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那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可是被蒙在鼓里，她以后知道了又当怎么样的难受。

闭上眼，寒风冽冽，吹打在他的脸上。挣扎了一会儿，就在苏洛衣快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明天锦王大婚！”

锦王大婚！

一句话，让她如遭雷轰，脚步定在那里，如一尊雕塑般，甚至没有了表情。又有几家的灯火熄灭了，让本就不太亮的大街上又暗了几分。还好有满地的雪光，让大街上还没有陷入无边的黑暗，只是那些雪光却散出无尽的寒气，让人冷到骨子里。

呆愣了一会儿，苏洛衣转身看着轩澈，浅笑盈盈，道：“是娶的五公主吗？”

她回到桀王府后便一直很少注意外面的消息，对于那个名字也是刻意地回避。虽然那日在九星殿中她便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猜到毕竟只是猜到，如今真真切切地听别人口中说出来，她的心口为何还有些微微的疼痛。

看到如此的她，他的眸中也是微微一疼，却仍旧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应，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她的面色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苍白，她扯唇笑道：“那恭喜公主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女子的身影很萧索，很孤单，透着无尽的悲凉。只是她的脊背却一直挺得笔直，她一直都是那么倔强。看着她静静地离去，轩澈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唇，吸了几口寒风。叹了一口气，也转身向着驿驿馆而去。

他已经给了她承诺，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他他以后自己的人生，他都要学会成长，学会强大。那样她以后来找他帮忙的时候他才有能力帮助她。

苏洛衣撑着青伞，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雪越下越大，落在那些红绸之上，甚至快要将红绸都包裹在茫茫的白色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苏洛衣感觉脚底传来冰冷的寒意。而头顶的伞也明显地重了些，上面应该堆了不少的雪吧。看到前面有一个亭子，苏洛衣踏步走了进去，收了伞放在一旁。

她坐在小亭的木栏上，淡淡地看着那些雪飘过，她的指尖已经有些发白。风虽然很寒厉，只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有些麻木了。

夜深了，现在终于只有她一个人，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么多的阴谋算计了。桀王府，她也不想回去。千夜墨芴，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是他却仍然没有停止对她的利用。

即使她每日呆在桀王府内，消息再不灵通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重大的事情啊。而她确实不知道，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千夜墨芴故意瞒着她。

那次，她从桀王府的暗道中逃了出去。走得竟是那么地顺利，后来她才发觉奇怪。当她后来再次走到那条暗道口时才发现早已被封死了。顿时，心如寒冰，难怪千夜墨芴会被她那般容易地骗走，难怪她能那么轻易是躲过那些侍卫。原来千夜墨芴早就怀疑她知道那条暗道，而那次只是不过是想让她带着他们找到那条暗道。

可是偏偏他又宠她如宝，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伤害的同时又那样地爱着。这样的他，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因为面对他，太累。

寒风乍起，掀起满地的积雪，扑面而来，拍打在她的身上，有些疼。

她一直很着那些雪，漫天的白色，就如地底那个洞一般，空茫茫的。苏洛衣起身，走至雪中，没有撑伞，任由那些雪飘在她的身上，这样放纵的感觉真的很好，很舒服。

远处的阁楼上一位红衣男子长身玉立，勾魂摄魄的凤眸微眯，嘴角妖媚的笑意在看到小亭中那位女子的动作时一凝。柳眉微皱，她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对着身后的一个蓝衣侍卫沉声吩咐道：“你给那位女子送个大裘和暖炉去！”

蓝衣侍卫邻命而去。

苏洛衣正站在大雪中，感觉到沉稳的脚步声，顿时眸光锐利如刀。大雪中，一个蓝衣侍卫模糊打扮的人自远处走到了她的身边。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件金丝绣凤羽大裘和一个暖炉。

“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姑娘的。”蓝衣侍卫将金丝绣凤羽大裘和暖炉递给苏洛衣，“还有我家公主提醒姑娘夜深了，外面天气冷，还是早些回去吧。即使姑娘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胎儿着想。”

苏洛衣心中一怔，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腹中还有胎儿呢。心中顿时有些愧疚。手不自觉地看向小腹，已经快四个月了，那里确实与平常有些异样。但是却不是一般的人看得出来的，当下眸光更加锐利了，警惕地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蓝衣侍卫笑笑道：“姑娘还是接着吧，我家公子并无害姑娘之心。”

想想他说得也对，这个蓝衣侍卫脚步沉稳有力，一定是高手。若真是想害她，刚才偷袭便行。更何况这两样东西也无法害人。当下，苏洛衣接过大裘和暖烬，对蓝衣侍卫清声说道：“代我谢谢你家公子，今晚之恩，他日若有缘再见必当重谢。”

蓝衣侍卫走后，苏洛衣便取了大裘披在身上，过了许久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些。雪又积了厚厚一层，这样大的雪，回去还终不太方便。而且她现在也不想回桀王府。所以她仍旧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但是她的眸中却空茫得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一般。

那个红衣公子淡淡仍旧凝身站在楼阁上，看着小亭中的女子。此刻的她竟是那样地孤单萧瑟，淡淡的凄凉自她的身上弥漫开来。而她仿佛就如这雪一般仿佛随时都会飘了出去，谁都抓不住。这样的认知莫名地让他的心里如利爪抓过一般难受。

这个女人是极美的，无论是曾经天真澄澈的她，还是胭脂楼中美艳妖冶的她，抑或是现在清艳脱俗的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突然间明白为何残忍冷漠的桀王、内敛狠绝的锦王会这般不顾一切地爱上她，因为那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也是在此刻才明白了为何前些日子他总是莫名地烦躁，总是刻意地避开她。

记得第一次真正开始注意她，是因为桀王府的那一盘棋。白天她执一颗白子，夜晚他落定一颗黑子。他们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每一招都要想许久。每走一步，他的心中便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还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每一次落子，他的心底无不被她的智慧所折服。

彼时，他不知道那是何感觉，现在细细想来，那种感觉竟然好似罂粟。他唤它作迷恋！

后来桀王边关领兵，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女子经过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却不想她仍然是那么坚强，与她在一起的日子，不得不说他是开心的。只是这样的开心，他要不起，因为他是君王，他有着肩负天下的使命。

后来，他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即使在宫宴上，她与木寒国公主之间较量时所展现出来的智慧令他折服，他也不曾再去找过她。不想今日却在这里碰到了她。

遥远的思绪终于收了回来，千夜绯羽凤眸又泛着深沉的光芒，比女子还妖娆妩媚的脸上尽是魅惑人心的笑意。看到亭中的女子身体微蜷，眉心有些纠结，千夜绯羽凤眸中幽光一闪，几欲直接飞身而下。但是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他便硬生生一止住了脚步。千夜绯羽吩咐旁边的蓝衣侍卫取了一个熏炉送下去。

苏洛衣坐在小亭内，刚开始还感觉好好的，后来竟不知为何小腹内开始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难道孩子出事了？苏洛衣心下恐慌，但是外面雪很大，她又不敢贸然行动，只得蜷缩成一团。

不远处，那个蓝衣侍卫又渐渐地向小亭中走了过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炉鼎，青烟袅袅升起，有一股醉人的熏香传了过来。蓝衣侍卫将炉鼎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不知是何熏香，苏洛衣从未见过，而且香味甚是好闻。闻了一会儿，苏洛衣才感觉小腹处的疼痛减缓了，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或许是天气太冷了，又或许是今天她太累了。闻着那熏香，一阵倦意袭来，苏洛衣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

寒风呼啸而来，吹散了那些青烟，连带雪花也有那么几片扑到了小亭中，落在了苏洛衣身上的金丝绣凤羽大裘上。就在她睡着后不久，一个红衣公子飞身掠入小亭内。他的身后正是刚才那位蓝衣侍卫。

千夜绯羽轻轻地拭去了苏洛衣大裘上的雪花，正欲将她抱起。身后的蓝衣侍卫开口说道：“公子，还是我们来吧。”

在外面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都是叫他公子。想公子贵为九五之尊，身份何其尊贵，又怎么可以随便这些事呢。只是他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道深沉冷冽的眸光射来。蓝衣侍卫心下暗惊，后退几步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