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幸福小村(一)再也不理你
“路先生……路先生?”
陌生的话语由远及近, 路栀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一刹那,眩晕、恶心、心脏仿佛悬坠铁块,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
路栀捂住胸,眉头蹙起, 垂落的眼睫轻颤, 在沉默中, 忍耐着这份不适。
他知道,这是st综合征发作的症状。
“路先生?!”
一只扶住他,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他身边,面『露』担忧。
“你确定要出院吗?以你现在的状况,我不认为……”
医生的话语,逐渐远去。
因为路栀有些愣。
忍耐过刚才的不适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此时身处何处。
雪白的墙壁与天花板,身穿白衣的医生与护士, 还有空气中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他在医院里。
他回到现实。
……
最后,路栀还是办理出院续。
他的主治医生将他送至医院门, 为他拦一辆出租车。
“尽管目前还没有治愈的病例,但别放弃希望,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许不久后就会有效『药』研发出来。”
医生站在路边絮絮叨叨,显然还是不太放心他。
“总,回去一定要注意身体,保持积极心态, 多喝热水,切忌过度荤腥……”
路栀微微颔首,声音轻而温和:“我会记住的, 谢谢医生。”
医生望着路栀。
现在逐渐入夏,他眼前的年轻男子却依旧畏凉。修长消瘦的身体裹在大衣内,漂亮的眉眼间笼罩苍白憔悴,衣领被风吹开些许,隐约能看见清减的锁骨。
他就像一捧落在日光下的雪,许不过片刻便会无声消融,为潺潺流水。
医生:“那么,回去的路上小心。”
出租车车门关上,医生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街边,面带关切与忧虑。
直到那辆出租车载着路栀远离,他才抹把脸,掌缓缓下移。
在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微笑。
。
车窗倒映出后退的街景,路栀垂着眼,思绪渐渐飘远。
梦魇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独立,他明明在那场游戏里待很久,现实里却没过去一分钟。
而且,他清楚地记得这段时间里他在梦魇经历的一切……却唯独忘结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更不记得离开前发生什么,有谁对他说过什么话。
他唯一的印象,只是自己被一团白光笼罩。
然后,他就回到现实。
“到。”
司机的声音从前排响起,出租车停在一所大学前。
“没想到你还是s大的学生,真厉害啊。”
路栀回,摇摇头:“那是几年前的事。”
他付过车费,向司机道谢,推开车门走出去。
司机微笑地看着他离开,踩下油门。
再次回到自己的母校,走在熟悉的湖畔桥边,路栀只觉恍若隔世。
那时的他还年少,尚未经历过很多事情,他的母亲、他最重要的人还没离他而去。
初夏的风拂面吹来,路栀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心发慌,微微作疼的时候,才在湖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会。
过去的个月里,他的身体几乎被从不间断的治疗与病痛耗空。仅仅是这么一段路程,就已有些力不从心。
可在梦魇里,不是这样的。
路栀的目光落在自己苍白指间,缄默无言。
在梦魇里,他远没有现在这样虚弱,哪怕体质还是比旁人孱弱一些,但是一具健康的、没有拖累的身体。
……不过,那并不是真实。
路栀『揉』『揉』眉心,叹一气。
对于自己的现实,他早已接受。
他只是不愿意接受另一个事实——他的母亲,那个永远会对自己温柔微笑的人,离开他。
所以,当梦魇对他作出那个承诺时,他明知等待他的可能只是一场谎言,依然选择闯进去。
哪怕前路不辨真假,哪怕他最终能见到的只是一个虚影,他愿意为这点可能『性』,尽力一试。
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
路栀安静地在湖边长椅上坐一会,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起身。
他去见他以前的导师。
尽管上次见面已经是在半年前,但当这位颇具名望的老教授再次见到自己心爱的学生时,还是忍不住吃一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他放下中的保温杯,快步走过来,“是生病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路栀乖乖地被老教授拉着坐下:“只是一点小感冒,现在已经好多,让您担心。”
这个月来,他住院的消息瞒住他的好友、他以前的老师、他的同事们。
他只是告诉他们,他太累,需要一场旅。
老教授拧着眉头,一提起热水瓶,一在桌上翻来翻去:“你们年轻人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我都说,夏天别老贪凉,别仗着年轻折腾自己,到老可有你们受的……”
路栀默默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一包包一次『性』纸杯。
老教授:“哦!在这!我年纪大,总是记不住。”
路栀接过他中的热水瓶:“您坐吧,我来。”
他为老教授的保温杯续上热水,给自己倒半杯,捧着那只纸杯子,坐在老师面前。
老教授望着他,和以前一样张欲言。
这是他最优秀的学生,原拥有很光明的前景,可以在他的期盼下走上最好的道路……结果,却在毕业那年放弃所有机会,转身去一所外地的普通大学,当个普通的老师。
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在那一年经历什么,无法说出苛责的话,只是时隔几年,终究还是惋惜。
最终,老教授轻轻地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
“……还好。”
杯中热气袅袅,氤氲路栀的眼睫,他垂着眼,没有与老教授对视。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向您问一个人。”
“您以前应该见过他,他是和我……”
路栀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关于那个人的笑声、低语,还有亲昵的动作……他都记不得。
老教授的目光带着询问,在沉默中,路栀缓缓蹙起眉头。
他……要问什么来着?
……
最终,路栀什么没问出,和老教授聊一会天,起身告别。
老教授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微微笑着,用纸巾擦擦眼镜。
从母校出来,路栀在街边的便利店买一瓶水,想想,买一包水果糖。
买完后,他愣一下。
自己为什么要买糖?
百思不得其解,路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按按微微作疼的心,就水匆匆服下几片『药』。
不在医院治疗,他只能靠每日的『药』物勉强维持自己的身体,但这只是治标不治。
就在路栀准备打车回到住的地方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他看眼机屏幕上那个名字,直接挂断电话。
片刻后,电话再度打来,依然是刚才的名字。
路栀继续挂断,谁知对方格外锲而不舍,一连几个电话打过来,似乎有什么极为紧急的事情。
路栀的指停在机屏幕上,最终,还是接通。
“子啊。”
机那头,是久违的路父声音。
他的语气带几分关切,好像十分关心路栀。
“我刚才去医院看你,你怎么出院?你这个身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栀打断:“不劳费心,有什么事吗。”
“……”
路父有几秒没吭声,而后干咳几下。
“是这样的,最近……爸这边生意出点问题,家里有点周转不开。”
”你妈当初不是给你留一笔钱,你能不能……”
嘟。
路栀挂断电话。
将那串号码拉入黑名单。
原平复的心脏再度疼起来,路栀捂住心,冷汗泠泠落下,过一会,才喘过一气。
胸沉闷如悬铁石,他轻咳几声,拨通另一个电话。
“老师,您上次是不是说过,有个关注贫困童教育的基金会?”
“我想捐一笔钱,对,就现在……”
话音未落,路栀周围的街道忽然寂静无声。
人车辆高楼如流动的水墨画,浓稠为一团模糊的颜『色』,飞快褪去,只留一片空白底『色』。
路栀:“……”
天空中裂开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
下一秒,路栀眼前的空白再度染『色』,模糊的『色』块逐渐清晰,构成一个真实的场景。
这是一栋乡村的老屋子。
四周的砖墙泛黄,窗框老旧,木头屋梁交错横在头顶,靠近门是扶黝黑的木头楼梯,一路延伸到昏暗的楼。
“咦!”
惊喜的女声响起,一个双马尾女生的脸庞凑近,笑嘻嘻地鼓掌。
“来一个人!欢迎欢迎!还是个好看的小哥哥呢!”
路栀回,发现这里除自己,还有五个人。
心脏的负担减轻,积疴仿若消失,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回到个月前状态。
只是他没想到,眼睛会这么快把他拉入梦魇。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路栀左边,另一个女生保持距离,不带什么情感地打量他。
“是生病吗?”
她留着齐耳短发,腕间贴着一只梅花鹿的ok绷,眼圈黑黑的,好像几日不曾入眠。
路栀与她对视,发现这个女生好像有点眼熟,他回忆几秒,却什么想不起来。
“不是什么大问题,”路栀道,“谢谢关心。”
女生“哦”一声,挽挽耳边的黑发:“我叫鹿小冰,你呢?”
“路栀,大学老师。”
刚才欢迎路栀的女生指指自己,眼睛弯成一条缝:“温遥,今年大一,老师你好!”
她指指自己身后容貌相仿的少年:“我弟弟温星,是大一。”
这对姐弟对面,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肌肉虬结的男人大大咧咧坐着,冲路栀吹声哨:“易有得,健身教练。”
最后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内向,戴着厚重眼镜,说话磕磕巴巴:“乔,乔松许,额,今年刚刚毕业。”
“真好,这样大家就算认识!”温遥双一拍,“能在游戏里组队算缘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啦!”
“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有话直说啦——我和我弟的目标是成为下一个戴伦博士!所以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不要吵架,不要拖后腿,非常感谢!”
路栀:“……戴伦?”
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温遥眨眨眼:“你不知道戴伦博士吗?他可是第一个通关梦魇的人!我和我弟所以加入梦魇,是因为我们很崇拜他!”
“不会吧,你都进入梦魇,还不知道戴伦?”易有得双抱胸,“我以为这早就人尽皆知呢。”
路栀:“……”
他发现一个问题。
就是所有加入梦魇的人,好像都知道的比他多。
关于梦魇,他曾经问过沐寒佳——梦魇里亡的人,是否真的能回到现实。
“放心吧,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受到生命危险?”
沐寒佳当时是这么和他说的。
“我在来梦魇前查过,有人确实在这场游戏里,但他们都好好地活在现实中,只是失去再进入这里的机会。”
“网上还有这批失败的玩家专门建立的论坛,他们会在里面讨论自己的法,而且每个人的副都不一样,目前好像还没有重复的副。”
天空中的眼睛曾经告诉他,如果在梦魇,他将无法回到现实。
但在沐寒佳等人的认知中,梦魇里的亡并不影响现实,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们甚至在现实中见过梦魇里去的人。
那么,眼睛所说的话,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吗?
因为他就是个将人,所以眼睛对他改变规则?
温遥温星还在和其他人热切地讨论戴伦,路栀听一会,开询问:“那么,那位戴伦博士许什么愿望?”
众人都是一默。
“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鹿小冰淡淡摇头,“当我们听到这个名字时,他已经通关游戏,离开梦魇。”
“可惜他什么攻略都没留下,更没说梦魇一共要过多少副。”温星忍不住『插』嘴,“这还是我第一个副,希望能轻松一点。”
叮。
话音刚落,机械的提示音已经响起。
【玩家集齐,游戏开始】
【副:幸福小村】
【幸福美好的小村里藏着恶鬼,在月圆夜到来前,找到恶鬼心爱物】
路栀略有些意外。
不是消灭恶鬼,而是找东?
这样的任务……似乎比上一个副要轻松一些。
他静静地等着,原以为系统会像上次那样说出各种规则,结果它直接没声。
所以,这次的副没有殊规则?
在系统彻底消失前,路栀喊住它:“等等。”
系统没出声,只是“叮”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路栀:“我的积分呢?”
上个副里,他因为第一次击退恶鬼获得五积分,后直到通关,都没有积分掉落。
虽然积分能兑换的道具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怀疑系统吞他该拿到的积分。
【……】
系统不吭声。
路栀:“别装,我知道你在。”
【……积分系统维修中。】
过一会,系统干巴巴地道。
【暂时无法使用,请玩家谅解。】
路栀:“?”
路栀简直要被这个耍赖的『操』作逗笑:“真有你的,你怎么不把自己送去维修呢?”
系统:【……】
系统装去。
路栀抬眼。
尽管头上是天花板,但他还是能透过屋顶,望见那双横亘天空的巨大眼睛。
天空中的眼睛和系统并不是同一个存在,因为它们的声音不一样,而且系统明显比眼睛更机械呆板,更像一个程序。
但路栀看得出来,眼睛在梦魇的等级比系统更高,许很多系统的为,都是在遵循眼睛的指令。
它还真不待见自己。
路栀微笑着,冲眼睛无声地比个型。
真、幼、稚。
他并不在意眼睛搞的小动作,毕竟这些对他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更不可能阻碍他通关。
再不待见自己,这只眼睛只能忍着。
眼睛:【……】
眼睛怒气冲冲地闭上。
“好饿啊。”
另一边,温星『摸』『摸』自己肚子。
“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听见路栀刚才和系统的对话,显然,他们都被系统刻意屏蔽。
“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吃。”
温遥敲一下他的脑袋,从椅子上跳起来,双叉腰。
“我们去探索这栋屋子吧!”
众人对她的提议没有意见,毕竟在副开端,他们的确应该解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栋乡下的老房子,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众人不打算外出,不敢外出,只是在屋内进探索。
一楼的东不多,只有几张椅子、一些干农活的器具,还有一张用来吃饭的红木桌。
由于使用的日子久远,红木桌已经斑驳掉漆。路栀多看几眼,确认没有自动变出食物,稍稍放心。
他还记得上个副里,那些自动出现的美食最后都是什么东。
一楼没找到什么线索,众人很快逛完,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楼。
这栋屋子虽然装灯,却还是那种老式的灯泡。温遥『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打开。
暗黄灯光吝啬洒落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间。
众人很快搜遍其中个房间,都没什么发现。这里就像一栋普通老旧的乡下房子,根没有别处。
直到踏进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他们才终于有所收获。
这是个女生的房间,衣柜里有几件朴素的女『性』衣物,桌上散落几盒颜料,似乎这个房间的主人还有画画的爱好。
除此以外,路栀还在抽屉最深处找到一封信。
泛黄的信纸展开,上面落下几端正整齐的字迹。
【珍】
【上次见面,和你相谈甚欢。】
【我来这个村子写生,以为这里乏善可陈,没想到却有别样的风景。】
【不知能不能与你再见一次,就在上次那个地方。】
【明天下午,我在那里等你】
信的落款,是一个人的名字:
【德】
这是一封“德”写给“珍”的信。
“啧啧,”温遥展开信,一边看一边摇头,“爱情的味道。”
“一个来乡下写生的男人在山野间偶遇命定的女子,对她一见钟情——多美好啊。”
温星忍不住吐槽:“你搁这看爱情小说呢。”
“就算他们有爱情,肯定,分,悲剧。”鹿小冰面无表情,“别忘,我们这是恐怖副。”
温遥:“我只是感慨一下嘛,再怎么样他们的相遇肯定是美好的!”
在这后,众人试图在房间里找到更多的信,可惜的是,他们失败。
这里唯一有用的线索,只有这一封短短的信。
“什么嘛,有用的东就这么点,”温遥不太高兴,“还不如我以前玩的密室逃生,那里给的线索可多。”
众人准备出去,路栀却在这时径直走向房间角落,弯腰观察墙壁一角。
这个角落里,有一块漆黑的痕迹。
如果仔细辨别,还能嗅到焦炭的气味。
“你在看什么?”
温遥蹲过来。
“这是什么脏东吗?”
路栀摇摇头:“更像是火烧后留下的。”
类似的焦痕不止出现在这个房间,在这前他就留意到,这栋屋子的许多角落都有这种烧焦的痕迹。
“这里可能发生过火灾,”路栀道,“只是被刻意掩盖。”
“这栋房子多是木质结构,一旦起火,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开来,里面的人很难逃脱。”
温遥“啊”一声:“什么!我前都没发现!”
鹿小冰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住在这里的珍可能是被烧的?”
路栀:“的人未必是珍,至少目前来看,没搜集到能证明她亡的证据。”
他们第一天的线索还是太少,路栀打算等到第天早上再去村子里看一看。
夜『色』渐深,众人面临一个问题——选房间。
房间一共有四个,鹿小冰和温遥两个女生睡一起,剩下四个人抽签,温星和乔松许先抽到一块。
易有得是个健身教练,人高马大,加上这里床小,根不可能和第个人挤下一张床。
于是剩下两个房间,路栀和易有得一人一间。
“一个人睡会不会有点寂寞啊。”
进屋前,易有得抱胸靠在门,冲路栀挤下眼睛。
“我还挺喜欢你的,要是睡不着,可以来找我哦。”
路栀:“……”
“停停停!”
温遥『插』进来一只。
“不准『骚』扰小哥哥,快去睡觉!”
易有得哼笑一声,没理会她,视线依然停留在路栀脸上。
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路栀生得相当好看。大到五官,小到一根头发丝,都是冲着他的审美长得。
更妙的是这个人还病殃殃的,就算反抗没什么用,他一只就能摁住。
得挑个晚上,把这个人搞到。
易有得『摸』『摸』下巴,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多点别的东。
令人恶心。
路栀目光冷下来,转身甩上房门。
深夜,众人回到房间,整栋屋子被静谧笼罩,悄然无声。
路栀靠在枕上,阖着眼,却并未入眠。
他在提防易有得的闯入。
房门的锁是坏的,不过作为防范,门后还是抵住一把椅子。
如果有人推动房门,他会听得一清楚。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始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栀有些困意,按按额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身下的床铺狭小,被褥偏硬,躺在上面并不怎么舒服。
就在路栀准备换个姿势,由侧身转为平躺时,身形忽然一顿。
一只,落在他腰间。
那是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
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
一瞬间,路栀意识到什么。
他依然阖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他藏在被子底下的却悄然向床头移去——那里,有一根漆黑的钉子。
入睡前,他发现房间的椅子坏,一根粗长的钉子突出大半,于是花点时间,把这根钉子撬下来。
这根钉子是他用来防鬼的……当然,必要的时候可以防人。
就在路栀借助被子掩饰,指尖悄悄碰到床头,即将『摸』到那根钉子时——
那只冰凉的忽然抬起,伸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腕。
“学长。”
有人贴着他耳边低语,气息冷得像冰,嗓音却含着笑意。
“还没睡吗?”
“……”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那道声音后,路栀原提起的心忽然一坠。
就好像他身后的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路栀回头,对上一深暗无光的眼眸。
黑暗中,苍白阴沉的青年眉眼弯起,静静地注视他。
两人对视几秒,路栀正要说什么,黎零已抢先开:
“学长,我的糖呢?”
路栀:“……什么?”
黎零抵着他的额头轻蹭,动作亲昵,像在理直气壮地撒娇。
“学长答应过给我带的,我要吃糖!”
路栀:“……”
黎零见他不说话,眨眨眼:“学长不会忘吧?”
路栀依然没吭声。
黎零不吭声。
下一秒,眼忽然委屈起来。
“学长好过分,说好给我带糖,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还信学长的话,放学长走,眼巴巴地等着盼着,结果一颗糖都吃不到!”
“学长骗我,我再不相信学长,再不理你!”
越说到后面黎零的语气就越幽怨,到最后直接委屈得把脸埋进路栀肩窝里,不肯抬头,更不肯吭声。
像只蔫吧唧的大猫。
路栀:“……”
路栀似乎有点『摸』不清状况,看看这个赖在自己身上不肯挪动的学弟,想想,起身。
他从床头『摸』到一个袋子,拆开,里面是一颗颗五颜六『色』、包装精致的糖果。
黎零一下子抬起脑袋。
“喏,”路栀把袋子递到他面前,“你喜欢什么味?”
他重回梦魇时,身上带着的东都消失不见,只有这包糖还留着。
黎零眼中亮晶晶的:“我要学长给我挑!”
路栀低头看看,挑一颗他觉得最漂亮的草莓味:”这个吗?”
黎零身体不动,张嘴:“啊。”
路栀沉默几秒,拆开糖果包装,送到黎零嘴边。
黎零咬住那颗糖,恰到好处的甜蜜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下颌压在路栀肩上,轻轻蹭蹭。
“好甜,”他的尾音扬起,声音都带着一股甜意,“比那个鬼都不吃的『药』甜多。”
路栀:“还要吗?”
黎零看眼袋子里剩下的糖,非常认真地想想。
“我今天只吃一颗,明天一颗,后天一颗,这样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糖!”
路栀:还是个小机灵鬼。
他把装着糖果的袋封好,放回床头。
黎零的目光跟随袋子漂移,落回路栀身上。
“学长对我最好。”
他黏着路栀蹭来蹭去,高高兴兴的,像只吸到猫薄荷的大猫,不肯放过猫薄荷身上任何一处。
“我就知道学长不会骗我,学长最喜欢我!”
路栀安静地看着这个黏人的学弟,直到黎零话音落下,才轻轻开,说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是谁?”
“……”
黎零脸上的笑容,转眼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