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你想如何？”千夜倾泠的眸光紧紧地锁住那个女子。

千夜绯羽妖媚一笑：“锦王叛乱，现在朕只是要你投降，再交出手中的银翊军！”

“你要得起吗？”银发飞扬，狂狷如乱剑。

“这个就不劳锦王费心了。”寒风中男子魅惑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王爷——”他身后的秦烬开了口，却在还没有说出下一句的时候便被千夜倾泠一把喝住了。

“好！”只简单的一个字，他毫不犹豫。

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银翊军虽然明着一直在薛断风的手上，实权却一直为锦王所掌握。如今锦王叛变，若是再没有了银翊军，那么无疑是自断后路。

果然是这样，秦烬面色一黯，为了苏姑娘，怕是要了王爷的命，王爷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只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打到皇宫中来，而且明明是胜仗，现在却败了。

泪水再也关不住，一滴一滴地滑落，然后啪地一声滴落在青石板上。她张了张唇，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早在她刀架上她脖上的时候她便已经被点了哑穴。

内心除了满满的感动，但是更多的却是心疼。这样一个爱她至深，爱她爱到不顾一切的男子又怎么让她不心疼。天空沉云笼罩，狠狠地压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还想怎样？”他已经交出了兵权，可是那柄剑却并没有离开苏洛衣的脖子。

“如果你自废武功，说不定朕还可以饶你一命！”千夜绯羽施舍般地说道。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有时候武功甚至比性命还重要。没有了武功便等于没有了尊严。没有了武功便等于一无所有。那是一种比死还极致的折磨。

“不要——”苏洛衣努力地呼喊着，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喊得喉咙都快破了，却仍旧发不出声音。她多想奔出去，她多想奔到她的身边，可是她的身体却软绵绵的，半分都动弹不得。

绝望，痛楚，一下子袭遍她的全身。

“你休想！”千夜倾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即使是死，他也要站着死，他的尊严绝不允许他人人践踏。

“是吗？”说着千夜绯羽的手又再次靠近了几分，一条血线便划了开来。细密的血珠一顺着血线浸了出来。

“我答应！”男子空蒙而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惧，正欲运力，却听得空气中传来千夜绯羽的声音。

“等等，用这个。”紧接一个侍卫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前来，恭敬地将那个托盘递到了他的面前。

接开托盘上的布帛，青花瓷中正摆着一粒豌豆大小的黑色药粒。

“不要啊！不要啊！”她哭很凄厉，很绝望，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寒冷的风如刀子般刮起在她的身上，更是剜在她的心间。那里，已经破出了一个血窟窿，汩汩而流，绝望、痛楚。那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她亲眼看着他将那粒药送入口中，她亲眼看着他喷出鲜血，止都止不住，那些血艳丽而妖娆，染在他的白发上，红得愈加刺目。头顶的凤冠滑落，珠帘碎裂，滚落一地。

他终于看清了她，他的嘴角笑着。他无声地说道：“小浅，不疼，别伤心。”

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可是她却能够感受得到。看着那些人将他抬了下去，她心头窒闷，胸中气血翻涌，喉咙一甜，鲜血溢满口腔。只是她却紧咬着，强行将她逼了回去。

此时他已经解开了她的哑穴。

她转头看着千夜绯羽，很是平静。良久，她突然凄婉一笑，淡淡道：“好了，千夜绯羽，你赢了，赢得很漂亮！”

千夜绯羽没有说话，只是将眸光对上苍茫的远山，眸光深邃如海。忽然他转过身来，问道：“如果你愿意，这场封后石大典还可以继续。”

“继续？”苏洛衣凄然笑道，“千夜绯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只是不知道这场接下来的封后大典又是要对付谁呢？千夜墨芴？”

之前她已知晓千夜墨芴也一同攻了进来，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中途突然撤离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男子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今日他给她的伤害如此深。不知她会有多么恨他呢？

“带她下去！”说完年轻的帝王已经率先离去。

苍澜大陆一千五百四十一年，凌天国二百七十三年，十二月七日，叛乱的锦王千夜倾泠在九星殿内投降，被当年轻的帝王千夜绯羽收了兵权，废去武功，软禁在祁城锦王府内，木寒国和亲公主轩妗伴其左右。

同年同月同日，年轻帝王的后宫中多了这样一名女子，没有名份，帝王也不曾宠幸过。而且自那之后，帝王就再也没有招见过任何一个妃子侍寝，而那个女子，便是之前与桀王和锦王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的府吏之女苏洛衣。

外面的雪，仍然在下着，越来越大。苏洛衣站在爱怜宫的小亭内，一直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已经过去两天，可是她的心还是那般地痛，那些画面还是那般地清晰。

那样一个男子，折损了他的骄傲，自废了他的武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她。甚至直到昏迷前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他说：“小浅，不疼，别伤心。”

他的话，比雪花还轻，比雪花还柔，就如他的人一般。

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再次滑了下来，她仰起头，让风吹干了那些泪水。

既然注定是逃不掉的，那么她便不再逃！

天不给路，她便要劈出一条路来！

不管前方如何，她都会再一次走下去。

起身，她嫣然一笑，洗尽铅华，淡然而夺目。

自那日之后苏洛衣便再也没有见过千夜绯羽。汀染一直在她的身边侍候着，只是苏洛衣对她却一直没什么感觉。因为汀染是千夜绯羽的人，而她对千夜绯羽又太过于忠诚。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在乎她，谁是真正的爱她。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披一件青色印花大裘。她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皇宫。也许是对她心有愧疚，所以千夜绯羽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她却知道她的身边一直有人监视着。且都是高手，再加上如今千夜倾泠在他的手中，他丝毫不担心她会逃走。

街上大雪纷纷，可是仍然很是热闹。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的人们自然要放松一下。甚至有人买鞭炮庆祝。听着那些人的话，苏洛衣也只是淡淡一笑，难听的话她还听得少吗？

眼角的余光向前一瞥，便有好几个人同时低下头去。苏洛衣知道，那便是千夜绯羽派来跟着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清眸里满是算计。转身，朝着胭脂楼的方向而去。千夜绯羽知道她在胭脂楼中的身份，所以她也不回避，直接翻身从后院进了胭脂楼。几个男子紧跟着也从前院进了胭脂楼，只是现在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苏洛衣找到赵妈妈，对她吩咐了几句便进去准备了。

夜幕降临，胭脂楼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才刚刚开门便已有不少客人踏了进来。赵妈妈都一一上去迎接。

大厅内，歌台舞榭，莺歌燕舞，娇转动听，各位王孙公子都沉浸在一片奢糜之中。

此时还未到青楼营业的最高峰时期，苏洛衣坐在厢房内，轻轻地撩开帘幔，看着不远处踏马而来的俊美公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回身，坐至古琴前，玉手搭在古琴上，纤细轻弄，一曲清婉动听的琴音便自古琴中流淌而出。琴音美妙，细腻出尘，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听在人心里也仿佛是在百花齐放的春天。各花争奇斗艳，艳丽生辉。突然琴音一转，竟然直接越过了夏天而到了秋天，凄凉而萧瑟。仿佛落叶随风而舞，绝美却又凄然，让人不禁也悲从中来。

男子策马从胭脂楼下而过，听到的却是这样的琴音。勒住缰绳，男子望向阁楼，却只能看到轩窗上一个倩影。虽然只是一个影子，却也是那么绝美。男子暗自皱了皱眉，这胭脂楼他是来过的，只是为何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之前他来听过夕夜弹琴，却只能算是琴技高超，万是弹不出这样的韵味的。就在男子听得如痴如醉，琴音正到高潮时好似被人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男子愣了愣，清俊的脸上勾出一抹淡笑，随即下马走进了胭脂楼。

苏洛衣这才撩开帘幔，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笑了笑，鱼儿要上钩了！

夜，正浓。外面寒风凄迷，呼啸而来，雪花乱飞间尽是寒冷。而胭脂楼内却不同，嬉笑婉转，丝竹管乐，好不热闹。各家王孙公子左手搂着美人，右手赏着歌曲，偶尔再来吟诗痛词，好不风流。

在众人玩得正兴的时候，一声婉转清扬的琴音传了出来。清灵动听，好似山间清泉拂过石头，洗得纤尘不染。这样清灵脱俗的音乐在青楼里显得更加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