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鱼壶中梦黄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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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修治近来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人了。

自从润也死去之后, 越来越多的人用恐惧的目光看他，给他冠上恶魔的名号。

但是旁人的看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百无聊赖地想着, 坐在帐篷里摆弄棋子。

自从大蛇丸叛逃以后是越来越无聊了，他想到。

所谓的飞鸟尽良弓藏说的大概就是类似的情景？四代火影即将上位, 挡在他前面的这些障碍物们利索当然要被清除。比如大蛇丸、比如团藏伸过界的手, 再比如……他？

宇智波修治只短暂地见过几次名为波风水门的男人。在大蛇丸叛逃的现下, 这个在战场中拥有着“金『色』闪光”名号的男人理所当然是下一任火影的最佳人选。

不过按照年龄来看还是过于年轻了些。

修治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在大蛇丸三人中选出下一任的火影的。

千手纲手身为千手在很大意义上已经远离了火影之位, 但是作为长老既有实力又有名望, 几乎是稳固人心的不二人选。而另外两个大蛇丸也好自来也也好, 都是普通忍者的出身，与三代火影的希望一致。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中一人成为火影、另外两人作为长老或者其他重要部门的首领给予火影支持——这原本应当是理想中的四代火影班子的架构的。

但是意外出现了。这三人纷纷远离了三代火影预定的路线，而恰逢此刻作为自来也弟子的波风水门横空出世, 三代自然不能让此前为了自己弟子做的准备功亏一篑。

反正波风水门既是火影派系实力也强大为人谦和，最重要的是声望不错，在大蛇丸被搞掉的现在显然是不二人选。

嘛, 这样一想如果波风水门上位的话，他距离期待中的死亡或许又要远离一步了。

真可惜。

*

并不出修治的预料，约莫过了两周的时间换防的时候，一颗灿烂金『色』的脑袋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彼时修治正对着战局的沙盘戳来戳去，柔软的黑『色』卷发贴在脸侧，缠了好几圈的绷带绕过眼睛没入黑发。他一手托腮，半个身子都扑在沙盘上, 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听到声音修治也并没有转过头的打算，而是无聊的摆弄着手中从敌方的沙堆上取下来的小旗。

某位与自己曾经的队友一个姓氏的倒天辫说的要好好和波风相处的话已经被修治扔到了脑外，比起好好与他相处，修治更想要在来人的底线上踩上一踩。

并不脱离他的预料，进入帐中的青年见他没有搭理自己也并不恼，只是上前了几步，坐在修治的另一侧。

“唔，我这边形势不太好呢。”他听见青年的声音，带着奇妙的阳光穿透树叶的气味。

青年穿着普通的上忍马甲，见修治终于抬起眼『露』出笑，像是树叶上的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呢。”名为波风水门、整个人就像是他的外号一样闪闪发光的男人挠头笑着，过于刺眼以至于让修治重新低下了头。

这确实并非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甚至第二次、第三次也算不上。

虽然波风是活跃在战场上的忍者，而修治更多时候作为脑待在帐篷里，但顶尖的二人总有相遇的时候，有着与修治大不了几岁的弟子的波风对这个少年早慧又失去队友、与自己也有那么几分缘分的少年，总是带着几分照拂之情。

啊当然，这其中还有来自少年那位越来越唠叨的老师的叮嘱。

因此虽然修治总是爱理不理的，但他与波风水门的相处在其他人眼中竟然还算是和谐。

不过战争年代这种和谐实际上也是十分无用的。毕竟是这种有了今天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的时代，即使是最强的忍者也无法抵御命运的扭曲。

但总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在这两人的联手下，这条战线几乎到达了牢不可破的地步。

人一闲下来，闲话就多了起来。

这个时候修治的存在算是公之于众秘密。数量众多的中忍与下忍尚且不谈，上忍们消息灵通的几乎都知道修治、好些实力强大的还被放在修治身边专程保护过他。而消息不灵通也没到修治眼前晃过的，也或多或少知道有修治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当日向日差还在前线的时候修治还能收到自家老师的照拂，但当日差因为家族的命令回到木叶之后修治几乎又变成了孤军奋战。

不过他本人也并不在意也就是了。

而当据说是受到日向日差的委托前来的波风水门到来之后，修治就不得不被名为金『色』闪光的男人给拉出去。

修治默默低下头盯着青年不容拒绝拉着自己的手。

波风水门快乐地转过头来，“我从日差桑那里听过你的能力啦，所以在闲暇的时候稍微开发出了一个术……呀能派上用场可真是太好了。”

修治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说实话，他觉得波风水门要做什么简直就像是写在脸上一样明明昭昭。嘛，对方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味也就是。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家回到木叶也不忘耳提面命要好好和水门君相处啊的便宜老师，正大光明也好阴谋诡计也罢，修治或许连眼皮都不会抬起。

但是事与愿违。

他远木叶据说娶了师母的老师就差拉着他的耳朵喋喋不休。

思及此修治鼓了鼓嘴，终于显得孩子气起来。

*

[果然还是个孩子嘛。]

波风水门迅速地瞥了金鱼鼓着脸的少年，在对方因为自己的视线瘪下去之前迅速收回眼神。

虽然很大程度是因为前辈的拜托来照看这个孩子，但是不得不说，波风水门本人也是对这个比自己的弟子们还要小一些的少年十分感兴趣的。

这种兴趣或许来自少年的姓氏，也或许因为修治的经历，亦或是因为他本人那种令人感到恐惧的智力，更大的可能或许是哪位向来沉稳的前辈的碎碎念。无论怎么说，这都让波风水门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种『迷』之宽容。

他趁着这间隙再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那如同金鱼一样鼓鼓的脸颊已经消失不见，变回熟悉的淡漠。

波风水门无由感到一种可惜。

不过比起淡漠冷面怎么也捂不热的司令官，果然还是会郁闷到变成小金鱼的孩子更让人乐意亲近。

波风水门带修治去的是上忍们的帐篷。因为近来战事松弛的缘故没有任务的上忍们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互相『插』科打诨。

修治跟着水门进入帐篷的时候甚至空气也凝滞了一瞬，显然所有人都认识修治，但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带他来的是水门，因此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修治自觉地找了一个角落。他的能力无法控制，会让接触到的人体内的查克拉一瞬被抽空——这种事情在平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在这种时时可能会发生战斗的地方，修治还是谨慎地与所有人都保持了距离。

这在旁人看来就更像是孤傲的修治与众人格格不入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水门眸光一转，将少年招呼到自己身边来。

修治冷着脸站在一群坐在地毯上的上忍们身边，面『色』冷凝，看起来不高兴极了。

水门身边是关系比较好的猿飞新之助，身为三代火影之子的新之助对修治的能略有耳闻，相当爽朗地在自己与水门之间留出一个空位给修治。

水门拍了拍座位，“来坐吧，修治君，不用担心能力控制不住哦。”

闻言众人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修治木着脸不情不愿地坐下去，耳边水门模糊了能力的信息，只说他年纪还小不能完全控制写轮眼和能力。

这时候众人才想起来修治也是个宇智波，再经水门介绍得知他的母亲是曾经那个与平民通婚的宇智波，出嫁后带着还是孩子的修治回到木叶。三言两语下忍者们的视线纷纷变得和蔼起来，如果不是顾忌修治的能力，这些大汉估计已经来了一套亲亲抱抱举高高。

修治的脸『色』更臭了。

但这并不能阻碍已经给他套了一层滤镜的上忍，在得知水门手上有着一套能够暂时免疫修治能力的术式之后猿飞新之助首当其冲，一个跨步给修治举了起来。

（水门:不不这套术式还没补全……等等小心不要把修治君摔下来啊!）

人高体壮的男人哈哈笑着将友人惊恐的声音抛在脑后，甚至给修治举了两举，末了将少年放下，叉着腰咂咂嘴。

“有点轻啊你小子。”

——并得出这样的结论。

修治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冷着一张小脸哒哒哒回到自己的帐篷，凶狠地在沙盘上属于敌方的地盘上戳来戳去。

几日后，这些戳出的点点全都变成了属于木叶的地盘。

拖水门的福，营地里修治的传说虽然依旧冷厉，但是在上忍团体中却已经瞧瞧流传起传说中不近人情的指挥官也只不过是一个可爱『奶』娃娃的流言。

虽然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但宇智波嘛，都是这个样子。

各位五大三粗对“『奶』娃娃”这个词的理解微妙的有些误差的上忍们想。

对这个结果最为满意的不外乎水门，总是笑意盈盈的青年不仅战斗上是把好手，军事上的谋划也不差。因此自他来后，修治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只有无能的大人才会压榨孩子，修治还是好好去玩吧”之类的话语。

水门是真的真心实意地为这个早慧的孩子『操』着心。

他不是没有见过修治那堪称用兵如神的布局，在很大程度上也自愧不如修治。但是那种将手下的忍者们当做棋子的狠厉、那种让团藏都为之忌惮的不近人情，总是让他不寒而栗。

没有人知道，水门来还有一个隐藏的任务。

[监视宇智波修治。]

[如果必要，可以斩杀。]

一个无法为羁绊束缚、对木叶也没有归属感的超绝的天才，即使是三代火影也宁愿让他夭折而不是留存的。没有对村子的忠诚与归属，

这样的天才的隐患远远大于他所能带来的利益。而像是使用棋子一样使用忍者、不含丝毫怜悯与同理心的修治，现在是这样行列中的一员。

也正是因为他铁血的、不近人情只追求胜利的手腕，才造就了他在大陆上的恶名。

木叶的狐狸极善战事，即使与强大十倍的敌人相遇，也有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扳回局面的能力。

但是他也并不是神明，在几乎已经退出战场的现下，能够让修治上前线的几乎都是无比危急的情况。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能够惨胜，木叶忍者的折损率也几乎达到了近八成的地步。

这听起来也并非过错，毕竟为了胜利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是为了整个国家的胜利，区区忍者，本身也只不过是攻击而已。

但是……

某场战役后，在水门不得不离开指挥部上到前线厮杀，见着修治用着一如既往一样几乎以玩弄棋子一般的手法玩弄着战局之后，这位金『色』的闪光终于按捺不住。

他难得动怒了。青年怒气冲冲地在同僚担忧的目光下一拳将少年砸了出去，而下一刻，神情坚毅的青年瞬身在少年面前，紧接着再来一拳。

“这一拳，是为被你当做棋子的那些人打的。”

“这一拳，是为因为你的故意而死去的人揍的。”

“这是为相信你的人……”

“这是为爱护你的人。”

他走到被自己砸进地面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猝尔发出无奈的叹息。

青年逆着光蹲下身来。

他如同太阳一般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白『色』的斗篷下摆因为长途跋涉而有点点污泥。但这并不掩盖他的荣光，男人的面容俊美实力高强，说一句和光同尘也并不为过。这样的青年蹲下身，那片白『色』便被拖在地上。

[啊……被弄脏了。]

修治出神想到。

[很生气啊，波风君。]他觉得有些无味，对波风水门的愤怒了如指掌。[虽然我确实是让他们去送死的不错，但是果然只有波风君这样的人才会因此愤怒吧。]

[明明不是这次战争或许下一次也会死去。]

[明明这种死法才是身为工具的忍者最好的死亡方式。]

[但是果然……果然是会愤怒的啊。]

修治睁开眼，看向逆着光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

[愤怒的话，那就杀死我吧。]他想到，[死在波风君的手下的话，到另一边去的时候肯定会被狠狠地责备吧。]

他如此想到。

肯定是会被责备的吧。

他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黑『色』长发扎着马尾的姑娘像现在这样一拳砸进地面，她身旁倒天辫的少年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扭过头，发送着抱歉兄弟救不了你的电波。

他想到这个情景，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拳风呼啸在他耳畔了。修治合着眼，静默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那一拳只在他面前停下，他睁开眼，看见一张温和而无奈的面容。

“不是说好了吗？”金『色』的闪光如此说道，“天塌下来有我们这样的大人顶着，阿治的话，好好学会当个孩子不可以吗？”

“一直这样努力，你也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