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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庸俗的第二十八天。

这话刚一出口, 秦狰自己就怔住了。

他不能就这样轻率地就霸占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柳寻笙如果要走, 他有什么理由拦住他?

虽然只要他想,他确实可以用他栽养柳寻笙所付出的这一切留住他,可这样卑劣的理由秦狰不屑于使用。

大概只有秦狰自己知道,他养着柳寻笙, 不管是从南城冒雨迢迢赶回, 还是在小牡丹叶片冒水时担心他死去,费心为小牡丹更换磷肥花盆,又或是现在小牡丹化出了人形,他又得面对小牡丹给他带来的新麻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这份他自愿也愿意好好养着小牡丹的心情,从未有过半分改变, 既没有因为他以前觉得牡丹庸俗, 不喜欢牡丹而减少,也没有因为他现在觉得小牡丹有点用, 可以帮他逃避那个梦境而增加。

秦狰思绪翻飞间,谁知那仅有巴掌大小, 如玉瓷人似般精致的少年竟爽快地答应了, 没有一丝犹豫:“好啊。”

秦狰望着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头的确有着熠熠的光芒, 就好像是他心中早已熄灭的光。

在那一刹,秦狰忽然觉得是自己心胸狭隘了,竟然因着过去一些原因, 而偏见地觉得牡丹庸俗;他也厌恶自己这样多虑多思的『性』格,更恨自己能听懂的柳寻笙答应他的真正缘由——他的一辈子太短,而柳寻笙的一辈子太长。

等到他死了,柳寻笙就自由了。

“柳寻笙,谢谢你。”秦狰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不管你法力能不能恢复,我也都会好好养着你的。”

而柳寻笙答应秦狰,也的确是出自这个原因。

凡人的一生不过寥寥百年,这一百年的时光在他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只是掐指一瞬。

在柳寻笙的记忆里,他还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他才会觉得秦狰口中的“一辈子”不过百年而已,也不算很久。

他只是心想:自己不能白吃白住白用秦狰的一切,那么秦狰想要什么,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何况秦狰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柳寻笙以为只要心愿得到了满足的话,任何人都会高兴的吧。

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秦狰虽然笑了,他却不觉得秦狰在高兴——秦狰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他脸上有表情还是没有,他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男人比他还像是一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植物,静默沉寂,毫无声息,就只是那样沉默的活着。

吃完晚饭后,秦狰没让柳寻笙再坐在他的手掌心,而是揪着他的衣服带柳寻笙上了楼,在盥洗盆里放好了热水让柳寻笙自己在里头洗手洗澡。

秦狰睡觉的时间很固定,甚至可以说是很早,只要没有工作需要加班,他一般九点半或者十点就睡了,完全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

当然,他睡这么早也是因为他很难入眠,早点躺上床的话闭着眼睛就算睡不着,也能稍微得到点喘息和休息。

今夜柳寻笙还是只能睡他的小枕头,不过他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秦狰用手套粗糙改造的衣服,而是新买回来的丝绸海军领睡衣。

这身睡衣是纯白『色』的,和他花瓣的颜『色』一样,柳寻笙躺在枕头上,正揪着身上凉凉滑滑的衣服,就听见床上的秦狰对他说:“晚安。”

“晚安?”柳寻笙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秦狰为他解释:“就是祝你晚上有个好梦的意思。”

柳寻笙懂了,他盖好小方巾,对秦狰说:“噢,那秦先生你也晚安。”

秦狰没有再和他说完,柳寻笙转过身朝床上望去,虽然是夜,但屋里并不昏暗,窗外的月『色』和他本体散出的淡淡银光,都能叫柳寻笙清晰地看到床上平躺着的那个男人,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柳寻笙能看到他的一半侧颜,男人眉骨硬挺,鼻梁高直,他本该长得很俊美,只是他光洁没有伤疤的另一半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也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因为人们看他时,不会只看他的半张脸。

柳寻笙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秦狰今晚却没有做梦,一觉直到天明。

第二天秦狰是要去上班的,他只能又把柳寻笙放在卧室里,等到他回家后再放柳寻笙出来,不过昨晚他好歹交了柳寻笙怎么使用手机,还注册了个新的微信,让柳寻笙有事可以联系他。

而柳寻笙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秦狰就把干脆把自己这个手机装着的手机卡直接给柳寻笙用了,这是他的副卡,平时也不怎么用。

交代了这么多事后,秦狰去上班了也依旧没放心。

在公司时还忙里偷闲给柳寻笙网购了一批零食,想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柳寻笙在卧室里要是饿了,还能解解馋。

付完款之后,秦狰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个单身未婚男人,竟然提早就感受到了养崽是种怎样的感觉,人生真是奇妙。

没过多久,秦狰又感受到了养崽的烦恼。

比如小牡丹这个崽,他不识字,找秦狰时都是一长串的语音直接发过来。

秦狰身为公司大老板,属下基本没人敢给他发长串语音,短语音都不敢,都采用文字版的格式给秦狰发消息的。而秦狰自己也很讨厌别人给他发语音,连沈听弦都不会给他发,就更别说是旁人了。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个特例。

秦狰望着消息栏那里备注为【笙崽】的那朵小牡丹,给他发了长达五十几秒和一分钟多钟的语音,就是在问他关于如何换微信头像的问题,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好想拉黑这朵花啊。

这是秦狰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但他的手指最终还是点了语音转换文字,手打了几十个字用详细的文字给柳寻笙回了消息,教他怎么换微信头像。

十几秒过后,柳寻笙终于发来了一条仅有七秒的语音消息。这么短的语音消息秦狰还是愿意听一下的,于是他点了免提播放,下一瞬小牡丹轻软干净的声音就从手里扬声器里传出——

“秦先生,你发是的什么呀,我看不懂,可以给我发语音吗?”

秦狰:“……”

怎么办,他现在就想提早放柳寻笙离开给他自由了。

秦狰心里虽然满满的都还是嫌弃,但他还是照着文字念了遍给柳寻笙重发了语音消息。

今天午饭秦狰也依旧没有回家,他坐在他私人办公室的茶水间里吃着午饭时,余光瞥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的,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微信,将他原先不想听的,由柳寻笙发来的那几条长语音点开播放,重复听了好几遍。

秦狰先前就觉得柳寻笙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婉转,侬软轻细,就算一直喋喋也不让人觉得他吵闹,他听着柳寻笙发来的语音,几乎能想象到少年站在自己身前唇瓣一张一合,蹙着眉委屈的求他别再揪他叶子时的模样。

“秦总——”

薛书敲了敲秦狰办公室的门。

秦狰将手机屏幕熄灭:“进来吧。”

薛书是来给秦狰送会议总结的,现在是午间休息时间,公司所有员工都可以自由活动,怎么轻松就怎么来,于是他办公室的门刚被薛书打开,秦狰就听见了外头有人在放音乐。

秦狰接过薛书递来的文件,问了他一句:“这是什么歌?”

薛书说:“这是念初唱的《听雨》。”

秦狰待属下虽然不算特别严厉,但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大家就觉得他很严肃,薛书跟在秦狰身边快七年了,他知道秦狰其实并不是那种严肃冷漠的『性』格,但第一次听见秦狰问他这种问题时还是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后立马给秦狰解释:“念初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歌手,秦总您也喜欢听他这首歌吗?”

秦狰说:“伴奏好听。”

声音没有他家里那只小牡丹好听。

不过后面这句话秦狰没有开口说出来,刚才他听见的是歌曲中间的伴奏,伴奏确实好听,念初的声音也不错,要是秦狰没听过柳寻笙的声音,或许会这样觉得。

而窝在湖景别墅当假花真咸鱼的柳寻笙还不知道自己在秦狰那里得到了难得的夸赞,他第一次接触现代智能app,只觉得其中奥妙无穷,让花沉『迷』无比,在询问完秦狰怎么换微信头像后,他很快就无师自通用枕头做支撑竖起手机,拍了一张他本体昆山夜光盛开时花瓣的照片作为他的微信头像。

至于微信名,则是他当初骗秦狰时搬出的那个称呼——柳仙人。

签名就更简单了:笙笙不爱晒太阳!!!

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以此彰显他到底有多厌恶晒太阳这项行径,秦狰瞧见了有些想笑,他后来确实没再给柳寻笙晒过太阳了,都是给柳寻笙用的植物补光灯。

手机是如此的好玩,以至于柳寻笙都没兴趣玩枕头蹦床了,他拍了好几张自己本体昆山夜光的照片,还学会了发微信动态,把自己的照片放上去后配字道:【是昆山夜光总会发光的】。

当然,这些文字,都是在秦狰被语音消息折磨的教导下改的——由秦狰负责打字,柳寻笙负责复制。

对于自己文盲本质的暴.『露』,柳寻笙没有感到脸红,他只在可惜相机拍不出他花瓣的微光。

柳寻笙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用夜间模式拍拍看,微信就提醒他秦狰给他的动态点了个赞。

秦狰告诉过柳寻笙,他上班时不能给他发消息,于是柳寻笙就很听话的自己玩,只有中午趁着秦狰休息时问了下他换微信头像的问题,现在见秦狰给他点了赞,柳寻笙就明白秦狰应该是下班了,立马高兴地给秦狰发微信语音——

“秦先生,您能玩手机啦,您已经下班了吗?”

秦狰坐在车后座,看见柳寻笙给他发的语音消息时想点转换文字,但手指摁上去后却是点开了免提外放,于是柳寻笙绵软的声音就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了。

坐在驾驶座的方棋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愣住了,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以确认这道声音是不是从秦狰手机里传出来的。

什么人,居然会给秦总发语音消息?

更加方棋目瞪口呆的是,秦总居然没打字,而是用说话发送语音消息回复那人道:“嗯,在回家的路上了。”

那人又说:“那我到门口等你吧。”

秦狰回他:“好。”

发送完消息后,秦狰坐直了身体,才一抬眸就看到后视镜中方棋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样子。

发觉方棋没有用心开车,秦狰也没生气,声音淡淡道:“方棋,看路,好好开车。”

“是。”方棋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即刻收回目光。

在把秦狰送回湖景别墅后,不等秦狰自己开门,方棋就快速下了车,然后走到后座为秦狰拉开车门,低着头说:“秦先生,对不起。”

“没事。”秦狰没有责怪他,“这么多年你只犯过这一次错,下次别再犯了就行。”

方棋握紧拳头,万分愧疚道:“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秦狰迈腿下车,没有回头:“回去吧,明天周末,我这边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你明天不用过来接我。”

方棋点点头:“是,秦先生。”

秦狰走了,方棋望着他的背影,握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为秦狰开车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没有出过一次意外。

前五年,秦狰都不怎么需要他,因为秦狰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开车。

唯一的那次意外,是他请了七天的假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

而在他假期的第三天,秦狰出了车祸。

从那以后,秦狰就再也没有『摸』过一次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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