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钟清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眼前的场景,雪白『色』的巨龙慢慢地抬起了头,睥睨众生的眼神,倾盆大雨落了下来,它身上每一片雪白『色』的鳞甲都闪耀着光芒,水珠溅『射』出去在黑夜画出无数明亮的弧度,它漂亮得让人惊叹于这世上的造化,这一幕就像是古老的预言中所描述的那样,巨大的黑影从鸿蒙中走了出来,目光所及之地都化作焦土,它身后的阴影中显现出成千上万先祖的身影,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龙……是龙!”宁河和他的师弟站在原地终于惊呼出声。
下一刻,钟清看着那两个人在他的眼前魂飞魄散,一点预兆都没有,两道魂魄抽离而去,融做了一团看不出颜『色』的光,转瞬就湮灭在这暴烈的大雨中。那倒在泥地中的两具尸体还保持着第一眼见到龙时那震诧的表情,仿佛还跟活着时一样。
钟清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剧烈地喘着粗气仰头看向那条白『色』巨龙。
雪白『色』的巨龙也扭头看向了他。
雷电交加中,一人一龙对视着,一个庞然到无法想象,一个渺小到几不可见。
渐渐的,白『色』巨龙眼中原本冰冷的雷电般的光芒消失了,它昂头盘旋而起,从上而下注视着钟清,从它身上扬起的雨水落在了钟清的身上,钟清僵立在原地,在长久地对望之后,白龙慢慢地对着钟清低下了头,它不停地往下低,还在继续往下,终于,那颗有钟清身形百来倍大小的头颅停在了钟清的眼前,然后看着他。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的眼前,钟清连呼吸都停了。
一样冰凉的东西靠上了自己的额头,是白龙拿鼻子轻轻地碰到了他,钟清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贴着他的那两片鳞甲的半月形状,大脑一片空白。
白龙轻轻地用鼻子拱了一下,钟清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他整个人都被推倒在了泥潭中,白龙看上去似乎有些没想到它把钟清推倒了,它又把头凑了过来,低头打量着摔得满身是泥的钟清,一声声低低的龙『吟』,仿佛越过了千万年的岁月。
自始至终都目瞪口呆的钟清看着那白龙,终于他试着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下那白龙的鼻子,白龙也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摸』着,雨水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白龙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反倒是显得有些亲昵。
钟清终于意识到,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一直就在他的眼前,那条世上唯一的龙,那个名叫云玦的孩子,“是你啊。”
白龙没有发出声音,它只是安静地看着钟清。
就在钟清还在『摸』着白龙的时候,白龙渐渐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好像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一下子抬起了头,双眼中原本清澈的紫『色』不断地加深,忽明忽暗的,龙的身上也随之出现了异常,原本雪白的龙鳞开始隐隐地发出红光,它忽然开始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浑身的鳞片一片片全张开了。丹『药』!是那些丹『药』!
钟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过片刻,白龙一双眼睛已经全然变成了猩红『色』,理智在逐渐消失,嗜血的杀意却越来越重,它开始发出长『吟』,一声比一声凄厉,原本已经停下来的暴雨骤然间又大了起来,群山的动物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电闪雷鸣中,巨大的白龙全张着鳞甲,散流的灵力所到之处全部开始燃烧,连风都开始烧了起来,钟清是第一此见到这种景象,无数风一样的火焰朝着远处席卷而去,恐怖得像是地狱中的场景。
瞬息间,他已经被一片熊熊火海所包围,而那条白龙还在不停地长『吟』,整个天地都仿佛为之震动,钟清连忙想要去阻止那条龙,“你、你怎么了?别叫了,你怎么了?”他不知道这龙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他想到用修为,却发现对那条龙根本没有用,反而将其激怒了。
白龙还在咆哮着,理智彻底被焚毁了,它猩红着一双眼抬起爪子拍向试图控制它的钟清,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停住,它盯着钟清,眼中好像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就在钟清感觉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山林中,他一把从火海中救下了钟清。
钟清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经飞身而起,宽大黑袍被风吹开『露』出了半张脸,竟是莫名有些熟悉,那神秘的人张开手结印,灵力化作数道银索冲向那发狂的白龙,却被白龙一个扫尾直接拍碎,被激怒的白龙直接朝着那神秘人而去,周身的灵力激得整座山都在暴雨中晃。
裹着黑袍的神秘人堪堪避开白龙的攻击,他抬头看了那龙一眼,下一刻,他继续低头念诀,掌中灵力汹涌,一盏幽蓝『色』的鬼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下一刻,鬼灯中幻化出无数盏幽蓝『色』的莲花,有如无数条长长的冥河朝着那白龙涌去。
数道雷电将断崖劈裂了,被幽蓝『色』莲花包围的白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怒,它尚在幼体,又是第一次化龙,还不能完全控制身体中的力量,那神秘人找到了一个契机,白龙近身的莲花全数被击碎,只剩下飘忽的几朵,可就是那几朵飘落到了白龙的额前,一瞬间融入了它的身体,随即将那些丹『药』给化了出来。
白龙的叫声渐渐地低了下去,眼中的血『色』也在慢慢地消失,理智仿佛又回到了身体中,它隐约看见了远处的钟清,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终于,它停了下来盘旋着沉睡下去。
最终白龙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
那披着黑袍的神秘人收了鬼灯,他望着地上的云玦,风吹开他的黑袍,他看着那孩子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心道:“总算赶上了,虽然还是迟了些。”
钟清立刻冲过去看云玦,那孩子闭着双眼昏睡着,腹部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他没事,醒了就好了。”
钟清扭头看向那神秘人,见到有血顺着那人的黑袍落在了地上,“你受伤了?”
神秘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对着惊魂不定的钟清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你的来历,你叫钟清,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听好。”
钟清先是愣住,立刻追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我绝对不会害你。”黑袍随风抖动着,神秘人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能过多的透『露』,他对着钟清道:“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插』手关于这条龙的任何事情,不要试图接近他,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如果今后还是没办法遇上了,你宁可让他厌恶你,也绝不要让他对你有所好感。”
“为什么?”
神秘人道:“你若是不这么做,二十年后你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死无葬身之地且追悔莫及。”
钟清给听愣了,一下子没说话。
神秘人继续道:“第二点尤其重要,你一定记住,千万不要让他上天衡拜师。”神秘人说到这里又重复了一遍,“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也要阻止他。”
钟清问道:“你刚刚说我不是不能『插』手他的事吗?”
神秘人道:“只有这一件是例外,若是他上山拜师,二十年后天衡宗所有人都会死无全尸,包括你。”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被黑袍遮掩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对钟清道:“对了,你可以让他上紫微宗拜天相道人为师,这样,你将他送到一个名叫小潭镇的地方,那镇子上有个道观,你直接将他留在那里就可以。”
钟清一直看着那神秘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说话的语气,他为什么越听越耳熟?刚刚他余光扫见的那半张脸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现,那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神秘人似乎很赶时间,停都没停就继续对着钟清道:“最后一件事,天衡宗山上有一样名叫‘仙『射』镜’的法器,你想办法找到它,这东西将来可以救你一命。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今天说的。”
钟清忽然问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那神秘人黑袍下的手闻声动了下,过了片刻,他道:“我们今后会相见的。”昏『迷』不醒的云玦在地上躺着,远处还有两具尸体,神秘人最后还是多叮嘱了一句道:“今日死的这六个人分别是太元宗三弟子宁河,太元宗十六弟子常官、太元宗十七弟子长夏,太元宗十九弟子陈避,太元宗二十七弟子常时,还有太元宗宗主孙女宁澜,你将这六具尸体好好处理了,以免将来留有后患。”
神秘人看向钟清,钟清慢慢地点了下头。
钟清道:“你刚刚说让我不要管这条龙,可这两日这孩子已经记住我了。”
神秘人道:“没事,我会抹去他的记忆,他会继续昏睡十日,你在十日内将他送到小潭镇即可。”
就在神秘人说话的时候,钟清忽然伸出手去,他猛地一把扯下了那神秘人遮脸的黑袍,眼前所见到的一幕让他当场彻底愣住。
那是一张和钟清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看上去多了些沧桑的感觉。
那“钟清”似乎也没想到钟清会这么做,一时之间也是愣在了原地,他直接将黑袍重新盖上,下一刻他立刻抬手祭出了幽蓝『色』的鬼灯,却在要抹去钟清记忆之时莫名停住了手。
钟清的声音极为不可置信,道:“你难道是……二十年后的我?”
“钟清”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清,他走到了云玦身边,在低身抬手收去云玦记忆的时候,他看着云玦那张尚显得稚嫩的脸,眼神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意味,然后他对着钟清道:“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鬼灯熄灭,钟清耳边的声音还尚未消失,而那个黑袍的神秘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只留下了最后一朵幽蓝『色』的莲花,漂浮在云玦的额头上方,渐渐的也随着一阵风吹而散。
十方鬼灯,传说中龙的法器,能够逆转乾坤、颠倒阴阳,窥前世今生十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