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野山柿（三）咕

野山柿（三）

太宰回到月岛家的时候, 他徒弟和卡卡西小队的另外两个小鬼正围着桌子进行激烈的讨论。他走过去，听见他徒弟和他的队友们在就如何让后山的柿子树结果进行激烈的讨论。

说是讨论, 主要还是鸣人在叽叽喳喳，听得不耐烦的佐助一把把刀抽出来放在桌上让鸣人闭嘴, 瞪出一双滴溜溜转的写轮眼。

这就是要用幻术的意思了。

然后被鸣人真情实感地拦了下来。

小鬼们在这边团团扎堆讨论, 太宰踢着双木屐, 踢踢踏踏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长廊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应当是月岛夫人的母亲, 现在的年纪约莫在五十左右。太宰走过去, 足下木屐踢出一片响声, 却没引起老妪注意。

他在老妪身边坐下来，黑『色』的和服拖了一地，丝毫没有看起来的风雅样。

青年缠着绷带的手伸到老人家身边装着粗点心的碟子上，『摸』过一枚点心放进嘴中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婆婆在看什么呢？”他问。

他身边的老妪维持着看着远方的姿势, 在最后一缕光线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她不过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但这幅颤颤巍巍的身躯与干瘪的皮肤，说是七十岁也不是没有人信。含着老人的粗点心的太宰将头往后仰,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向庭院。

庭院当中有一颗柿子树，是月岛夫人前几年栽在庭院里的。

老夫人清醒时还会照料一二，但现在却早已经成了枯枝败叶。

那老夫人慢吞吞地走到那颗干枯的树前撸起袖子，仰起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只有一截枯枝。

她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在长久的怔愣之后，她慢慢低下了头。

这时候太宰发现这位老『妇』人的肩膀开始耸动，他挑了挑眉, 发现老人竟然站在柿子树前哭了起来。

听见动静的月岛夫人急匆匆地赶出来，熟练地挽过那已经抽泣起来的老人，像是诱哄孩子一样将她诱哄回去。

“真是让您见笑了。”待老人像是孩子一样被塞到手中的柿子哄好，月岛惠子才转过身来，同帮助她将老人一起带到房内的太宰道谢。

太宰垂下了眸子，侧眼看向已经合上的障子门。

“婆婆一向都是这样的吗？”他问道。

“不，是从大概两三年前吧。”月岛夫人回答道，“妈妈的记『性』变得不太好，一开始只是记忆混『乱』，后来开始忘记近来发生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不大记得清事情了。”

太宰跟着月岛夫人走进房内，听着女『性』缓缓道来。

原本这个村落是以后山的一山柿林为生的一个村落，但因为临近火之国的边缘，在不久前才结束的忍界大战中毫无疑问地被裹挟了进去。

唯一能够说得上是万幸的是这个村落并未被完全卷入，只隔着身后这座世代庇佑他们的大山与忍者之间的战斗擦肩而过。而在战争中，在数不胜数的战斗当中，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大山被战斗破坏殆尽，连带着几乎是唯一的生活来源的柿林也被摧毁殆尽。

那个时候月岛夫人还只是个孩子。

“所以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家中最经常的食物就是后山仅存的几颗野山柿。母亲想必也正是因此，才不断地看着柿子树吧。”不知不觉中已经坐了一桌子的人，听月岛夫人讲起曾经的故事。

“后院那颗柿子树是……？”

“啊，那是我前年种下的。”月岛夫人说道，“因为母亲总是念叨着野山柿的缘故，就请丈夫派人种了一棵在家里。”

太宰笑『吟』『吟』道：“但是似乎没有用处呢？”

月岛夫人叹气：“是，一开始母亲还因此高兴了许久，但是我在这方面稍微有些苦手，树也只成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自从变成这个样子，母亲就常常走到树下，又因为这枯枝败叶落泪。”

旁听到现在的旗木卡卡西诶了一声：“这样的话，只需要将后院这棵树复活就好了吧。”

月岛夫人摇了摇头：“不，事实上，在最初柿子树结果的时候我就请母亲大人吃过了。但是似乎……味道不对？”她也是一副疑『惑』的神情，“或许是因为这树是外子从国都运来的吧，却是与我记忆中的味道有些差别。”

“所以才发布任务让卡卡西君们来做苦工嘛。”太宰接着她的话说道，“反正这种事情对于各位忍者大人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家伙完完全全一副看戏的模样。

旗木卡卡西只看了一眼他，继而侧头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只要让老夫人迟到与记忆中味道相同或相似的柿子就可以了吧？”

月岛夫人迟疑地点点头：“忍者大人们……不能让后山的柿子树重新复活吗？”

不不当然不能啊！你到底以为忍者是什么翻手为云覆手雨点石成金点树救活的生物啊！！

在进行了协商之后，卡卡西班的工作就从复活一山的柿子树变成了找到符合月岛老夫人口味的柿子并且栽种在月岛家后院。太宰坐在长廊上双眼浑浊的月岛老夫人旁边，看着几个小鬼胡『乱』倒腾。

大概三四天的时间，几个小鬼就筛选出了第一批柿子。其间旗木卡卡西见缝『插』针地给愚蠢的弟子们塞了些野外生存技巧以及地理知识（？），然后在几个小鬼幽怨的眼神下呼呼大睡。

第一次的结果定然是不如人意的，又大概花费了约莫一周的时间，月岛夫人终于在捧着宝似的的三个孩子面前点了点头。

“至少就我而言……这个味道与记忆中的没有任何区别了。”她如此评价道。

鸣人当即就蹦了起来，佐助抿着嘴，努力不让唇角的笑意显『露』出来。就连奈良鹿丸也呼了口气，看来这件事确实十分为难这些孩子。

趁热打铁，两分钟后这些柿子就被送到了老夫人面前。

眼神浑浊的老夫人彼时正在与一只蟋蟀对视，被突然『插』入视线的柿子夺走眼神。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飞快地拿起柿子藏在怀里，侧过身避过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与坐在一边看戏一样的太宰之后才拿出来，在短褂上擦了擦。

“妈妈。”女儿惠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侧侧身，将手里的柿子塞给惠子。

月岛惠子叹了口气，将柿子放回她手中。

行动慢吞吞的月岛老夫人急不可待地避过柿子，『摸』索着捉到女儿的手，想要塞回到惠子手中。

两个人像是玩闹一样将柿子递来递去，直到再度拿到柿子的月岛老夫人一个手抖，将柿子掉在了地上。

她张了张嘴，视线茫然地追随着柿子滚动。

那圆润的柿子滚得不远，一只手在它停下的时候将它捡了起来。

太宰捡起这枚柿子，将它放回老夫人手中。

“您的女儿桑已经吃过啦。”他慢吞吞地、用一种即使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听得明白的声调一字一句说道。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终于，月岛老夫人接过柿子，偷偷地吃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成功了吗！”

不远处鸣人欢呼了起来。

太宰站起身，带着笑意看向孩子们。

“不。”他说道，“失败了哦。”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落下，老人已经停止了食用柿子，将咬了一口的柿子直往女儿手中塞去。

卡卡西班的孩子们肉眼可见地低『迷』了下来。

在那天之后，他们又搜罗了不少的柿子，但无一例外地得到了失败的结果。这些孩子甚至找到了只比老夫人小一些的、尚且清醒的老人，即使得到老人与月岛夫人双重首肯的柿子也依旧碰了壁。

c级任务真是太难了。

即使是佐助，也不得不在再一次失败后如此想到。

就算是让他溜猫逗狗、杀人放火，都要比找一个老太太喜欢的柿子来的强。

小少年的情绪几乎明晃晃写在脸上，太宰远远看着，不由笑了出来。

他挥挥手，将小少年招呼了过来。

“又失败了？”他问道，见着黑猫一样的小少年点了点头。

深觉自己应当为人师表的青年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说道，“我给佐助一个提示如何？”

佐助轰的一下就抬起头，却不是兴奋所致。

小少年紧紧皱起了眉：“还是老规矩？”

太宰拍手：“当然。一个提示换一个命令，这也不算亏吧？”

佐助拧着眉，『露』出只在亲近之人面前才显『露』的稚气——他将自己鼓成了一只小金鱼。

最后自然是太宰的胜利，他将诀窍交给佐助，小少年凝视了不着调的老师许久之后才半信半疑地离开。

太宰晃着脚，心情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忽而他停下了动作，微微侧过头去。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站到了不远处的柿子树上，正矜持地理着『毛』发。

数息后，青年罩着宽大的羽织，踢踢踏踏离开了月岛宅。

另一边，佐助得了太宰的指示，在他们找来的品相上佳的柿子堆里找来找去。

“诶佐助，你在干什么？”路过的鸣人看过来，见着小伙伴掏出一个浅黄『色』的柿子。

佐助捧起他的柿子看了半天，从中掰开掰成两半。想了想将另一半塞进嘴里——是他们已经快要吃吐的、被月岛夫人“承认”的柿子味道。

鸣人怪叫起来：“佐佐佐佐佐助？！”

佐助啧了声：“大惊小鬼什么。”

他冷漠地转过身，不去看傻乎乎的小伙伴，便往老夫人在的地方走去。

跟在鸣人身后走过来的奈良鹿丸『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

鸣人迅速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奈良鹿丸双手『插』在兜中，跟着佐助走去。

他掏了掏耳朵，决定还是给智商不足的小伙伴解释一句。

“月岛婆婆吃的柿子是在几十年前战争时代了，”他说道，“虽然找到的大爷说当时吃的都是后山成熟的野山柿，但是很遗憾的，那个大爷似乎是家里最小的弟弟。”

鸣人眨巴眨巴眼。

鹿丸继续解释：“也就是说，身为家中幼弟的大爷在某种意义上吃的柿子，适合月岛夫人吃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吃的都是家里人选出来的品相好的部分。”

而养育着女儿又是一届女流的月岛老夫人，在那种时代怎么也不可能吃到特意为女儿挑选出来的柿子。

佐助已经跪坐在了月岛老夫人身边。他的手上是那半个被掰开的柿子，比起另一半更要青涩一些。

少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拉过那双枯瘦的满是皱纹的手，将柿子防在她手中。

月岛老夫人缓缓低下头，看着那半块柿子，慢慢地放进嘴中。

面容远胜年纪的老人咬住柿子，慢慢吃下去，忽而『露』出一个笑。

佐助呼出一口气。

不远处传来鸣人的欢呼，他看着第一次笑出来的老夫人，突然有种抑郁压在心底。

佐助站起身，准备去找找给了这个线索的老师。

而此时，太宰已经离开了月岛宅，转进村子里唯一的茶屋。

茶屋中没什么客人，因此坐在靠窗边的漆黑二人组就更显得突兀。

他走过去，将怀中青涩的柿子扔给面朝着自己这边的那个人。

“哟，好久不见。在外面玩的开心吗？”他说道，狭长的眼中带出不明的意味，“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