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裴铮发誓, 他要是能掌控身体,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江听云这个智障,把他的脸都丢尽了!风、评、被、害。裴铮余光瞥到了郑玄海和任叔,在看到他们两人的眼神之后, 更是一口老血哽到了喉咙里。我不是!我不是!内心纵然极度否认, 但谁也无法听到。此刻掌控身体的江听云, 仍是懵懂的表情。郑玄海干咳了一声:“没想到裴大佬私下, 这么‘温和’。”裴铮:“……”郑玄海试图安慰:“都是成年人了, 我们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癖好。裴铮气压更低, 很想抢回身体。尊重什么?有本事把后面那句话说完!然而这具身体就跟不是他的那样, 裴铮宛如一只蚂蚁在搬一颗巨石,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更别提抢回身体了。裴铮:“……”任叔起初被裴铮的气场给吓到,觉得他像是一柄磨砺得锋利的刀刃, 散发着寒光。裴铮一定经历了许多危险, 拥有极强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这样骇人。他说过来找殷长夏的时候, 任叔还一度担心。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到底是他井底之蛙了。任叔打消了戒备, 连眼神也和蔼了许多:“老了、老了, 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玩得野。”殷长夏双肩抖动,憋得实在厉害。但裴大佬现在一定看着呢, 他可是专业的, 不能笑出声。江听云:“玩得……野?”他的话太轻,听上去不像疑问, 反倒像是陈述。辛苦跟来的瘦猴和姜允的脸上染上一大片阴影, 心口的郁气无法发泄出来。沉默无声蔓延。他们一路波折, 彻夜蹲守,忍受蚊虫叮咬,可不是为了来看裴铮的花边新闻!原以为裴铮一定会过来见压垮载物登记大厅的人,他们也好确定对方身份,让自家队长早做应对。没想到的是……裴铮难得出一趟家园,竟然是上赶着求抱抱求蹭蹭。瘦猴表情生出一丝龟裂,哪里知道向来独来独往的裴铮,私下‘爱好’这么特别。瘦猴仍然不肯死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冒一冒风险,用道具吸引周围的低级邪物,试探一下殷长夏的深浅。然而他尚未出手,便听到了某个奇怪的声音。昨夜下了雨,宿露未干。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阴风,迅速向着那边聚拢。树叶和树叶互相拍打,抖落了一地水珠。那些水珠凝结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薄薄的人影,随着那些鬼鸣声不断,更多的水珠开始组建着它的身躯。任叔走南闯北多年,头一个发现了端倪:“不好!快躲进去!”等他们走入了里面,殷长夏才察觉到屋子里的古怪:“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任叔正在翻动桃木剑、墨斗线之类的玩意儿。一听殷长夏这么说,他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众人屏息凝神,终于发现,屋子里有什
么东西!任叔死死的盯着,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似乎被吓到了一样。他顾不得外面的那只鬼,而是发疯一样的拿锤子砸碎了地板,连去拿锄头的时间都来不及,立即用双手迅速挖了起来。殷长夏:“任叔,怎么了?”任叔身体紧绷,没有回答殷长夏的话。手指甲里已经满是泥土,深深嵌入其中,底下的碎石将手指都给划伤,任叔却像是感知不到痛觉那样,终于挖出了里面的东西。“呼……”“还好没事。”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任叔……”之前任叔说过,他这屋子里,只是做了扩建,就是为了封住里面的东西。任叔缓缓抬头,对上了殷长夏的目光,还觉得有些奇怪。任叔低头一看,发灰的骨哨自己在被吹响,那幽咽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而刚才任叔着魔一样的挖出这东西时,仿佛耳朵被什么东西给捂住,完全没有听到声音。殷长夏:“这到底是什么!?”任叔:“……”江听云露出戒备的模样,在朝着那根骨哨发出低低的威胁声。眼看江听云的神色姿态,让殷长夏表情更加凝重。宗昙给出了答案:[恐怕是和绿毛僵一样的东西。]殷长夏微怔:“这是樊野的……”任叔面露惊愕,没想到殷长夏已经猜到了。骨哨的回鸣声变得更大,仿佛在急迫的吸引着外面的那只鬼物,想让它闯进来。昨夜当着几口凶棺喂食的事情,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后果。骨哨在逼迫他继续这么做。该死!殷长夏低喊了声:“郑玄海,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郑玄海:“是。”郑玄海飞快从屋内走出,外面还未凝结的鬼魂根本奈何不了他。郑玄海根本没把目光放到这只鬼物上,迅速向着黑暗当中而去。树叶的拍打声更大了,栽种在远处的那几颗桑树,迅速聚集着水珠,在空气之中形成了一条细线,组建着鬼物的身躯。桑树是阴树,沾染在上面的宿露,也最适合。不出一刻钟,这具身躯便要凝结完毕。任叔已经拿出了一堆东西,紧张的望向门口,也不知道桃木剑管不管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鬼物!也许是漫漶的秋意,也带上了凉气,爬上了他单薄的身躯,令任叔感受到了一丝冻人的寒冷。原本该认真对付鬼物,而站在任叔身侧的江听云,终于按捺不住敌意。眼瞧着江听云就要对骨哨下手,殷长夏率先夺过了任叔手里的东西:“骨哨到底什么来历!?”任叔:“这、这是……”殷长夏:“你还不打算说吗?大不了我把骨哨送到凶宅。”任叔:“不可!”喊完过后,任叔这才反应过来,觉得是自己口气太过强烈:“小祈,你、你拿墨斗线和公鸡血,我们先解决那只鬼物。”殷长夏连眼睛都没抬。在鬼物即将闯进来的时候,殷长夏冰冷的看了过去:“连身体都没凝结完成,就想跟我玩?”鬼物
:“……”任叔:“……”它竟本能的退后半步,没有立即向前。殷长夏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任叔身上:“不用这么麻烦,不过就一只低级鬼物而已,我一会儿应付得了。”任叔:“小祈,不要逞能。”殷长夏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几分能耐,他难道不知道?任叔还以为他这么说,不过是虚张声势。可他转念一想,殷长夏这样,也是为了想知道骨哨的事。任叔狠了狠心,终于道出:“新的镇棺人一直没有出现,那几口凶棺也没有动静,就是因为这根骨哨。如果让他合整为一,他就会苏醒过来。”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其他几口棺材,任叔好像没这种反应。他过多留意的,便是樊野……任叔:“骨哨,是将人的手骨抽出,以特定的办法,所制成的哨子。而大部分骨哨都是在人死之后再做,这根骨哨是在樊野生前就被剥离下来了。”殷长夏眼皮直跳,难怪会成为凶棺。任叔:“尸骨安葬处便为坟地,樊野其实有两个坟地,一个在这里,另一个在上面。”鬼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只透明的手,啪嗒一声拍在了门上。被骨哨所招来的鬼魂,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只凭靠着本能行动。水珠无形间渗透了进去,分散成细小的分子,想要钻入他们的身体当中。任叔:“我已经说完了,快跟我一起对付这只鬼物!”话音刚落,灯泡破裂,屋内变得黑暗。任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那只鬼所引发的骚动现象。不知何时,殷长夏的右手变成了鬼骨。殷长夏粗暴的拽住了那只鬼,鬼骨所窜出的火焰,将那只鬼的水汽给蒸发干净。骨哨还在响,像是不肯服输。“你可以继续,我不介意把你捏碎,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殷长夏的手缓缓用力,面上无波无澜,“你休想完整。”任叔心口一跳,没想到殷长夏胆子这么大,连半鬼王都敢威胁。他生怕殷长夏遭受怨恨:“小祈……”殷长夏毫不所动:“觉得我的左手捏碎不了你?那你可以试试右手。”骨哨终于有了反应,不敢再响动。门口的邪物立即跌落,不再具备人形,只剩下了一摊水洼。任叔目瞪口呆,原来刚才殷长夏所说,并无半点虚假。他是真的能对付那只鬼!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实力,在道门这一代,也算是顶尖了吧?万一被那些人瞧见,恐怕要求爹爹告奶奶要留住殷长夏。任叔脑子如坠云雾,还觉得自己那些年遇到的天才,都TM是狗屁,连殷长夏半点都比不了。殷长夏:“任叔,屋子里还有樊野的东西吗?”任叔摇头:“这次真没了。”不过他已经向时家发出了邀请信,想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如今全被殷长夏拿走,到时候时家的人过来,他该怎么糊弄过去?任叔一嘴苦涩,已经脑补时家的人咄咄逼人,找殷长夏的麻烦了。时家
可是道门的顶梁柱。听说最近还出了个悟性极高的后辈。明明还未见面,他就已经为殷长夏树了敌。任叔:“你这右手……”殷长夏把手指放在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嘘。”他和江听云同时注意到了外面,那才是他今天这一出表演的重中之重!—瘦猴和姜允奔走于夜色之中。秋叶腐烂于脚底,他们只得小心的加快速度,还好这里并不算荒芜,房子互相挨着、鳞次栉比,为他们的躲藏创造出了条件。瘦猴表情凝重,一时半会儿没能分清是谁做的手脚。但听到同等的躲藏声,瘦猴便把这锅推到了姜允的身上。看来是他!瘦猴本打算离开,谁知道又被姜允阴了一把,暴露出了他的位置,以此来堵住郑玄海的追击。直到瘦猴和郑玄海面对面,瘦猴才暴跳如雷的说:“该死的姜小子,我没阴他就算了,他倒是先来阴我了!”两人隔着一栋废弃的房子遥遥相对,郑玄海作势拿起了骨灰香烟。瘦猴:“等等!”郑玄海:“从家园跟到这里,是熊天意要对人动手了?”瘦猴:“……”郑玄海面露杀意,瘦猴便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身上满是灰尘和柴火的断枝:“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喜欢胡乱揣测。”郑玄海:“难道不是?”瘦猴:“你长期在九区,哪里知道A级玩家的事?队长可不会这么做,你嘴里说的人,怕不是李蛹吧?”郑玄海一时间无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戒备的观察着。瘦猴:“出了家园,现实世界又无法动用道具。”郑玄海:“载物倒是能用。”瘦猴干笑了两声,没想到郑玄海反应这么快。瘦猴:“刚才殷长夏对付那只鬼的东西……是他的载物吧?”是说的那只骨手?起初郑玄海也这么认为,毕竟在游戏里殷长夏多次使用,反倒不见他拿出什么载物。可载物登记大厅被压塌过后,就彻底颠覆了郑玄海的认知。那东西不是道具、不是载物,那会是什么呢?郑玄海来不及深想,便对上了瘦猴探究的眼神。他终于明白,殷长夏喊他出来,表面上是为了捉住瘦猴他们。但如果真要这样做,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派出只剩下一次载物使用次数的他过来做这件事。郑玄海终于明白了过来:“那又怎样?”瘦猴的心沉了沉,看来是他们找错了人。“没什么。”区区一根骨头,还压不垮载物登记大厅。难不成真如裴铮所言,载物登记大厅是年久失修,而那个时候展示载物的人是他?瘦猴做过排除法,那天被裴铮带过去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殷长夏。如今瞧见他在现实世界使用了骨手,瘦猴便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他的载物。郑玄海:“我劝你还是别挣扎!裴大佬可站在我们这边!”瘦猴表情严肃了起来,思索着脱身的办法。想起半路卖了他的姜允,瘦猴觉得也没必要为他们瞒下去了。瘦猴:
“小朋友,你们是不是想去食欲那个游戏?”郑玄海:“你怎么知道?”瘦猴嘎嘎的笑了起来:“好歹我也是队内专门负责信息收集的,唐书桐的人偷偷摸摸打探情报,我们自然联想得到。”郑玄海:“……”瘦猴:“你也不用这么戒备,我只是提醒你们,李蛹在下一场也要进入食欲这个游戏。”李……蛹?这人算是A级玩家当中,手段最阴险毒辣的。郑玄海:“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瘦猴:“我家队长和李蛹向来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瘦猴的确不像是在骗他们,家园都知道,奸诈的瘦猴跟了老实人熊天意,脾气一根筋的姜允翻到跟了手段毒辣的李蛹。人人都说他们是跟错了人,郑玄海却不这么觉得。瘦猴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不明白谁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可正是因为他老奸巨猾,看事通透,才不想与豺狼为伍。如果李蛹真要去食欲这个游戏,可就麻烦了。瘦猴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对这个消息有没有兴趣?”郑玄海:“……你还知道什么?”瘦猴:“你只要放我离开,把今天的事情吞到肚子里,不告诉裴大佬,我就告诉你。”郑玄海冷了脸,瘦猴刚刚主动告知李蛹的消息,原来是丢下鱼饵,让他们尝到甜头,就好来谈条件。如果直接说有一个秘密,郑玄海一定不会听。这种细微处的较量,他们那群人里面,也只有殷长夏能接得上。……或许还能反坑他一把。郑玄海已经被勾起了心思,却又不肯松口放过他,一时间陷入了僵持。瘦猴:“放心,这个消息,我一定让你物超所值。”郑玄海:“……”他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好,但凡你的消息无用,我就抓你去裴大佬面前!”瘦猴嘿嘿的笑了两声:“李蛹手里的载物叫做‘鬼蛊坛子’,可以用来装入无数鬼魂。这说来也是一种古法,炼蛊提纯,把所有毒虫放在一个瓮缸里密封,最后只剩下一只。但他的载物有缺陷,只能装,不能炼,差的就是半鬼王镇守。”瘦猴越说,郑玄海的眉头就越紧。大致的东西郑玄海也知道,但绝不会这么细。瘦猴可是A级玩家队伍里的消息通,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也算合理。郑玄海:“那他去食欲这个游戏……”瘦猴:“他想要一个半鬼王。”此言一出,令郑玄海心口一跳。“陆子珩的载物是双鱼玉佩,他的载物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被双鱼玉佩所害之人,怨气会是正常人的十倍……乃至生出鬼种,生前稍微厉害一点的人,鬼种也越发稳固。”瘦猴眯起眼,“你们难道不觉得,秦封死得太蹊跷了吗?”这话重重的砸在郑玄海的心上,令他表情变得严肃。瘦猴点到为止,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话已经告诉你们了,具体需要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郑玄海,你好歹也是C级玩家
了,真的甘愿待在这种队伍?”队伍?郑玄海有些恍惚,突然间因为这两个字而破冰:“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队伍’。”瘦猴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这几人,从来都一起进游戏,殷长夏难道没打算组建队伍?”看郑玄海这表情,瘦猴摇了好几次的头:“没一个懂事的!老大的心思都猜不透!算了算了,我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多什么嘴。”瘦猴转头离开,徒留郑玄海一人。回去的路上,他几度思索。想起在深渊博物馆这个游戏的时候,殷长夏一反常态的救人。纵然有游戏的限制,但殷长夏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其他办法。无论对时瑶、还是对他,殷长夏许多时候都在引导。如果……真是队伍……郑玄海的脚步变得轻快,仿佛拨开了云雾,进入家园战战兢兢的三年,每天都处于刀口上。他又是次数限制类的载物,总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重重摔下去。郑玄海更加不敢加入那些所谓的队伍,无非都是像寒鸦一样弱肉强食,捧高踩低。而如今被外面看着的人点出这两个字,才令郑玄海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从昔日的泥潭里活出来了啊。—殷长夏搬了根长板凳,坐在农家的小院里。“郑玄海怎么还没回来……”他一口口的咬着老冰棍,嘴里嘟囔了半天,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冰棍儿已经被他吃了一半,江听云从他身后探出头,趁着殷长夏发呆的空隙间,一口咬了下去。把木棍儿都给啃了。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快吐!不能吃!”江听云眼瞳雾蒙蒙的,牙齿咀嚼了起来。裴铮:“……”好TM硬。殷长夏头疼不已:“吐出来,我给你拿新的。”任叔手忙脚乱:“给他准备了吃的,他不吃,还去抢别人的东西。”任叔又丢了一支新的过来,殷长夏无奈接过了手。殷长夏哀叹:“这可能不是抢……”雏鸟情节,记主人,只吃主人过了手的东西。本来是有意唤醒夏予澜,给江听云喂吃的。但夏予澜的棺材上目前长了阴菇,必须先控制樊野。这不就复杂了吗!等进入游戏过后,殷长夏还想先研究研究A级道具繁衍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毕竟现实世界,可没这个条件给他研究。殷长夏眼瞧着江听云听不懂,即将把东西吞下去,连忙用手捏住了他的脸:“吐。”江听云没再继续,终于听懂了殷长夏的话,把东西给吐出来。宗昙:[呵,智障。]殷长夏笑嘻嘻的说:[老婆,难道你也想吃?]宗昙:[我可不做这么幼稚的事。]殷长夏笑弯了眼,逗弄似的,拿快要融化的冰棍抵到了右手旁边:[吃啊,你随时想吃,我随时喂你。]宗昙反客为主,控制右手之后,把冰棍抵在了殷长夏的唇边:[那不如我来喂你。]这当然是那根新的冰棍了。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唇边,触感在被一点点扩大,
鼻尖还有一股奶香味。殷长夏心跳微乱,脑子灵活如他,一时间也没接得上话。宗昙的声音勾人心弦,戏谑一般:[也就嘴上厉害。]殷长夏:[……]那也不见你实操多强。殷长夏面无表情,一口咬了下去。江听云:“狗……”殷长夏:“今天去检查身体,狗就放在了任叔这儿。”江听云眨眨眼:“检查,身体?”这个词太难了吗?殷长夏尽量解释:“就是生了重病,看看病情发展得怎么样。”一听这话,任叔轻松的表情,便僵了起来。气氛变得低迷,仿佛寒风过境,令原本凉意蔓延的秋日,瞬间转向了更加冰冷的冬天那样。江听云担忧的看向他。担忧?看来不是他的错觉,江听云比起初见时,真的学会了更多的情感表达。殷长夏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已经很好了。”他本人不太在意,反倒觉得游戏是他阴暗消极时的一束光。人人都害怕游戏,他却乐在其中。任叔:“别站在这里,进去说吧。”屋内准备好了一桌菜,任叔的沾了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忙了一晚上这才坐了下来。与此同时,郑玄海从夜色深出归来。殷长夏:“等你老半天了。”郑玄海的脚步越来越快,向着屋内点着蜡烛的地方,原本极其遥远的距离,眼睛如果不看着四周的黑暗的话,只是一昧的朝着那一幕走去,便极快的抵达了门口。殷长夏向他招手:“坐。”郑玄海心绪翻涌,殷长夏也没问他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几人平静而温馨的吃完了这桌菜。殷长夏抱起残疾狗:“任叔,我一会儿想上山。”任叔摆了摆手,也没有多说什么。夜晚的山路仍有些湿滑,一同随行的郑玄海才将瘦猴的话告诉了殷长夏。“早知道这件事发生得奇怪。”殷长夏走得艰难,“看来尹越一直被冷待,从那句‘你好没用’开始,我哥就刺激着他进入游戏了。”郑玄海也对那句话记忆如新,只是没想到陆子珩从上个游戏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对尹越进行心理压迫。郑玄海:“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有时根本就搞不懂,陆子珩到底是在害殷长夏,还是在救殷长夏。殷长夏垂眸,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在他身边。他终究没有回答郑玄海的话,等到三人终于抵达了凶宅,殷长夏才对郑玄海说:“向思思的头七应该在明天就能到了,你去找任叔处理向思思的身体。”他们即将要进入C级场游戏,前路危险,殷长夏却要闯一闯。但该做的还是得做,郑玄海的骨灰香烟,早在深渊博物馆游戏场,威力就不比租客的时候。这是由于向思思的骨灰,还未成功融合到载物当中。郑玄海点了点头,很快便抵达了存放向思思尸体的房间。殷长夏站在凶宅处,身后还跟着江听云。盘踞于天空良久的乌云终于褪去,一轮明月于浓云当中浮动而出。江听云仍站
在屋檐之下,阴影把他和殷长夏分割为两个空间。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于殷长夏的身上,只是很快又收敛了起来。殷长夏蹲着身体,像是在坐着什么。江听云缓缓踏出黑暗,脚步踩得极轻极缓,略带负面情绪的观察和打量在悄无声息的蔓延。他的身上缠着巨大阴影,被月光笼罩,那些光芒又穿过了枯枝,投影在地上时,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殷长夏拿剪刀挖了个坑,还心道裴大佬给的剪刀真是挖掘利器。“总算做好了。”江听云身上的阴影正打算接近殷长夏,想要比樊野先一步种上鬼种。此刻前方的殷长夏却站起了身:“我给做了个坟,你觉得怎么样?”那是一个极丑的小土包。江听云的目光放到了那边,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挪开眼。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包括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如何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如何借着一只狗的身体撒娇卖萌。江听云呼吸凝滞,有些不想再回忆这些。大型社死现场。和裴铮的感受高度重合。他的记忆缺失,只能回忆起简单的碎片,连自己为什么死了都不知道。他像是一株浮萍,找不到立根之地。就连殷长夏身上,也只有唯一一次感知到他是夏家人。在那之后,无论殷长夏如何流血受伤,江听云也没能感知到了。江听云想过,那有可能是他的错觉。初初醒来,力量还未恢复,感知错误太正常不过。宗昙讨厌囚笼,恐怕他连那个栖身的笼子……都没办法找到。江听云:“为什么……要……”“你的棺材不是被我当了吗?里面万一有尸骨呢。”殷长夏干笑了两声,“你既然那么想要找夏家人,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残疾狗的身体就埋在这里,当成补偿好不好?”江听云眼神黯淡:“没有,尸骨。”殷长夏:“没有尸骨?怎么可能?”江听云:“在,蜘蛛,肚子里。”平常蜘蛛肯定无法啃食那么硬的东西,那些蜘蛛和江听云关在一起,日以继夜,恐怕早就成为了一群邪物。殷长夏的心情复杂,所以每杀一只小蜘蛛,就是在摧毁江听云的尸骨一次?摧毁到最后,他真的会毫无五感,没有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他重活于世不是在获取,而是在失去。殷长夏牵过江听云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蹲下,双手捧着土壤,盖到了残疾狗的身上:“蜘蛛是找不到了,但是这具身体好歹算你栖息过的,我们可以一起做个坟。”一起做坟……江听云的手指僵硬,似乎并不习惯。他原本是想早些种下鬼种,依托殷长夏的身躯,在最短时间供养鬼力,好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冲击最后剩余的空白区域。直到最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算计不了眼前的人。江听云双手捧着土,轻轻的撒到了上面。也算安息。—江听云又变回了那懵懂的样子,殷长夏简单的找了
根木头,插在小土包的前面,当做简单的墓碑。这期间宗昙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阻止。要知道他和江听云向来不对付,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反常。郑玄海背出了向思思,三人便打算先下山。一路上殷长夏好奇的发问:[你的棺材也在报名场的时候毁了,也算可惜,怎么不向我闹?]宗昙不耐烦的说:[毁掉就毁掉,有什么可惜的?]棺材向来是亡魂的安寝之地,而那口凶棺,只是束缚他们的东西。那些他痛恨的、发疯的、想要摧毁的东西,被殷长夏阴差阳错的打破。如果早了几百年,那该有多好。宗昙再也没有说话,殷长夏脚底像是踏着清冷的月光,薄薄的一层秋叶铺在小路上,步调虽静却不杂乱。这一路上全是殷长夏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山里,周围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唯有眼前这人是鲜活的。[就知道这次裴大佬来找我,一定会被某些人盯上,果不其然。][还是我够聪明,将计就计。][老婆,你今天可是亲耳听到我生病,咱们以后可得同甘共苦,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宗昙不爱说话,却愿意静静听他嘟囔。殷长夏说到最后,还听到宗昙几声轻笑。宗昙也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刚才的笑声,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殷长夏:[?]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夜色浓稠得犹如墨汁,却不像往常那样阴冷,秋风送来了凉爽。宗昙没有告诉殷长夏的是——尸骨存放处,即为安寝之地。而他的安寝之地,就在殷长夏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