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正在苏洛衣望着他们的时候，突然有重物狠狠地砸在地面的声音。眼看森冷的长剑就要刺入那人的胸口，不及多想，苏洛衣快速冲了出去，惊呼道：“不要——”

熟悉的声音，两人均是身躯一颤。千夜倾泠的手也是微微一顿，刺中了千夜墨芴的左胸，却并不深入。

千夜墨芴倒地雪地上，长剑刺入他的身体，鲜血汩汩而流，而他只是轻微地拧了一下眉，甚至连哼声没有。冰冷的剑仍旧停在他的身体中，而手握剑柄的是那个一身白衣染血的男子。

就在苏洛衣惊呼出那一声的时候，千夜倾泠空蒙的眸子上好似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霜雾，朦胧之间那抹痛色若隐若现。她为何会来到这里？她竟然为了千夜墨芴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顾忌腹中的胎儿——

剑明明刺在千夜墨芴的身体中，为何他会感觉这般疼痛？

苏洛衣握住剑刃，鲜血自光亮的剑身滑下，与那人胸前的血融在一起。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求他？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求他？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他便不会再为难千夜墨芴。只是她却偏偏开不了口，不只是因为她的骄傲，更是因为这句话会同时伤害他们两人。

千夜倾泠爱她至深，可是她与他早已形同陌路，她带给千夜倾泠的伤害是那般地深。只是他却依旧执着地爱着她。如今骄傲如她竟然会为千夜墨芴求情，他又当做何感想？

而对于像千夜墨芴那般狂傲的人，怕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别人替他求情。她为他向千夜倾泠开口，无疑是在侮辱他的尊严，那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亦不敢看两人的眼睛，只是她握着剑刃的手又紧了紧，鲜血再次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妖冶而艳丽。那一瞬间，伤的是谁的心，乱的又是谁的情？

千夜倾泠空蒙的眸子刹那间寒冷得好似万的坚冰，但是更多的是疼惜：“小浅，快放开。”

“洛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千夜墨芴强忍着自胸口传来剧痛，皱眉沉声说道。他就是那般骄傲，因为雪山之行受了伤，再加上这几日的奔波，他根本就不是千夜倾泠的对手，但是他却仍然要骄傲地站起来与千夜倾泠决斗。他还没有懦弱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为他求情！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寒冷，又或许是因为气的，千夜墨芴说完突然胸腔一涌，鲜血遽然喷出，在空中洒出一条弧线。苏洛衣雪白的大裘上突然落红点点，好似盛开的梅花。

听此，千夜倾泠的嘴角划出一丝冷笑，可是苏洛衣紧紧地握着他的剑。皱了皱眉，千夜倾泠冷澈的声音混着寒风飘了过来：“小浅，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护着他？当初他是那么残忍地将我们分开，七夕的灯市上他是那么冷酷地将你的尊严踩在脚下……甚至连桀王府的暗道里……”

千夜墨芴于他的伤害他只字未提，而他所牵挂的始终都只是她。曾经他差点儿就为了她而放弃那些仇恨，甚至是折磨了他多年的痛楚屈辱也一并放弃。可是就是千夜墨芴毁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点儿光明。但是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伤害小浅，小浅若是受了伤害，他会负了全天下！

“你……”寒风骤然凌厉，苏洛衣的面孔刹那间苍白如纸，她颤抖着干裂的嘴唇，“你是他？”

“是，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他唇勾轻勾，在漫天苍茫的飞雪中染出一朵无比温柔的笑靥。

眼睛似是被染上了什么，晶莹而透亮，有什么在那么一瞬间唰地掉了下来。风吹过，吹落那一滴晶莹的泪珠。只听得啪的一声，泪落到了冰冷的剑刃上，顺着剑身慢慢地滑下，与那妖冶的血融在一起。

原来真的是他，他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他从来都不曾离开过她！当她听他提到桀王府的暗道时她的心便开始颤抖，他是魔教教主？那个会在身后陪着她却什么也不说的日子。记得那日在小亭内，他曾说她见到的不是他的真容。彼时，她伸手描摹着他的墨玉面具，细细地描摹着，然后伸到耳际，只是她最后终是没有揭掉那张面具。

回想锦王与轩妗公主成亲的那天，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他们一起看着身着大红喜袍的锦王骑在高度大的骏马上，笑得春风得意。彼时，她以为他已经不再爱她，因为他已经如此高兴地娶了公主。只是现在想来却是恍如梦中。

他在旁边看着她，却又不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解释，看着她误会他。他的心中该有多么地痛啊。后来他又能那么平静地陪着她，看着他，她心如刀绞。

这一刻，似乎连风都静止了，她看着他，眼泪不停地落。似是自她离开他的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落过这么多的泪。此时她就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要将心中的酸楚，心中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她的眼里，也只剩下那个银发清雅的男子，他爱她入骨髓，她却伤他至深！

往惜的伤痕累累爬上眼前，那样地触目惊心。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冷的寒意冻醒了她的理智。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半撑着身子的千夜墨芴，紧抿着唇。寒风似是又冷冽了，只是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她心间的寒冷。

“洛衣……。我……”千夜墨芴薄唇紧抿，平日的深沉稳重终于在这一刻打破了，他的面色随着千夜倾泠的话慢慢地变得惨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自心底升起，看到她眸中的犹豫，他的身躯狠狠一震！她后悔了吗？她要跟这个男人离去了吗？他张了张唇，却终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倾泠，对不起。”千夜墨芴虽然曾经伤过她，但是她终究给他带来了屈辱，而她也利用了他。他们说好会好好生活的，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对他已是不公，如今再弃他而去，她委实做不出来！于千夜墨芴，她的心里终究是愧疚的。

听着她的话，千夜倾泠颓然后退，三千发丝，皑皑如雪，在中肆虐地张扬，划出一道道凄婉哀绝的弧度！他轻颤嘴唇，那声音似是自肺间传出来的一般：“难道说……你已经爱上了他？即使他伤你如此，你仍然爱着他？”

他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剜在她的心间，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她仰了仰头，逼回那些眼泪。她发现天空都变得灰蒙蒙了，她突然有些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在操纵着命运的黑手，为何他们三人的之间的恩怨永远是那样地千丝万缕。

见她不语，他再次后退了几步，嘴角染上悲凉的笑意，声音苍茫而痛楚：“哈哈……左小浅，骄傲如你，竟也会为爱如此痴狂。曾经我伤了你，你走得那么决绝。今日他伤你比我深十倍，你却如此爱他！曾经我以为是因为你爱我太深，所以才不能原谅我的利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爱我太深，而是不够深！”

他的话，如根根利刺，扎在她的心间，狠狠地疼。她的身体都在抽搐着。只是她却没有说话，看着他眸子里浓浓的伤痛，她整个身体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干了。

突然空中寒光乍闪，冰冷的长剑破空，不及多想，苏洛衣快速掠过身手，抓住了剑身。血，再次浸满她的双手，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混着雪水渐渐染开。

“倾泠，所有的仇恨都让我来承担吧。”苏洛衣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婉的笑意。是不是只有她死了，这一切都会结束了呢？

“哈哈……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真是深情啊。”千夜倾泠声音悲怆，“左小浅，你究竟又将我置于何地？你又是否有那么一点儿地爱过我，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他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而她却不敢再看他。她怕她再多看一眼便会动摇，所以她的眸子始终对着千夜倾泠身后苍茫的远山，大雪纷纷，从来都没有停过，那些纷扬的雪花碎了她的眸光。

突然苏洛衣瞳孔一缩，快速朝千夜倾泠扑过去。

“小心——”苏洛衣一把推开千夜倾泠，然后快速抽出腰间的魅魈迎了上去。那人武功极高，苏洛衣又身怀有孕，两剑相撞，苏洛衣身子前倾，噗地鲜血狂飙而出。

千夜倾泠清眸一眯，杀气顿现，一掌拍出去，那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然后彭地撞击在雪地上。那人正是赶来救千夜墨芴的罹焰！

苏洛衣虽然受了伤，但是却还能勉强站稳，刚才借着秦烬的内力，她退后了好几步，现在她就站在千夜墨芴的身边。

她受伤了，她为了救他受伤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罪过，他明明知道她是无奈的，可是他仍然说出那些话来伤害她。他简直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