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七章(修)
第七章江听云在现实世界!?殷长夏的心头掀起数丈惊涛, 情绪蓦然紧绷,着急着往回赶。“殷考核官现在是不愿意跟我谈吗?”区域通道全由金属条搭建,露出镂空的狭缝, 从中照进那些五光十色的光,落在了时钧的面颊上。呜——耳朵里传来游戏大厅运行时, 机械发动机运转的声音。殷长夏:“让开!”如今他被堵在了通道,必须得去到游戏大厅,才能返回现实世界。昨夜在十区看到的人是江听云, 殷长夏只是隐隐猜测, 并不敢确定。回想起昨夜……殷长夏完全读不出任何恶意,甚至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是轻轻的,仿佛在他世界里的所有重量,全都轻如鸿毛。纵然恢复了记忆, 江听云的身上仍旧保留着这种死寂一样的安静。空无一物, 格格不入……他和宗昙不同,连立根点都找不到了。江听云昨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就是为了把他留在家园,而江听云则通过游戏大厅前往现实世界。难怪夏予澜说调虎离山!殷长夏:“再堵我的路,别怪我不客气了。”“这可不行。”时钧表情沉冷, 捏紧了肩上的伞柄,“殷考核官想怎么个不客气法?”现实世界的时家人,都嫌他不如姐姐时瑶有天赋。好不容易成为了A级玩家,他还是被困在从前, 无法挣脱出来。连他和时瑶一同遇到的殷长夏, 也和要旁人一样吗?时钧天真无邪的笑道:“我说了, 今天必须谈出一个结果。”若是放走殷长夏, 等待他的就是前面的李蛹。他可是为了他好。后方被捅了篓子, 完全耽搁不起。殷长夏低声对时瑶说道:“时瑶,你过去找郑玄海他们,就说我回现实世界了。”时瑶诧异的看了殷长夏一眼。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不过殷长夏自然有他的想法,时瑶并未深究下去。她飞快的朝前奔去,脚底踩着区域通道里脏污的污水,每吸一口气肺部都有水雾萦绕。时瑶一直担心时钧,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可现在这种情况必须脑子清楚,不能哭哭啼啼的添麻烦。时钧:“想找救兵?”殷长夏:“是支开她,免得她看到我殴打她弟弟,露出心疼。”时钧笑出了声,肚子都憋得生疼,殷长夏这说法太好玩了。没想到刚笑了几声,果真被殷长夏暴打,一计腿击便踢痛了他软软的肚子。时钧:“……”是真殴打。还不打招呼突然就上手的。时钧疼得抽气,委屈又可怜的捂着肚子:“你要下手,怎么不狠一点?”殷长夏:“没时间跟你谈,我还有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这无非是警告。时钧知道,如果殷长夏想要动手,还有更狠的办法。自己再不知好歹,恐怕他们真要在这里打起来了,届时还不是会被区域通道尽头的李蛹捡漏。只是时钧仍然疼得直不起腰,时钧直抽气,
眼睁睁的看着殷长夏走远。不狠厉,但杀伤力极强啊。对方手下留情,便表示着有谈的可能性。时钧这才回过味来,不是免谈,而是没时间谈。时钧好不容易喘过气,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便听闻殷长夏丢下一句:“你如果要谈,就到任叔那里找我。”时钧:“……”任叔?哦,原来是那个老头。时钧:“好,我一定过去找你。”正巧前段时间,那老头通知了时家,要让他们去取什么东西。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听到了这人的名字。—殷长夏的脚步快了起来。他穿行于金属通道之中,脸上满是各种颜色的色块,光污染被一重又一重的钢筋筛了下来,冰冷又漠然的照亮着前方的路。片刻之后,他终于退回了游戏大厅。[是否确定回到现实世界?][确定!]殷长夏呼吸微喘,一睁一闭之间,周围的景色就已经完全转换过来了。混乱污染的金属赛博世界消匿,他闻到了泥土的土腥味。周围一片静谧,凶宅的前庭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荒芜,蛇鳞藤的辛勤劳作之下,已经生长出了许多绿植,还用藤蔓给里面造了景。果然是园丁?殷长夏却顾不上欣赏,飞快的向着装着凶棺的那个房间奔去。快点、再快点!殷长夏呼吸粗重,恨不得立即赶到那个地方。然而凶宅却起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听耳旁一阵轻轻的铃响声,阒黑的夜晚瞬间变为青天白日,残破的游廊已被修复如初。夏予澜:[是怨狐眼。]殷长夏满脸诧异:[但怨狐眼不应该在……]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想起了李蛹身受重伤,以及裴铮被纱布绑住的右眼。殷长夏心跳渐快,顿时反应了过来。——江听云挖了李蛹的怨狐眼。拥有怨狐眼可以进行转移,进入游戏根本不需要动用自己的身体,借用别人的身体就好。但凡这具身体受伤过重,就会转移到下一具身体里。只要自己的身体被良好保存着,就不需要担心会死。李蛹现在受了重伤,却不转移,不正是侧面验证了怨狐眼被夺的事实吗?夏予澜:[我也大意了。]殷长夏神经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弯弓,一步步踩得格外小心。完好无损的凶宅让殷长夏感到戒备,殷长夏反倒想念那个平日里见惯了的残破凶宅。一路上,无数纸人或端着盘子,或拿着扫帚,面上戴着嬉笑的面具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不停的同他问好。“家主来了?”殷长夏寒毛都立起来了。这诡异的笑脸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探究。夏予澜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变轻:[糟糕了,江听云这小子心机太深,算准了我们会莽撞的闯出来,提前用怨狐眼布下……]布下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让人无法听清,也加剧了内心的恐惧和担忧。殷长夏:[太爷爷?]夏予澜语气急促:[这是江听云要逼自己做出决断,他在试你,想让你在
他和宗昙之间……]直至最后,夏予澜的声音彻底消失。树木的摇晃静止了。世界变得无波无澜、纯白无垢、仿佛所有的恶意都离他远离。殷长夏:[试我什么?太爷爷?]夏予澜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殷长夏再次抬头,发现那些纸人的面颊渐渐变得有血有肉,生出了棱角,和一般活人毫无任何区别。这个世界的违和感消失。“家主,你要去何处?是否让小人带路啊?”一张脸赫然伸出,仍是和和眉善目的样子,映在了殷长夏的眼前。殷长夏吓了一大跳,朝后退了好几步,戒备的看向了他。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怨毒和嫉妒。“带路……”“啊,可惜了,我的反应速度怎么没有这么快?”“嘻嘻嘻,这下子可有好戏看咯。”那声音太轻了,根本无法听清说了什么。不过却像是死人贴在殷长夏耳旁轻声低昵一样,姿态亲昵,话音冰冷。殷长夏浑身紧绷:“你知道我想去何处?”那人低头哈腰:“不就是存放凶棺的地方?江听云那小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殷长夏:“……”他知道江听云?殷长夏不动声色:“好,你带我去。”真是奇怪啊,不仅夏予澜不见了,连宗昙也失去了踪影。他被独身一人留在了这个世界。殷长夏跟着他穿过了曲折游廊,还能瞧见这一路的景色,在暖暖的春日里,靡靡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种不真实之感。就连那些蓬勃生长,看不见任何残枝腐叶的垂丝海棠,也保持着全树盛开的样子。太虚假了。偶有几只飞鸟从天空扑腾翅膀而来,却像是被排挤出去一样,白色的翅膀很快便化作了纸张,纷纷向下坠落,犹如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殷长夏抬头,忽的停驻不再向前。“那些飞鸟……”“家主是不是又想起了宗昙?”一听到这个名字,殷长夏的内心翻起了汹涌滔天的巨浪:“他怎么了?”对于这个问题,纸人们似乎感觉很是古怪。眼前的一切都在渗出血珠,渐渐这位管家装扮的人,额间已经冒出了无数的血珠,从他沧桑的老脸缓缓下滑,逐渐将全身都给沾湿。纸张糊在了一起。他的五官也被糊住了。这画面格外惊悚,饶是殷长夏也看得心口咯噔。而那人歪着头,仿佛脖颈无法支撑起头颅那样,无辜的看向殷长夏:“宗昙不是早就入了棺,被活埋了吗?”殷长夏心头警铃大作:“当然。”话到此处,那些鲜血才诡异的往回流,一切景象才变得正常了起来。管家笑眯眯的说:“那就走吧。”殷长夏:“……”通过刚才那件事,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这里是由怨狐眼构架的‘虚幻’,也是由江听云记忆制造出来的‘真实’。殷长夏沉默了下来,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听云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作为镇棺人,极大程度会打开剩余的四口棺材。一想到这里
,殷长夏便加快了脚步,跟在了管家身后。这是江听云的迷障。不是他的迷障。保持着一点本心,或许就能把当年的事情弄明白。当年宗昙和江听云反目成仇的原因是什么?毕竟……宗昙和江听云幼时的关系纵然不融洽,也远远没达到互相残害的地步。但宗昙之前对待江听云的态度,简直势如水火。殷长夏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下去,没再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开。如果再度刺激这些纸人,发生刚才的事情,或许会让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得不偿失。“家主,到了。”管家终于抵达了装着凶棺的地方。殷长夏淡淡的嗯了声,抬头望向了这间屋子。竟是祖祠。夏家还真是奇怪,若换做其他家族供奉凶棺,绝不会把凶棺安置在自己的家宅里。还和凶棺共同生活?这是一件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事情!管家:“家主,您请吧。”殷长夏回头看向他,管家的表情无不和蔼,仿佛一个长辈在看晚辈,完全失了刚才的惊悚感。但越是如此,越让殷长夏身体紧绷。他的每一根脚趾都僵着,肌肉也崩得有些发疼。耳测又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它们就像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树,在远处悄然间打量着这边的动静。“果然过来了……”“他能穿过来,没有被困住,所有凶棺都接受他了?”“夏家不是不再供奉凶棺了吗?遭到反噬也是活该,按理来说抛弃过‘他们’的人,绝不会被再次接受的。”“他们还真是喜欢他啊。”殷长夏:“……”殷长夏曾想过,既然是由江听云的记忆构造,这些纸人是不是把自己当做了收养宗昙和江听云的家主?现在却被殷长夏否定。不,夏家既然只剩下他一人,那他就该是夏家家主。只是虚假和现实交织,让他们的时间、想法、意识,永恒的停留在了那个时候。“管家……爷爷。”殷长夏定了定心神,决定把这些人当做真正有记忆的活人对待,给予他们尊重,“宗昙和江听云的八字究竟哪里特别?”管家的眼底露出迷惘,似乎不明白殷长夏为什么会这样喊他。他就是个提线木偶,被牵连进来,记忆发生了错乱。不过听到那个称呼,管家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殷长夏:“不就是一个多了一缕魂,一个缺了一缕魂?”殷长夏脑子嗡嗡作响,如烟花一般炸开。直觉告诉殷长夏,这人并未撒谎。多了一缕?少了一缕?殷长夏的手放在了门上,感受着房门冷硬咯手的触感,一时间僵硬着不敢推开。想起裴铮的脸和江听云有九分相似,却迟迟没能找到原因。或许……这答案就在前方!殷长夏做着深呼吸,咬紧了牙关,猛地向前一推。一股邪风吹了进来,吹乱了殷长夏额间的发丝,他下意识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被狂风吹得倒退了半步。可不能退缩!殷长夏努力向前走去,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
这邪风给撕碎,要化作纸人一样的碎片残渣。在这狂风之中,门口的纸人突然说起:“要进去,就得拿东西交换。”殷长夏仍然抵挡着邪风,耳旁呼啸作响,根本无法听得更真实。“什么东西?”纸人像是在引诱,善意又恶意:“剩下已经不多了,至少得打开一口凶棺。”殷长夏咬紧了牙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终于迈入了门槛,里面的狂风才忽的停止了。半步真实。殷长夏头皮发麻,缓缓抬头向上空望去。整个房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几乎写满了每一个角落,所散发的煞气杀气腾腾朝他逼来。那曾经被他当掉的第六口棺材不停的闷动,似乎是想从凶棺里逃离出来,在里面横冲直撞,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只选择它……][不要去理会其他凶棺……]不断有声音塞入殷长夏的大脑当中,他的心跳乱如战鼓,快要被这声音给蛊惑。危急时分,殷长夏猛地苏醒:“江听云,你在这里吗?”那声音渐渐陷入了沉默和死寂。新的记忆涌入进来,打乱了江听云所设下的局。[别听他的。][醒过来!]刚才化作纸张的飞鸟,又重新凝聚,转眼便抵达了殷长夏身边。是宗昙!刚才被怨狐眼所构成的世界绞杀,而如今则因为殷长夏保持的理智,强硬的闯入进来。埋藏的东西开始被翻出,平静的世界被搅乱。真实呈现了出来。殷长夏的脑海之中再度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像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家主,江听云他一直忠心夏家,为何还要让他成为第六口凶棺的镇棺人……而非第七口凶棺?”“他知晓了夏家凶棺的存在,又明白夏家养着宗昙是为了什么,便主动设下计策,引宗昙撞破我们那日的谈话。”“他是想让我们早日对宗昙动手。”“宗昙倒是聪明,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下,也能顺利逃脱。不过他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帮助他逃脱的江听云。”“给予希望之时,又骤然间收回,让他变得偏激疯癫,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你猜猜,江听云是什么想法?”“他要为夏家找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要帮夏家早早让镇棺人入棺。”殷长夏睁大了眼,真正疯魔的是江听云吧!他难道不知道,夏家收养他和宗昙,是为了……?不!他知道!在知道的情况下,还选择这样做。难怪宗昙说他摇尾乞怜,没了主人就不知如何行动。[别听……][夏夏,别听了。]仿佛在这场对抗之中,江听云已经落入了下风,想要再度绞杀宗昙,已经来不及了。明明想要把平静和温馨呈现给殷长夏,让他永远都留在里面,却不想被激起了波澜,内里的脏污一并被挖出。都是因为宗昙!殷长夏紧抿着唇,继续有新的对话进入了脑海之中——“第七口凶棺,你打算选谁?”“自然
是宗昙。”“江听云如此盛情,自然不能辜负。宗昙资质高,半鬼王化会更加顺利,我们为何要拒绝?”“谁成为第七口凶棺,谁就能在死后恢复正常,凶棺会为他们剔除或是补全那多的少的一缕魂。”江听云视夏家为归属,宗昙视夏家为囚笼。可笑的是,不想剔除的那个人被剔除了一缕魂,想要补全的那个人却一直痴傻。这就是初见江听云时,他还痴傻着的原因?殷长夏急急的喘了一口气。被伤得这样狠,江听云对夏家竟然还有依赖?江听云当真是喜爱夏家吗?殷长夏浑身发冷,恐怕是因为江听云每月会痴傻一日,情况和宗昙类似。如果离开凶棺庇护的夏家,他的痴傻会由每月一日,变为一年数月。他狂热的奔赴的,绝不是夏家,而是由他内心想象出的一个安乐园。如若不然,他便要人格崩塌。“一旦江听云想明白,他会比谁反扑得都要厉害。”“他的恨会异常激烈。”殷长夏和那个人,达成了同样的思考。屋内的东西开始起了一丝变化,第六口棺材的动静停止了,他的每一片都被蜘蛛分食,江听云却还是没对夏家生出恨意。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江听云对夏家扭曲的执着和爱意,是他维持自己的一种方式。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夏家停止供奉后,江听云痴傻的时日也变得越来越多。殷长夏一步步的踩了进去,每踩一步,脚下的符文便亮一步,直至红色的荧光照彻了整个房屋,将所有棺材的面貌都展现了出来。好压抑、好可悲的感情……连痛痛快快的恨也无法放任。也许是因为殷长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不会再奔向他这边,其实开馆便是一个开关,能将殷长夏永恒困在这里的开关。江听云不再强求了。第六口棺材停止了晃动,挣脱了上面的锁链,轰然倒塌了下来,被柱子所卡住。殷长夏知道这是由怨狐眼所制造出的虚假,根本不是真实的。棺材里面犹如倒下了一袋米一样洒出无数小蜘蛛,它们迅速爬开,露出了里面的江听云。江听云学着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棺材板被弹开,白纱宛如颤巍巍的手,缓缓伸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夏夏,你为什么不能跟夏家人一样。”他一直在歪着头询问,“太不讲道理了,夏家满族都是自私自利,偏偏出了你这样一个特殊。”这话里藏着委屈。而他表现得却格外平静,以最冷静的视角在剖析。殷长夏:“家园十区的事,是你做的?裴铮呢?”江听云缓缓从棺材里走了出来,用白纱轻轻勾着他的手,推着殷长夏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仿佛在撒娇一样:“夏夏,你关心宗昙,关心裴铮,能不能关心我?”他说得卑微。江听云蹭着殷长夏的手,仿佛是狗狗在蹭着自己的主人,寻求他的抚慰一样。殷长夏:“九区死了很多人
,你故意用事情牵绊着我,为的只是用怨狐眼困住我?”江听云的动作停顿,忽而缓缓睁开了眼,一金一黑的眸子直视着他:“不。”可具体的理由,江听云却不愿意多说。夏予澜看透了他,他的确是在逼迫自己做一个抉择。凶宅在颤动,不仅如此,连胸口的鬼种也是如此。江听云望向外面:“后面那几口凶棺已经被封了太久,他们记忆全无,就像是一把闪烁着冷锋的刀刃,谁若是第一个开馆,他们就会认准谁……”就像是雏鸟效应。殷长夏:“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听云深深望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似的道了句——“夏夏,你能选我吗?”“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处境,始终第一个选我。”这一刻那原本枯死的愿望,的确有所重燃,窜起了一丁点儿的小火苗。殷长夏已经分不清江听云那句话真心,那句话是假意。殷长夏有不好的预感:“你先让我出去。”江听云心思缜密,这话中的拒绝,他如何听不出来?江听云的身体缓缓漂浮了起来,终于彻底放弃,离开殷长夏的身边:“我果然找不到……这世上,哪怕有一个人,能对我全心全意也好。”四周的景象已经生出了裂纹,鬼种不停挣扎着,仿佛极度不情愿。樊野的情绪,正从那边清晰的传来。殷长夏的心脏跳动极快,影响着他呼吸也微喘了起来。难受、想吐、恶心……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江听云:“看来快要成功了。”殷长夏难以忍受:“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听云强调:“应该是你们。”殷长夏微怔,从江听云的话中,顿时理解了过来,表情里满是错愕:“陆子珩!?”难怪会发生十区的事情!江听云:“他的双鱼玉佩十分特殊,杀了人之后,对方的怨气会增加数倍。因为这个原因,秦封和李蛹才算计着造出一个半鬼王……可你猜,他的载物为什么会这么特别?”殷长夏:“……”江听云:“他被选为第八个镇棺人,身上自然得有‘钥匙’,是你的父母,把双鱼玉佩给了他。”殷长夏表情微变:“你们是想开棺!?”刚才江听云的话,殷长夏总算是听明白了。夏家让江听云作为镇棺人,到头来终究受到了反噬。江听云无声的笑了起来,安静里透着几分癫狂,直到空间在缓慢碎裂,江听云朝着上方看去:“看来还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某人着急了。”[别再蛊惑他。][路要怎么走,那是他自己去选。]眼前的一切在消失,飞鸟一头撞破了这个空间,再度化为纷飞的纸张。殷长夏朝黑暗里望了过去,瞧见一簇火焰骤然亮起。幽蓝的光点,将这个世界照亮。“宗昙!”那两个字竟脱口而出,殷长夏伸出了手,垫高了脚尖,想要努力拽住它。江听云没有阻拦。反正他已经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虚假的
凶宅快要消散,江听云沉默良久,才终于问出:“夏夏,你讨厌那个智障痴傻的我吗?”殷长夏猛地回过头,瞧见他金色的眼瞳里满是依恋。分明如此,却清醒的要割舍。殷长夏心里不好受:“怎么可能讨厌?”江听云笑出了声,仿佛又回到了那痴傻的状态,毫无半点算计:“那就好。”眼瞧着殷长夏快要被那簇燃起的鬼火给拉扯出去,殷长夏回过头,拽住了江听云:“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江听云低着头,白纱重新包裹住了他的脸,一点点掩盖住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夏夏,你得松手了。”“如果你拽着我,就得一直拽着,可你不是已经选择了宗昙吗?”他笑得温柔又残忍,将殷长夏拽住他的那只手给松开。江听云甚至推了他一把,用鬼力把他送出了这个虚假的世界。“再见,夏夏。”江听云目送着他,犹如目送着一缕光的消散,“我要开始恨夏家了。”殷长夏内心酸胀,忽的明白了江听云行动的含义。他一直舍不得,一直优柔寡断,却还是做出了抉择。他亲手斩断了退路和温暖。难怪夏予澜说,这是江听云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殷长夏重回现实,脚底不再宛如踩在纸张上,周围皆是一片狼藉。存放凶棺的那间房屋已经倒塌,宗昙拧紧了眉头,用手箍着殷长夏的腰间,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注视着那边。夏予澜:[小崽子,你没事吧?]殷长夏:“发生什么事了?”这次不再是由夏予澜告诉他,反倒是由宗昙接了话:“双鱼玉佩成型了。”殷长夏朝上方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两条青红相间交替的鱼尾,互相缠绕了起来。那两只鱼起初极小,一跃至上空,而后越来越巨大。而它们的后方连通着两具棺材,就像是棺材里的厉鬼终于找到了载物寄生一般。宗昙:“开不了棺,竟然想出这种办法?”从那个房间之中,渐渐走出来一个人影。殷长夏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哥……”那两条青红鱼儿,在陆子珩身边优雅的游着,就像是陆子珩的宠物那样:“没能驯服所有凶棺,倒是可惜了。”殷长夏:“为什么?”陆子珩伸出了手,去抚摸着它们的鱼尾。“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没有凶棺,就自然不会有什么镇棺人,也不会有夏家厄运反噬。”他平静至极,语气里没有半点波动,就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夏予澜心头发紧:[夏家还真是选了个棘手的镇棺人。]他竟然想毁掉所有凶棺?他不再顾及殷长夏了吗?夏予澜突然想起那个对赌协议,赌约是游戏内核……他只想要柔弱,受他保护的殷长夏,爱恨都如此扭曲热烈。A级玩家会议的事,终是刺激到了陆子珩。那两只鱼儿悠哉摆尾,仿佛是感知到了陆子珩的想法,盘踞在凶宅上空时,忽的以极其猛烈的速度
冲了下去,想要毁掉里面的好几口凶棺。夏予澜:[阻止他!别让他这么做!]宗昙长身而立,竟并未阻止。他对夏家仍然持有恨意,哪里会去听从夏予澜的话?夏予澜:[你忘了,他被种上了鬼种!你难道也想跟陆子珩一样,彻底不再顾及他吗?]宗昙表情骤变。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浮于半空迅速飞至存放凶棺的那个房间之上,承受住了那两只大鱼的第一波攻击。明明他也是被束缚的那一个,宗昙想毁了凶棺的心情和他们没有分别。可这关于殷长夏的安危,他不愿意去冒这个险。夏予澜微惊,也没想到宗昙会行动得这样快:[那个宗昙,竟然……]肯为了别人而让步?两边冲撞之时,殷长夏的手放在了栏杆上,鬼种宛如快要冲破胸口一样的跳动着。总感觉隐隐不对劲。由于今夜的动静,使得凶宅里所有的脏东西都苏醒了过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站立在四周,全都穿着古时的长袍,像是在做什么见证一样。殷长夏认出了他们,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些纸人。他们瞪着一双双死寂空洞的眼瞳,目光缓慢的挪动着,最终放到了存放凶棺的屋子里——殷长夏仿佛是受到了鬼种影响,怔怔的看向了里面,只瞧见一团白色雾气散出,棺材从上方砸落下来,发出一声极重的咚音。第四口棺材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