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苏洛衣将手抚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今已有五个月了，小腹隆起，很幸福的感觉。

看着窗外仍旧纷扬的大雪，苏洛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最近她的心里总是莫名地烦躁。千夜墨芴一走就是这么久，前两日虽然他传回来了消息说快回来了，这两天就到祁城。只是她的心里仍旧不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

因为苏洛衣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清瘦得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吹走一般，所以即使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她的小腹也较平常的孕妇平一些。这给苏洛衣行动倒是带来了不少方便。

苏洛衣起身走至屋外，看着远处绵山如素色的锦带，飘逸而清灵，寒风吹来，掀起她的大裘猎猎翻飞。

青芍从外面端着一盆暖火碳自走廊的转角处走了出来，看到苏洛衣的样子，急呼道：“王妃，你怎么又出来了，还是快回去躺着吧。”

苏洛衣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无事，最近老是在屋里，闷得慌，我相出去走走，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吧。”

青芍想想也是，遂没有再说什么，扶着苏洛衣向南苑走去。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粉白艳红，娇丽清媚，煞是好看。

走过蔺芳苑，然后穿过六曲回廓，绕过王府花园里的假山，点点红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甚是诱人。前方便是南苑了，而那些梅花竟只是从南苑里伸出来的几枝。

只是几点便已如此美丽，那么南苑里面的梅景想必是极好看的。苏洛衣正欲提脚向南苑走去，却猛然听到假山后有压低的声音。待细细听来，苏洛衣顿时眉头一皱。是罹焰的声音，他不是跟千夜墨芴出了祁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之间，苏洛衣对着青芍使了个眼色，两人贴在假山后静静听着。假山上早已被覆上了厚厚的积雪，即使是轻轻地挨着，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寒意。

“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为了个女人值得吗？我们五千铁骑现在居然只剩下两千人了，而且这一路奔波再与锦王相斗，恐怕最后全军覆没。依我看，还不如直接将那个女人交出去，简直是红颜祸水！”那个男子虽然压住了声音，但是嗓子粗大，应当也是个心急口快之人。

“张良，王爷的决定岂是你我可以过问的。不管王爷下什么命令我们都得服从！”罹焰沉声说道，只是语气里也可以听出一些不满。

“我们是上阵杀敌的将士，我们是保家卫国的勇士。现在居然让我们去为一个女人找什么雪山灵狐，依我看啊，那女人最好死了算了。还有她肚子里那个还指不定是谁的小杂种！我呸——”说到最近，张良碎声骂道。

“张良！”罹焰声音陡然拔高，怒声道，“说话注意分寸，这话最好别传到王爷耳朵里去，不然到时候丢了脑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王爷？”张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还真当王爷会认那个孩子啊，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有哪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得帮人家养孩子的。除非他脑袋傻了。”

“哎……”罹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晓张良的脾气，若是再跟他说，他必定会越闹越大的，若是到时候传到王妃的耳朵里他们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当下对张良说道：“好了，你按王爷的命令调三千骁骑营的将士去悦城外的祁城山迷惑敌人耳目。我带五千骁骑营将士从西边过去，此次我们务必保护王爷安全！”说到这儿，罹焰的脸上也多了一抹沉重。他没有料到锦王会在这个时候暗中调动力量袭击王爷。而且锦王此次并没有调用大将军薛断风手中的势力，他们也找不到证据，看来这次问题棘手得很！

“我说你咋就没懂我的意思呢？王爷做不了这个恶人。不如我们直接将那个女人交给锦王，换王爷回来，那样我们就不用死很多兄弟了。或者我们直接绑了那个女人，用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要挟锦王，就不怕他不放了我们王爷！”张良粗声说道。

“放肆，你是真不想命了。”罹焰脸色阴沉，向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张良是个难得的武将，只是为人直了些，性格鲁莽。

只是说完他却沉默了，黑眸之中划过一丝动容。他真的很不理解王爷到底喜欢那个女人哪点儿？对她，他是有怨念的，而且张良说得对。锦王此次会突然发兵，自然是为了那个女人，以锦王对那个她的情谊，别说让他放了王爷，怕是让他死都会毫不犹豫。而且锦王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难对付！

见他犹豫，张良冷冷一笑，道：“你别做出一个老好人的表情，我就不信你对那个女人没意见。那个女人想吃梅子，王爷二话不说就让你带一千个铁骑侍卫，五十个暗卫去清影国为她寻梅子。在墨月国与清影国的边境上遇到了无数次暗杀，一路上又经过三次雪崩，两次泥石流，四次山洪，回来时还剩下铁骑两百名，暗卫七人。其中铁骑两百人中一百三十五名重伤至残。可是最后呢？那个女人一句扔了，那些梅子便被扔到了雪地里。那扔的是兄弟们的血啊，寒了我们多少将士的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了那个妖女，如果你怕我便一个人去！”

说完张良就欲提刀朝湮韶阁而去，突然假山后面梅枝轻颤，罹焰大喝一声：“谁——”

同时罹焰抽剑朝假山后面砍了去。只是当看到假山后面那个女子时快速收剑，一个旋身落定，冷冷地行了一个礼。张良也绕过到了假山后面，他没想到苏洛衣会在这里。想必刚才他说的话她都已经听到了。只是听到了又如何？张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他刚才说了一番气话，如果真冲到了湮韶阁他会杀了她。只是现在这样的场面颇有些尴尬。

一身白色大裘的女子身子轻轻地靠着堆满积雪的假山，寒风吹得她的大裘翻卷飞扬，好似要将她卷起一般。女子面色苍白得好似远山和只雪，没有任何血色。她细长的指尖紧紧地攥着红梅枝，骨节清晰，泛着青白。那被她紧紧攥着的梅枝不知是因为她的手在颤抖还是因为风太大，一簌簌地坠落，跟着雪花飘扬飞舞，好似鲜血一般妖娆妩媚。

那些艳丽的颜色，像极了死去将士的鲜血，同时那落花的凄凉命运，也像极了眼前的女子，哀婉非常。

听着他们的话，苏洛衣的心被狠狠地剜着，露出一个个大的血窟窿。她突然感觉自己好罪恶，因为她，才会让那么多的人无故枉送了性命。因为她，凌天国的战事拉开。

她突然觉得她的到来就是一个错误，这本不是她该存在的一个时空，她应该早就死了的。可是她又好不甘，好似那么一瞬间所有的重担都压到了她这样一个女子身上。

她死死地咬着唇，咬破了，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可是她却浑然不知疼痛。她的心真的好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只是想要求得一处安隅，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都不可以吗？为什么要将她逼上绝路？他们对她都是如此地深情，如此地不计后果，那么她能如何？不管爱或者不爱，她始终只有一个！他们如此这般，她又将情何以堪？

她的心，仿佛被无数不知从何处生出的藤蔓紧紧地捆着，越捆越紧，最后似是要将她的心勒碎，碎成一片又一片。她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地惨白。即使她无奈，但是那种强烈的罪恶感仍然占据着她的心扉，闷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良久，女子抬起惨白的容颜，看着罹焰平静地说道：“我要跟你去祁连山！”一切都该有个了结的！

“王妃还是在王府里休息吧。”罹焰扫了她的小腹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个女子出了事，王爷怕是会以天下人陪葬。而且事情远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即使她去了，也阻止不锦王与桀王之间的仇恨。

苏洛衣紧咬着唇，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她的声音却是执着而坚定：“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

罹焰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了，她的倔强他是见识过的，连王爷都没辙。而且以她的武功和智慧要混出这桀王府简直是易如反掌，若是她一个人出了事他们真不好向王爷交差。而且像张良说的，她去了，到时候说不定可以牵制锦王。

当天下午，张良带着三千骁骑营将士直接从祁城出发去悦城。而罹焰与苏洛衣一行人则秘密地从西边小路绕道去祁连山，为了照顾苏洛衣，青芍也跟着去了。虽然青芍没有武功，但是这丫头伶俐得很。

一路上，罹焰说苏洛衣身怀有孕，稍稍放慢了速度，但是苏洛衣一口拒绝了。她不能让千夜墨芴出事，至少不是为了去雪山给她寻找灵狐而出事。她也不希望千夜倾泠出事，不管怎么样，于他，她总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