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三章(修)
第三章家园乱了。九区的异动, 自然引起了许多高位玩家的在意。熊天意才刚走到一区石门,瘦猴便迎了上去,低声在他面前报告:“不好了, 九区那边快被十区吞没了。”熊天意一开始颇为不耐烦, 毕竟自己才在A级玩家会议上被打了脸, 可听到最后, 他的表情也变得凝固。熊天意:“什么时候的消息?”瘦猴:“十五分钟之前。”熊天意转身便朝着会议楼走去,他虎背熊腰、气势凛凛,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力。苍穹翻墨, 仍下着春酒般的细雨, 朦胧得好似隔了层细纱。会议楼安静的伫立其中,外部的红漆已被腐蚀, 看上去陈旧也华丽。熊天意铁青着脸推开了门,薄临锋和黎靖在谈论着什么,熊天意回去的同时, 这两人便默契的不再说下去。熊天意嗓音粗嘎的说:“你们听说九区的事情了吗?”薄临锋依旧坐在椅子上,缄默着没有发话。会议楼倒吊的干花,并未完全变为褐色, 越是干枯颜色越艳。那些阴影落在了薄临锋的面颊上,令他显得压迫力十足。这不禁令熊天意想起了一句话——燃烧越烈,王座越稳。薄临锋的确有资格当A级玩家的老大。黎靖语气僵冷:“你去而折返, 就是为了这件事?”“不然呢?”听到黎靖的声音, 熊天意这才回过神来。他坐到了桌子上,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茶水,忍不住爆了粗口, “个奶奶的, 九区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动荡!”黎靖:“裴铮呢?”熊天意大手一挥, 拍了下桌子:“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焦急了。”黎靖:“……”这个熊天意,还真是个粗人。就算成了A级玩家,也多多少少有点匪气。黎靖:“现在多少人赶去九区了?”“除了一个唐书桐,所有人都没去。”熊天意本来和唐书桐有隔阂,说起这话的同时,咬咬牙道,“唐书桐……算了,有A级玩家在,九区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的。”薄临锋的表情冷凝,抬眸朝着熊天意望去的时候,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唐书桐不行。”其他人可以,唐书桐却不行。原本A级玩家当中,唐书桐的实力也不算弱,但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熊天意微怔,讪讪的发问:“薄队,您……您也知道了?”他在下属面前,就是个天王老子。然而在薄临锋面前,却乖得跟个孙子。薄临锋缓缓站起身,拿起了搭在凳子上的黑色手套和制服:“通知时钧去九区。”黎靖:“薄队,时钧才升为A级玩家,让他去……?”“正因如此,才要让他学着建立威慑力。”薄临锋已经穿上了外套,整理着脖间的纽扣,表情冷硬,“告诉时钧,如果他完不成九区的任务,这个A级玩家,就换个人当当吧。”黎靖苦笑。薄临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时钧是他
一手提拔的,却对时钧没有任何感情。黎靖曾想过,薄临锋这样的人,究竟会对什么类型的玩家另眼相看?无数个漫漫寒夜过后,黎靖索性放到了一边。他生性懒惰,不愿为难自己。再说了,薄临锋这样岂不是更好吗?精密、严谨、洞察力、判断力……这样的人才不会被感情所影响,才会有资格统领所有A级玩家。薄临锋整理着黑色手套,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停顿:“九区……他在九区吗?”他……?黎靖很快反应过来,薄临锋是说的晋升B级场的那个玩家。薄临锋的确信守承诺,约束着A级玩家,不让他们去调查他的身份。直到如今,黎靖都还不知道这人的姓名。黎靖:“在。”薄临锋鼻腔里发出低笑:“这样也好,这道题……不仅可以给时钧,也可以给他。”这一次,薄临锋当真生出了点兴趣?黎靖和熊天意都分外诧异,薄临锋竟然直接把那个C级玩家,拉到和他们同等的地位去看待。薄临锋走到了窗边,侧着身体看向了外面。无数光柱亮起,雨夜里飞舞着光粒。瑰丽、美好,无数形容词都能放在这一幕的身上。游戏可真够恶心的,没有一天晚上落下,从不放过‘清扫’的机会。就像是闻到了腐肉的苍蝇,大批扑咬上去。‘他’会在今夜变为一堆腐肉吗?薄临锋:“就让我拭目以待。”—九区的动乱正在继续。外面不断亮起了光柱,密集得叫人心惊,这说明大批的玩家都已经死亡,只剩下少数人还在抵抗。书房里面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唐启泽身上的鬼疮在扩大,流出了黄脓,染臭了身上的衣衫。那伤口看着夸张极了,哪怕是用朱砂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也难以压制鬼疮的恶化。唐启泽已是命不久矣了。“人皮灯笼和阴玉呢?”唐书桐的口腔里满是血腥气,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只有躯壳仍旧年轻,“快拿给我。”殷长夏便将这两样东西拿了出来。“接着!”在抛给唐书桐的那一瞬间,阴玉忽的失去了控制,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咚——那颗圆溜溜的阴玉,砸得家具和地板都生出了裂痕。阴玉的红光越来越盛,照得唐书桐那书卷气的温润也变了形:“果然是最接近A级道具的血玉,干得出和别的道具不一样的事,还想跑?”唐书桐手里捏着阴阳佛牌,原该通透的颜色变得更为浑浊。每使用一次,唐书桐的面色便白上一分。这哪里配得上这个‘佛’字?分明是个邪物!也不知道唐书桐用佛牌做了什么,屋内的家具全被掀翻,书架轰然倒塌,变得更为凌乱。阴玉瑟瑟发抖,一股脑的钻到了殷长夏的怀中,仿佛是为自己找了个庇护。唐书桐:“……原来不是想跑,而是选了主人,不愿落到我的手里?”殷长夏能使用,他却不能使用。殷长夏干笑道:“哪有这么
神。”他本想把这两样东西拿给唐书桐后,便出去帮宗昙的忙,哪里会想到这一茬。看来他不能出去了。殷长夏揪出了血玉,缓步走到了唐书桐身侧,将阴玉当做灯芯放到了人皮灯笼当中。灯笼被就此点亮,犹如走马灯般转动起来,上方绘制的仙娥图的影子也落到了四周。区区一个人皮灯笼,便将整个书房给点亮,映得宛如白昼。李玖浑身发僵,肌肉紧绷了起来,被这红光一照,竟觉得遍体生凉。他可真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啊。还好殷长夏赶来得及时。然而屋内变冷并非李玖的错觉。温度的确在迅速降低,那些倒下的家具上,都覆上了一层白霜,连呼吸之间也是满满缭绕的白气,将稠羽般的眼睫打湿。人皮灯笼在唐启泽的身上转动着,唐启泽的面色竟然变得红润了一些。殷长夏仍旧没有放松控制,傲慢拉了一把快要坠落下去的唐启泽,让他不至于向载物里的鬼魂投降。唐书桐面色总算没那么苍白,一笑便有温柔化开:“开始起作用了!”原以为事情会顺利进展下去,可等了约莫三四分钟,都不见唐启泽苏醒。屋内异常安静,还能听到钟摆跳动的机械音。殷长夏蹙眉:“他怎么没有醒来?”唐书桐眼底的喜悦变为死寂:“……他还想继承载物。”他的手缓缓捏紧,阴阳佛牌烙得人生疼。真倔啊。唐书桐早该知道,早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唐启泽便下定了决心要进入游戏,不仅悄悄收集家园情报,还偷了他意外得到的‘女鬼高跟鞋’,通过撞邪进入到了游戏世界里。他一直想要超过自己,更想做出一番成绩。唐启泽对自己没有继承载物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殊不知他哪里是没有继承载物,而是他本该继承的载物,在自己的手里。唐书桐:“必须得阻止他,如果真的被他强行继承了女鬼高跟鞋,那就麻烦了。”殷长夏:“还能强行继承?”唐书桐:“载物和主人不相合,他身上的鬼疮就消不下去。”所以他的身上……也有这东西。要不然,唐书桐也不会这么清晰的知道,人皮灯笼和阴玉这两样道具能帮到唐启泽。外面阴雨霏霏,吹落至屋内,连那颗被唐书桐珍爱的芭蕉也断了根茎。鎏金镂花的香炉被打翻,刺鼻的异香扑面而来,遮掩住了屋内的血腥气。唐书桐嘲讽的说:“明明知道会有鬼疮的存在,一些人还是无法放弃载物,可强行继承的那一瞬间,就无法分割了,除非那个人去死。”这话不太像在说唐启泽。殷长夏终于明白唐启泽身上的鬼疮是怎么一回事,也错愕于唐书桐若有所指的反应。“那该怎么办?”唐书桐:“我们在外部打断他。”唐书桐看了眼手里的阴阳佛牌,也顾不得李玖看到了什么了,现在不管是威胁还是动手都已经来不及了。阴阳佛牌还未去除浊气,玉色根本不
通透,还有难看的杂质在里面。唐书桐知道,这是它拒绝自己的表现。真是可笑啊,明明当初,这东西为了吸食阳气,便饥不择食。如今夺取了自己的生命力,肚子里有了些存货,便开始变得挑剔了起来。唐书桐将阴阳佛牌放到了唐启泽的身上,两边开始抗衡。起初是互不相让,而后阴阳佛牌开始压过了对面。人皮灯笼旋转得越来越快,直至一道黑烟被人皮灯笼吸引,飘到了它的面前。而唐启泽的表情也松懈下来,没那么难受了。李玖看傻了眼:“成功了吗?”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边。然而人皮灯笼却像是吃撑那样,外面的灯罩就此撑开,圆鼓鼓的向外扩展。殷长夏立马走到软榻前,将唐启泽拉拽起来:“李玖!”“来了来了。”李玖赶忙站起,稳住了殷长夏那边推来的唐启泽。殷长夏开始专心致志看向那边,六角形的人皮灯笼上面,不断往外伸出了恐怖的人面和手掌,像是要从人皮灯笼里逃脱出来。温度变得更低,冷得寒气四溢,脚趾都快要被冻住。殷长夏和唐书桐缓缓后退,人皮灯笼‘撕拉’一声,上面画着仙娥图的皮肤,如被撑得过大的塑料袋,终于裂开了一个小缝。黑气从里面迅速飘出,逐渐凝聚成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载物里的鬼魂现形了!她的脚上穿着高跟鞋,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哒、哒——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充斥在耳旁,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神经也就此紧绷了起来,拉得如一根纤细的弓弦。女鬼浑身上下被砍了数刀,死后都没有愈合。这说明她的怨气极重,仍旧保留着这些伤口。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刀痕,全都是一张张凸起的嘴,并没有嘴唇,只是尖锐的牙齿紧扣着,异化的伤口就像是一颗颗的捕蝇草。女鬼终于有所行动,露出那张被血水浸泡过的面颊。她鬼魅的靠近了殷长夏,不知何时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刀具:“为什么打扰我!”女鬼说话的同时,她身上的那些刀痕形成的嘴也不停吼叫,鬼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唐书桐立即对李玖说:“带启泽去外面。”李玖一时发愣,没想到唐书桐没有追究,反倒令他离开?唐书桐:“快!”李玖没有再犹豫,飞快的冲撞出去,可刚一探出头,便蔫了似的的转了回来:“鬼、鬼物们……”唐书桐深吸了一口气,接触到唐启泽的阴阳佛牌更难控制了,简直想要往唐启泽身上飞奔。[你没把我吸干之前,休想去想别人!]唐书桐喘息着,肺部就像是被人插了钝器,每次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的身体并非阳寿或健康的原因,乃是操控和自己不契合的载物,而生出了鬼疮。赚取大量阳寿的确可以弥补健康,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玩家拼命。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就像边漏边装的玻璃杯,裂纹的速
度更快。他被吃下的阳寿太多了。“让我来,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唐书桐捏紧了阴阳佛牌,在那些鬼魂即将冲进屋子之前,便撕裂了它们的身躯。得速战速决!唐书桐:“再这样下去,于我们不利。”殷长夏当然明白,只是他这边的女鬼更难应对。耳朵快要被震聋了,还要不停的躲避着女鬼的砍击。书房的空间太小了。唐书桐:“得杀了载物里的女鬼,启泽才能醒过来。”多亏了人皮灯笼和阴玉,将她给逼出来了,不然他们真是束手无策。殷长夏:“那就杀!”女鬼手中刀具深深戳入了墙壁当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血,每走一步地上便流出了许多血痕,整个书房如今就像是什么凶杀案现场。殷长夏的身体并未恢复,躲避得直喘气,还要担心李玖和唐启泽受到攻击。殷长夏迅速瞥了眼李玖扛着的唐启泽,狠了狠心:“女鬼姐姐,你这刀法不怎么准嘛,要不我来教一教你怎么砍人啊?”教?李玖自问自己喜欢打架,也没这么不要命的。他的心肝都被吓得发颤,尤其是自己手里还有个唐启泽!要是没护好,止不得唐书桐会怎么样呢。能够进入载物的亡魂,可比一般的鬼戾气重多了。女鬼的怨毒更深,被这句话所刺激,竟没再继续动用那些刺耳的鬼音。殷长夏步步后退,女鬼朝着他劈刺而来,刀具削铁如泥,直接将身侧的珠帘切得落了一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上满是各色的珠子,稍不留神就要滑倒。女鬼:“别~跑~啊~”殷长夏见机绕到了女鬼后方,惧面飞快切换成怒面,右手的血肉如化作白烟消失,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殷长夏猛地拽住了女鬼拿着刀具的那只手,学着她的语气:“跑~不~了~”女鬼:“!”女鬼根本没想过殷长夏能够抓住她。女鬼的面色更加扭曲,不再有任何遮掩,露出了那张死了许久的面颊,上面的蛆虫钻来钻去:“你找死?”殷长夏笑嘻嘻的说:“可巧了,我会的东西挺多,就是不会找死。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凶器的使用办法,它当年是怎么砍死你的?”李玖恨不得捂脸了。殷长夏这张嘴啊!女鬼气不打一出来,高跟鞋里溢满了血液,快要把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染湿。唐书桐低喊:“不能沾染到血液,会被她选为载物持有者的!”载物持有者?如果持有不契合的载物,或许会生出鬼疮。还真有这种饥不择食的鬼啊。殷长夏离得这么近,又不能松手,毕竟地上没被鲜血蔓延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再前几步便是唐启泽。他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了鲜血。女鬼嬉笑了起来,一脸得逞的样子。殷长夏一个肘击,抢过了女鬼手里的凶器,把玩在了手中:“这把凶器……”李玖:“怎么了?很凶邪吗?快毁掉啊!”殷长夏赞叹道:“轻巧、攻击性
还强,不错、不错。”李玖:“……”唐书桐:“……”这可是女鬼手里的东西,你敢抢鬼的凶器?有毒!殷长夏这骚得,搞得他们看这些鬼的眼神都变了,不像是什么骇人之物,宛如一块可口的小甜糕。鬼:“……”你们尊重一下我!女鬼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既然已经选中了一个,她不可能放过。当女鬼正要冲进来的时候,殷长夏玩味的笑着,话里却透着危险:“好啊,你闯啊。”那几口凶棺,不灭了她?天花板忽的破开,瓦片蓦然间砸落下来。这约莫是外面和鬼物抗衡的玩家,被鬼物砸到了屋顶。殷长夏:“……”外面的战况不妙啊!分明是鬼物占优的情况,女鬼仍是迟疑了一秒。有危险!或许是死过一次,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不好惹。殷长夏声音仿佛要融化在朦胧的夜雨之中:“你怎么不过来啊?”气氛僵持了数秒,女鬼如临大敌。唐书桐那边却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表情甚是难看。他已经变得这么弱了吗?他狠狠咳嗽起来,用手死死捏住了书柜,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扰乱了悬挂在门洞的珠帘。唐书桐咳得太用力,终于咳出了一口血,喷洒在了珠帘上面。几滴鲜血顺着晶莹无暇的珠帘滑下,唐书桐眸色淡淡,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人不是他。女鬼见机行事,直觉的放弃了殷长夏,转而冲向了那边的唐书桐。殷长夏没想到事情的转变会如此之快,唐书桐竟然连几只杂兵都对付不了,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殷长夏表情微变,飞快的冲了过去,想要拦住女鬼。当女鬼即将伸长鬼爪对唐书桐动手之际,门口突然跌跌撞撞的走来一人,是刚才在大厅的女人!她惊恐的倒在了地上:“队长,救……”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断了气。与此同时,刚才被砸过来的玩家尸体,压垮了本就腐朽的房梁,竟然直接砸落到了屋子里面。两具尸体相连,光柱又赫然间升起。游戏正在清理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自然不会放过两具尸体。“快出去!”唐书桐大喊了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殷长夏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光柱,光粒在空气里飞舞,他们全都被光柱所包裹,一时间光柱冲开了整个屋子,连接了上方的空间。里面的人全都漂浮了起来,身体被吸引着往上走去。天空便是绵绵细雨,众人被一股引力所吸,已经升至了半空。九区所有正在对抗的人,此刻全都惊呆了。头一次有活人被牵连进去了。可这一瞬间是如此绚丽,犹如神明降临世间,戴着丑陋怒面的殷长夏,一时间被九区所有人给捕捉到了。丑陋、美丽、两种不同的东西加诸在一起,才给人这样震撼的视觉冲击力。“那不是A级玩家?”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众人这才如梦惊醒。更多的议论声犹如滔滔江水般
涌来,一惊十,十惊百,有坚定虔诚的,也有恐慌害怕的。“不是A级玩家,那怎么有半鬼王在帮我们?”“完了……我们现在能冲出去吗?”“就算拥有半鬼王,他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过来送死。”一时间各种嘈杂声卷来,如同乱麻般混杂在一起。郑玄海和时瑶都在拼命击退鬼物,根本无从和这些人争辩。听到这些质疑声,时瑶也是一肚子火。能在这种时候来九区就不错了,还敢嫌弃不是A级玩家?人群里突然间传来痛骂声:“他在游戏的时候,带领着我们毫发无伤的走出了B级场,还开启了深渊时间,赌赢了百年阳寿,你们竟然说他是来送死的?”时瑶大口喘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那边看了过去——陈泉、田兴、龙罡。这不是她们在怪谈一里的队友吗?太好了!他们在B级场里活下来了!也许正是托了殷长夏新规则的福,而后他们也得到了黄泉路引,这才走出迷宫。最底层的E级玩家,能够通关B级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九区的人没堵到殷长夏,反倒堵到了他们这些人。就连A级玩家李蛹都没能拿到最佳,从一区降临,低级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想要知道那个赢下A级玩家的人是谁。没想到……众人诧异的望向了上空,唱衰的声音渐弱,都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九区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快要和十区融合为一体。在这片血污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映着光,细雨侵蚀着每一个人,吸一口都是浓郁的血腥气。唐书桐站在下方,手死死的捶击着墙壁。从光柱里逃掉的人只有他。殷长夏、唐启泽、李玖、女鬼都在里面!一旦光柱生出,就不可能从外部破坏,只能依靠殷长夏自己从内部突破。唐书桐:“千万要撑住……”殷长夏失重一般的漂浮于光柱中,眼睛前面满是光点,他只好闭上了双眼,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劣势。女鬼仍不肯放弃,恶劣的说着:“你好像跟我很契合。”殷长夏:“是吗?好巧哦。”女鬼朝着殷长夏冲击而来,也不管他会不会像唐启泽一样生出鬼疮。不,他是一定会生出鬼疮!那一声契合,不过是骗人。殷长夏被女鬼所觊觎,惹得剩下的几口棺材猛烈晃动。殷长夏是他们所选出的,又是夏家最后的供奉之人,怎么可能将他拱手让于别人?尤其是樊野。女鬼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寒,身上一部分长出了绿毛,竟然是要强逼她僵化。女鬼心里发憷,却突然间发现,自己长出绿毛的地方,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再也无法操控。殷长夏胸口的骨哨在发烫,不停的摆动着,像是要从衣服里跳出来。女鬼再次看向殷长夏,仿佛瞧见了无数重影,正张牙舞爪,远比她来得更恶更凶。女鬼顿时大骇:“!!”殷长夏的心脏跳动极快,仿佛快要融化在这光柱当
中,不止是他,连李玖和唐启泽亦是如此。他朝下望了过去,发现全是玩家和鬼物缠斗的场面。在无数倒塌和废墟当中,友人互相呼喊,断肢和鲜血,被压在了重重雾色之下。鬼种的印记快要完全生成。殷长夏只觉胸口处滚烫,比在游戏里还要难以控制。[是否查看A级道具繁衍者?][是否打开育成界面?][是否执行鬼种能力?]殷长夏血液上涌,游戏的提示音络绎不绝,太多太杂,反倒令殷长夏难以择选。下方全都是些期盼、渴求、乃至恐惧的目光,纵然玩家已经大面积减少,仍有一部分在死战。他们不敢确定,却又忍不住放上希望,毕竟那些高位玩家都抛弃了他们,能够救他们的只有殷长夏。郑玄海和时瑶还在他必须得赢!殷长夏低着头,低声喊道:[那就动用鬼种的能力!]凶宅里的棺材在颤动,就因为殷长夏的选择而兴奋。它渴望苏醒,渴望去占据,去控制别人。殷长夏伸出了手,面具已从怒面切回了惧面:[樊野,你似乎搞错了立场?是我在命令你。]鬼种的颤动停止了。而那一瞬间的安静,便换来更强烈的波动。殷长夏早就知道樊野不安分,没想到他竟然毫不掩饰。有了鬼种的原因,他隐隐明白了凶棺那边传来的意思——[那就命令。][我会如你所愿。][那些亡魂再倔强,我也能替你驯服。]殷长夏摸到了面颊的惧面,冷硬的触感,让他有了丝真实性。[那就驯服给我看看。]话音刚落,便瞧见下方的一些鬼物突然间长出了一根根的绿毛,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纵然不是全部,只是临近殷长夏附近三米,但这画面已经极其让人吃惊。鬼种留在殷长夏胸口的印记,终于成了形。之前在游戏里,只是初步烙印,而如今才是彻底成功。殷长夏原以为樊野会令那些鬼物自相残杀,以此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然而殷长夏却没想到,那些被绿毛所掌控的鬼物,竟然活生生的被扭着身体,伏跪在了殷长夏的面前。驯服。字如其意。玩家们彻底呆愣,便连殷长夏露出诧异的表情。也许是这众鬼朝圣的画面太令人诡异,下一秒,便爆发出了强烈的抽气声。“窝草,我都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鬼物们在给他下跪?是载物很特殊的原因吗?”太多猜测了。载物。特殊道具。道门之法。但无论哪一种,殷长夏越是强大,他们便越是安心。家园无日无月,白天和昼夜都是阴云密布,晚上除却游戏大厅散发的光污染,便唯有这些光柱,正如游戏在‘进食’一样。底层玩家过得太压抑了。刚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是最后一批,原以为自己快要丧命,便瞧见了这样一幕。他们眼底流着泪,快要被下跪的鬼物影响,带着虔诚看着殷长夏。“他会是第九位A级玩家吗?”时钧
赶到此处的时候,也瞧见了前面的状况。本想勉为其难的动手,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已经不需要了。他仰头朝着殷长夏望去,这样凌/虐他人的暴力美学,是他所追寻向往的。可真是耀眼啊。时钧面露痴迷,喜欢一切符合他美学的事物。时钧在人群当中看到了姐姐时瑶,时钧这才有所收敛,表情变得复杂,像是又憎恶又依恋。他没有选择去抢殷长夏的风头,而是藏匿至暗处,这一次薄临锋让他来九区,不仅仅是击退这些鬼物,更重要的是调查九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若是迷失于明面,就无法找到核心。十区九区在同化,便代表着玩家的生存空间在减少。只要恶化下去,一定会逐渐从九区到八区,甚至逼近一区……也不是没可能。殷长夏始终闭着眼,光柱里面连脑子也眩晕了起来。女鬼紧咬着牙关,根本不想对殷长夏行礼,奈何身体根本无法得到控制。女鬼发狠的咬向了自己,长出绿毛的手臂,被她自己给活生生扭断,发狠似的望向了殷长夏。原以为这样便会消停了,她却发现根本没这么快完。高跟鞋又传出那种哒哒哒的声响,充满了迷惑性,让在场的玩家的眼神也变得迷离,尤其是光柱里的李玖。一个控制鬼物,一个控制玩家吗?当真是有趣。时钧都差一点恨不得拍掌了,忘记继续前行,留意起了那边的情况。然而这样拙劣的能力,怎么能比得过樊野?不然唐书桐也不会骂她是低劣载物了。女鬼的伤口处,再度长出了绿毛,就连她依附的载物红色高跟鞋,也渐渐被占领。说驯服便驯服。玩家们赫然醒了过来,便瞧见女鬼被控制得主动钻入了载物当中,不要命的撞击起了光柱。只听一声清脆的裂纹声——不仅是载物,就连光柱也如玻璃一般裂开,光圈由大及小,逐渐消失在了眼前。殷长夏往下坠落,女鬼死亡的同时唐启泽也苏醒过来。唐启泽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这一觉睡好久啊。”殷长夏笑眯眯的看着他:“醒好神了吗?”唐启泽:“当……”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下坠感,唐启泽吓得哇哇大叫。郑玄海和时瑶安静,殷长夏倒是许久没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了。唐启泽欲哭无泪:“殷长夏你又坑我!”所有人都在下坠,即将要撞到地面上,他们刚才完全是极高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长的时间对话。殷长夏:“兄弟,快叫你哥帮忙啊。”唐启泽:“你别叫我兄弟!”一叫兄弟就动坏主意,他已经摸透殷长夏的性格了。情况变得愈发危急,九区玩家全都吓傻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接。刚刚那么牛逼,现在转头就要被摔死。这巨大的落差,让人欲哭无泪:“快去救大佬啊!!”正当他们三人要摔个肉泥时,某个身影如鬼魅般袭来,在他们
即将坠落之前,身穿灼红嫁衣的宗昙现身了。这里已经临近唐书桐的住处。对战的主战场可是十区大门,玩家并不算太多。方才殷长夏让宗昙去了那边,也是想探究十区究竟出了什么事,谁曾想到宗昙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唐启泽和李玖以为自己也会得救,救倒是救了,只抬了那短短的一下,便让他们两人如倒栽葱似的坠落下去,摔了个狗啃泥。要命。为什么他们这么惨?他们两人再次朝上看去,纵然无法看清宗昙的身影,身为鬼物的宗昙只有一个轮廓罢了,但依旧瞧得出他是如何搂住殷长夏的腰,稳稳当当落地的。再一看他们自己……李玖凄苦的哭了出来:“呜呜呜。”唐启泽:“……”差、别、对、待。唐启泽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撇嘴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脸的不高兴。可拍到最后,唐启泽这才突然间意识到,接住殷长夏的人,莫非是……宗昙!!他们什么时候搞上了?虽然还有其他选项,但直觉告诉他……摸腰就是搞上,摸腰就是搞上!唐启泽看见宗昙,便宛如老鼠见了猫,毕竟鬼宴怨池给他的影响太大了,简直是毕生阴影。唐启泽仔细观察着那边,终于鼓足了勇气:“你、你没事吧?”殷长夏:“?”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指着他的腰部,赫然有只鬼手显现,只有那么一瞬间,便飞快隐匿了起来。唐启泽脸色惨白,完全没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我老婆嘛,护夫懂吗?”唐启泽:“……”宗昙:“……”谁夫?他嘴上好久没有这么油腔滑调过了,宗昙突然发出冷笑,完全不肯半分。光柱坠落后几人不知掉落到了哪个地方,四周分明是一个遍地油污的小巷,踩在上面充满了粘腻的触感。方才还有零星的十来个玩家,现在倒是荒无人烟。唐启泽初初苏醒,许多记忆还未连成片,只是想起来自己在继承载物。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满嘴的苦涩。“我的二次继承失败了吗?”李玖:“你现在还在想这种事?你知不知道殷长夏这一路为了你,又是拿人皮灯笼,又是拿阴玉,历经千辛万苦才从B级场活下来。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唐启泽吓傻了:“B级场?”他没想过自己睡了这么久。那真是九死一生,不管是他,还是殷长夏。唐启泽心脏宛如泡在了温水中,刚刚本来嫌弃殷长夏那句兄弟,现在自己反倒哽咽的喊:“兄弟……”殷长夏一哆嗦,被肉麻到不行。唐启泽凑到了殷长夏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宗昙……回载物里了吗?”他还不知道鬼骨的事呢。殷长夏瞥了眼宗昙,撒了个谎:“回了。”看来是害怕。也难怪,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很正常。殷长夏觉得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唐启泽松了口气,
深深凝视着殷长夏,感动到极点,哪知道当场就给殷长夏来了个熊抱:“谢谢!”殷长夏:“……”宗昙:“……”一道极其不善的目光,如冰如刺,猛地落到了唐启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