眼等亲吻。
结果半天没有等到,只听到鱼丽低声说:“好了。”
裴瑾一睁眼就愣住了,她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秀发披在背上,微微咬着唇,并不用力,像是想说什么,可又克制住了。
看到裴瑾睁开眼,她慢慢放下了手臂,抬头看着他,轻轻问:“这样,行吗?”
如削身段,似无力蔷薇,羞云怯雨,若芙蓉含露,恨不得抱着恣情浓睡,不管日高天晓。
裴瑾:“……呃,”他大脑有那么几分钟完全空白,“嗯……什么?”他抓住了游离的一丝理智,把被子扯过来裹住她,然后揽进怀里,“嘘,别说话,我冷静一下。”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觉得大脑缺氧,供应不上:“刚才、刚才我们说到了什么?”
鱼丽被他按在怀里,忍着羞怯:“证明。”
“噢噢,对,证明。”裴瑾说着就来气,“我是让你证明,没让你考验我啊。”
鱼丽还委屈呢:“我不就是在证明吗?”
“有你这么证明的么?”裴瑾虽然用被子把她裹住,可只要想到她现在不着寸缕,就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到家了。”
鱼丽低着头不说话。
“我本来是想骗你说一句喜欢我的。”裴瑾清了清嗓子,“不过我也猜到你可能说不出口,我理解,没关系,来日方长。”说着说着,声音温柔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觉得我想要?”
鱼丽脸上有点挂不住,赌气道:“我放荡不检点喜欢勾引人,行了吧?”
“生气了。”裴瑾把手臂收紧一点,“我不是不想要啊,不信你自己感觉一下。”他稍稍换了一个姿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鱼丽颊上飞上一朵红晕,她轻轻哼了一声:“你真不是嫌弃我?”
“你摸着良心,丽娘,你摸着良心把这句话再问一遍。”裴瑾咬着她的唇,“我哪里嫌弃过你,倒是你,老嫌弃我。”
鱼丽知道他克制自己是因为承诺过不会给她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可是内心深处,她依然惶恐,害怕他是因为嫌弃她的残花败柳身才不愿意和她亲密。
她知道这么揣测裴瑾实在过分,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就好像是鬼影一样,总是挥之不去,冷不丁就冒出来让她忐忑一下。
她不愿意让裴瑾知道,故意说:“不是你说我笨吗?”
“得了吧,你是在想这个?”裴瑾勾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再说一遍。”
鱼丽开不了口。
裴瑾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现在立刻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念头,不是她刚才才有,恐怕从和他在一起开始,就从没有真正放下过。
也不怪她,怎么能怪她呢,上次说起这个话题时,他并没有真正消除她的惶恐。
是他的错。
今天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不如彻底说清楚。
他揭开了裹着她的被子,被单层层散开,像是被剥开的一朵玫瑰,露出了白玉似的伊人。
解却香罗雪肤红,宫腰袅摆惹鬓松。
身化痴蝶栖桃蕊,今宵醉饮蜜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