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大观园中灯花闪烁，欢筵正盛，此时元妃提出让姊妹们作诗，气氛变得更为热烈。
理论上元妃的要求并不只是针对未出阁的姊妹们，王熙凤和李纨这种年轻媳妇也包含在内。
一听作诗这两个字，文盲凤姐儿立刻避到了贾母和王夫人一边，免得尴尬。
而李纨虽说在家作姑娘时也不怎么学诗，但勉强凑一凑还是有的，因此她跟姊妹们待在一边，并且选择了看起来最朴素浣葛山庄为题。
依黛玉的意思，如果元妃还让她们像前世一样行诗，那绛玉大可以把妹妹从前的诗文拿来用，反正书上的那些诗她都能背下来，但计划既然有变，先前的安排就不再能照搬了。
姊妹们各自选择过合适的地方，几乎都是前世的居所，绛黛自然也要以潇湘馆为题作诗。
不过不再有现成的诗文可用，绛玉看着面前的笔案，笑着问妹妹：“怎样，你写还是我写？”
“你是姐姐，我哪敢越过你去？”
这是应有之义，但姐姐的诗才黛玉也清楚，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写完先给我看。”
“你啊……”
绛玉摇头一叹，而后便再不说话，开始构思。
对不擅吟咏的绛玉来说，作律诗是很伤神思的，何况还要应制，她尤其不擅长这个。
好在先前吃过几杯酒提了提精神，此时倒没那么犯难，既然是妹妹曾经的住处，还是稍微认真一点的好。
与此同时，黛玉则无事一身轻地松快下来，四处望着其他姐妹。
惜春年纪还小，这次没让她动笔；李纨和迎春行诗有些困难，从她们苦恼的表情上能够看出来；探春则是兴致缺缺有些不在状态，似乎还是打算应付过去；奇怪的是宝钗也没有提笔……
绛黛下首就是宝钗，方便说话，因此黛玉便探身问道：“宝姐姐，怎么不写呢？”
“你还有工夫管我。”
宝钗指指绛玉，悄声对黛玉说道：“林大妹妹总说自己不擅诗词，你这个诗翁也不帮一下。”
黛玉轻哼一声道：“反正娘娘没限时的，随她想去，我兜底就是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见姊妹们各自提笔，绛玉也终于开始落墨，宝钗轻笑一声拾起毛笔，发觉黛玉还在看她，抬目道：“她都要写完了，你要等她交上去再兜底？”
“不看就不看。”
黛玉撇嘴回身，她是有些犯诗瘾了，自己不能动手，想看看宝钗能不能写出意外的妙句，欣赏一下也是好的。
至于姐姐那边，本来也没作什么指望。相伴多年的姐妹，彼此之间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绛玉为了跟妹妹有共同语言，加上父母的教育，自小念书也算刻苦，但诗才这种东西属于天授，跟她从来就没什么关系。
若不是这种场合必须由长姐执笔，黛玉也不会放任姐姐去伤脑筋，她自己作首律诗只在眨眼之间罢了。
绛玉提笔之前历经了一番冥思苦想，但她一旦落笔就很少会有改动，因此不到一炷香后考虑停当，她的诗便一挥而就。
甚至并不是绛玉常用的标准台阁体，而是选用了行书，配合着她的行文姿势，看起来很有些潇洒的味道。
“让你再喝酒。”
黛玉一看就知道，姐姐今儿吃的酒有些多，性格也变得稍微外放了一点，与平时不太相同，便瞪了她一眼斥道。
“凶什么……赶紧检查功课。”
绛玉轻揉着额角，这么短的时间让她完整作一首律诗，着实有些为难她，再加上吃了酒，写完之后还有点头疼，于是把诗作递给妹妹便轻闭眼睛养着神。
只是等了许多时间，直到绛玉精神恢复过来，黛玉也没有说话。
睁开双眼，视觉随着灯光慢慢恢复，见黛玉已经完笔，搁下湘管，把她手里的诗交给过来的小太监，绛玉不由得有些失望地问道：“还是不行么？”
她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比妹妹差太多了，黛玉要重作一首本无可厚非，不过用心写成的东西就这样白费功夫，还是不免让人感到失落。
“不，你写得很好。”
黛玉把姐姐手稿收进怀里，笑着说道：“我只是替你用楷书誊了一遍，一个字儿也没改。”
“别骗我。”
以前哄妹妹哄得多了，绛玉担心黛玉在安慰她，不由狐疑地说道。
黛玉笑道：“真的，我保证。”
她既然这样说就不会有假了，绛玉松开眉头，轻舒一口气：“那就多谢妹妹了。”
“什么话。”
黛玉星眸闪闪，牵住姐姐的手，心道：我该谢你才对。
潇湘馆
有凤来仪
林绛玉、林黛玉谨题
新篁紫陌凤清吟，冷翠琅玕黛影深。
雨打琼英含秀色，风吹玉叶送佳音。
垂虹水照鸾栖月，彩雾香随鹤远林。
景入丹青执素笔，箫韶一曲奉丹忱。
姐姐的诗文在黛玉眼中从来算不得上佳，但这首极合她意，是可以拿回去收藏的那种。
“嗯？”
黛玉心中欢喜不提，绛玉此时回过精神，却察觉到了意外的情况。
有妖气！
该有许久没感受过这种气息，绛玉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来收她们文稿的小太监回到元妃身边，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微微颤栗。
是那个红衣小太监！
她面色陡然一肃，眼神直盯着方才从身边经过的太监，此时不好作太多举动，但一定要记清楚这人的样貌才是。
年轻太监都是一般的面白无须，认起来有些困难，绛玉盯视良久，才在那个太监下颚处发现了一颗痣。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稳定下来，此时不需过多动作，等宴会完毕，这个小太监绝对跑不了。
至毒之妖已经困扰了绛玉很长时间，只要有线索她就一定不会放过。而且跟宫里有关也正与之前的种种迹象相合。
“姐姐？”
察觉绛玉面色不好，身旁黛玉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
绛玉轻抚着妹妹的手，眼睑垂下，隐藏住目光中的寒意。
“看来这次听你的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