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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次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钟清坐在屋子里低头思索了五六个时辰,终于,他抬头用力地抹了把脸。

为新来的小师弟安排好了住处后,清妙阁这边就开始商量着安排人带他修炼了,按规矩来说,新来的师弟都是跟着同门师兄弟修炼,那云玦的选择还是只有三个,钟清、叶夔、唐皎。这三人显然都不大合适教云玦,清妙阁这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叫云玦的弟子天赋罕见,阁中很是重视,妙妙真人的意思是,这个弟子由他亲自来教。

正当众人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来教他。”

众人回头看去,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妙妙真人道:“师侄?”

钟清道:“按规矩我是他的同门大师兄,按修为我修为天衡第一,我来教他不是合情合理吗?”

话是这么说……妙妙真人愣着神地看着钟清,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钟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钟清觉得如果他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都搞不定,那他这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你不是非要留下来吗?行,那你就留下来,看你能留多久!

天衡宗的弟子卫岚上了一趟望山,他奉命来通知云玦让他即刻前往三清大殿行拜师礼。云玦也没多问,换上了道服跟着卫岚下山,卫岚心里面觉得这新来的小师弟也是挺惨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大师兄,那一日选试会上,大师兄骂他无父无母没有教养的时候一众弟子都惊了,要知道在他们弟子眼中失忆后的大师兄虽说古怪了些,但脾气真是没话说的,有时候甚至还挺好玩的,大家从没见他如此刻薄地骂一个人。

这一趟大师兄喊他去三清大殿,估计又是凶多吉少,出于对这个新来小师弟的同情,在前往三清大殿的路上,卫岚还是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你进去后只管按照他说的做就是了,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惹他生气,免得自己吃苦头。”他心道大师兄真的火起来一掌把你拍死了,喊谁来救你都来不及。

云玦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在提醒自己,道:“多谢。”

卫岚闻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新来的弟子看上去还挺好的,不由得更加同情了些。

云玦进入了三清大殿,大殿二十八扇窗都大开着,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的满殿亮亮堂堂,正中央挂着一幅神仙道像,那是天衡宗的道祖黄龙真人,画像上他须发如雪衣带当风,手把白玉拂尘,身后是三十六只翻飞的红睛白羽鹤,有如天上神仙入世来。云玦把视线从画像上移开,他很快发现殿中还有一个人,他望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人,终于他道:“参见大师兄。”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仿佛昨天望山上针锋相对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钟清看着他,准确来说,从云玦踏入这殿中的第一刻起,他就在盯着他。

钟清起身从一旁的供台上抽出了一把香,数了九根出来,放在烛火上点燃,烧了会儿抽出来看了眼,还有两根没点燃,他又重新放进去,再拿出来,还是没有点燃,一阵沉默后,钟清直接把那两根没点燃的分出来,他把余下的七根点燃的递给云玦,指了指那道像,对着云玦道:“拜师礼,拜吧。”

刚上山的天衡弟子在学东西前都要行拜师礼,那是一个极尽复杂的仪式,有九礼十二式七十二步,据说完整一套办下来要五个多时辰,钟清听妙妙真人说的时候心道我哪有这么空?他直接简化成了一步,拜师礼拜师礼不就是拜师父吗?一清道人不在,那就拜黄龙道祖,走个过场就完了。

云玦接过了那七根香,他倒是没有敷衍,对着那道像拜了一拜。

钟清道:“从今天起,我负责教你,你就跟着我学东西,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如果你不想学了,大可以下山去,没人拦着你。”

云玦捏着那七根香的底部,将它们『插』在了那道像前的铜鼎中,他看向钟清,钟清显然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他就差把“邪恶势力”四个字刻在脸上了,云玦忽然就想看看这人还想做什么,他问道:“你要教我什么?”

“不急,自古拜师学艺的,总要先经历许多考验。”

“什么考验?”

钟清看了他两眼,“跟我过来。”

钟清带着云玦回了云须峰,推开一间屋子,他对着云玦道:“把这堆衣服洗了。”

云玦的视线落在那满地的衣服上,他又看了一眼钟清,那眼神仿佛钟清今年十二岁而他才是二十多岁,他问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些?”

“师门对你的考验,你不想做可以立刻下山。”钟清接着道:“按规矩说我现在就相当于你的师父,违抗师命我也可以立刻将你逐下山去。”

洗还是不洗,衣服就在这里。

云玦自始至终表情就没有变过,他看着盼着他翻脸的钟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他收回了视线。

钟清认定云玦绝对不会碰这堆衣服的,这人的『性』子太傲,而且不能吃亏,他就等着云玦和他翻脸,说到清妙阁那里去也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可他没想到的是,云玦竟然真的收拾了那堆衣服去洗了,这下反倒是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云玦在溪水边洗那堆衣服的时候,钟清就在远处的林中观察着他。少年低着头,溪水里倒映出半张清秀淡漠的脸,他自幼是一个人生活,不比山上的其他弟子都是世家出身,洗衣服之类的事情对他而言似乎很寻常,他从水中将衣服捞上来,撒了些皂角粉在衣领处,搓了两把,一切看上去熟练又挑不出任何的异样。

钟清看了他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不安,一直到云玦洗完了,钟清这才与他前后脚离开溪边。

一连多日,云玦都去那溪水边洗衣服,一洗就是七八个时辰,整个天衡宗的弟子但凡长了双眼睛都能看出来自家大师兄在故意折磨虐待新来的小师弟,惨啊。这一日云玦又抱着脏衣服去往溪水边,他从梨花廊外过走,正巧有几个师兄弟在廊下聊天喝酒,卫岚看见了云玦的背影,示意大家看过去。

卫岚低声道:“这么些天就天天蹲在那溪里洗衣服,到点了回山上估计还要干活,什么挑水打柴扫地做饭。”他摇了下头,惨啊,太惨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哪里来这么多脏衣服。”

唐皎喝着酒,闻声也随意地看了一眼过去,那一日选试会他没去,他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了大师兄,听说清妙阁出面说情都没用,大师兄对外说要教他,背地里往死里整他,那天拜师会我送他去的,上去的时候我看他都吓得在抖,太可怜了。”

唐皎皱眉道:“大师兄整他?”

卫岚发现唐皎竟然还不知道这事儿,立刻和他说道:“是啊,没想到吧!那一日选试会你是没看见,大师兄骂他是个没爹没娘没教养的,给我都听傻了!从那儿之后大师兄就天天虐待他,你看他每天像根木头一样,估计每天回去大师兄还要打他。”

『性』子最文静的阿季闻声道:“大师兄还会打他吗?”

“你没听云须峰附近的弟子说,最近常常听见有人躲起来哭,那肯定被打了啊,哪天他忽然不见了我都不觉得奇怪。”

“这也太可怜了!这……我们要不帮帮他吧?”阿季说着话,与卫岚一齐看向了唐皎。

唐皎喝着酒听着议论,他整理了下自己正红『色』的袖子,正好扫过那点从树缝里落下来的光斑,他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们倒是传得厉害,一个个的自己那点破事先管管好吧!轮得到你们去『操』心别人的事?”

众师兄弟当下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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