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何处为家
江安疑惑。
囚牛的眼眸盯着地上的断手，声音有些低哑：“睚眦逼出自己的魂魄，还化做原身……似乎只是为了带那个女孩离开。”
囚牛闭眼叹息：“虽然他已经活不长了，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但终究觉着……我们似乎亏欠他了一点什么……”
囚牛说话云里雾里，江安却是注意到其中的细节。
“什么意思，他活不长了？”
囚牛垂眸，淡然答道：“不出十日，魂飞魄散。”
江安愣了愣，却不知道究竟是开心还是悲伤。
此刻的街道异常的安静，江安扶着囚牛，唇微启：“同我回家。”
囚牛眼里一丝暗淡刹那间闪过，他开口：“明知道会有危险，你为什么还来？”
江安笑了笑：“明知收了灵力你就会遭到反噬，你为什么还收？”
囚牛摇了摇头，未答话。
于是二人就这般相互搀扶着往家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巨大的紫色兽还在狂奔，直到跑出这一整座城池，跑出这一城繁华。
睚眦的速度慢了起来，苏小穆几乎可以看清楚四周的景色了。
只可惜夜色太深，苏小穆只是知道，这里是一片森林，无星无月，无人无声，四周安静的诡异。
她问：“睚眦，我们要去哪里？”
睚眦哑声道：“没有人的地方，一个能容的下我的地方。”
苏小穆垂眸，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脑海中混乱一片有江安口中睚眦的十恶不赦，有睚眦温柔的微笑，和一次次救他时的背影，还有他远远飞出的手臂，和鲜血淋漓的画面……
顿了顿，苏小穆纠结良久，开口道：“睚眦，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睚眦依旧快步跑着，他哑声回道：“我说过，我是一个怪物……”
“我不怕你的。”苏小穆开口。
“但我害怕，很害怕你从没喜欢过我。”
半晌后，睚眦回道：“我从没喜欢过谁，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对于你，我是第一个没有杀掉的人……”
声音十分低哑，可以听得出他是受了很重的伤。
苏小穆张了张口，继续道：“那我喜欢你究竟是对是错……”
“错。”
睚眦想都没想，斩钉截铁道。
苏小穆捂着嘴，伸出手抚上睚眦的背：“睚眦……你会好好活下去的对吗？”
“对。”睚眦低声回道，却是隐约可见没有之前那般的决然。
是的，他想好好活下去，但是已经不可能了，他的一生，几乎都没有好好活下去过，被嫌弃，被践踏，一文不值，任人取笑。
……
而如今，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
他也想……好好活着呀……
睚眦快步奔跑着，一路上话不多，然苏小穆却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睚眦的注意力常常都集中在苏小穆的话语中，以至于断手之痛，也没有那般彻骨了。
一路上经过一片草丛，带起一片萤火虫，眼前顿时荧光点点，仿佛身处仙境，仿佛眼前的皆是碎了一地的星辰。
萤火点点流转，苏小穆的眼前皆落入了萤火的光点，她惊讶地张开口，身下依旧是睚眦身体内传出的温度。
此恨无关风与月。
心被景色安逸下来，苏小穆的指间亦有几只飞舞的萤火虫，这是世间美丽的精灵，留给世人去流连忘返的梦境。
“睚眦……”苏小穆开口，黑暗中，他仿佛看到睚眦抬了抬头。
“你喜欢，我们就住这里。”
苏小穆笑了笑，明媚阳光。
“好啊，不过一个月后要回家哦，不然父亲会担心的。”
睚眦顿了顿，他蹙眉良久，苏小穆隔着睚眦的皮肉感受到了他跳动不止的心。
半晌后，睚眦开口道：“八天吧，八天后，我就带你回家。”
苏小穆笑道：“好啊！睚眦说什么时候都好！”苏小穆一边回答一边欢喜地看着四周的萤火虫。
睚眦张了张口，血腥味涌上喉头睚眦蹙眉，盘腿坐了下来。
但终究是少了一只腿，故而，不能想象的是，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身体稳住的。
盘腿坐下后，睚眦开口：“睡吧，时间不早了。”
苏小穆点头，她身了个懒腰，然后打着哈欠爬在了睚眦身上。
他的身体异常温暖，而且还暖洋洋的，苏小穆很是喜欢，她笑着入了梦乡。
睚眦却是低喊一声，垂下头舔着自己断手处的鲜血。
很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了。
以前倒是没什么，现在突然间断了一只手，顿时便疼痛起来，痛到有些麻木，有些昏厥。
次日，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苏小穆睡醒后被睚眦身下的鲜血吓出了一片冷汗。
她原本以为没什么，却是不敢相信睚眦会伤这般的重。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歉意。
睚眦睁眼，漆黑如宝石的眼眸有苏小穆一半拳头的大小。黑眸中隐约可见流光溢彩，还有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睚眦。”苏小穆开口轻唤道。
睚眦开口：“抱歉，今日我还化不了人型，如果害怕，就不必看我了。”
苏小穆摇头：“没有，你很漂亮，我不害怕。”
睚眦轻笑：“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即狼狈又难看……”
苏小穆再次摇头：“不，我不害怕，真的，睚眦比我想象的要好看的多。”
睚眦沉默，没有答话，目光却是游走于苏小穆的身边。
良久，他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其实有父母兄长，甚至有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家。”睚眦开口，仿佛在讲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苏小穆回想起手机里对于睚眦的描述，于是继续道：“我看到过……睚眦你是龙族的……”
睚眦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龙族，只是从未有人承认过这一点，在他们眼中，我就是多余的，就是笑话……”
语气十分悲痛，可以感受的到，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使悲痛绝望减到最低值。
“小穆，你还记得伤我的那个抱琴的白衣人吗？”
苏小穆点头，因为是古装，还是伤睚眦的人，她自然印象深刻。
睚眦又笑了，他看着苏小穆，语气淡然，却是极力压制着悲痛。
“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