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养伤
郎中很快赶来, 跪在榕树下做了简单的处理与包扎,之后众人齐齐回到西苑。
祝久辞站在床榻边,指间不自觉抓着床幔, “大夫, 如何了?”
年老的郎中缓缓收回手,把染了血的垫帕扔到一旁, “小公爷放心,并未伤到骨头。筋肉有些损伤,休息月余便好。”
祝久辞仍有些担心, 向前探身将轻盖住脚面的纱布掀开, 梁昭歌的脚踝肿起脓包, 青紫颜色,能看见细密的血管。方才榕树下, 他几乎疼得不省人事, 竟没有伤到骨头?
并非祝久辞质疑郎中能力, 只是古代的医术受限于仪器设施, 他也确实不得不更谨慎一点。
“大夫您要不要再看看?若是没伤到骨头怎么会那么痛?”
郎中捋把胡子叹口气,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一遍, 依然是方才的诊断。
祝久辞还要问, 忽然被梁昭歌拉住, “小公爷偏不信昭歌大难不死吗?”
“呸呸, 别乱说。”
梁昭歌笑着把人拉着坐下来, 指尖在嘴边轻拍两下, “昭歌说错话了。此次侥幸未有大碍, 昭歌以后一定会小心的。倒是那几只白团子……”
祝久辞蹙紧眉头,想到那几个可怜的小孩就头疼。本来是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出来放风筝,捡个风筝的功夫, 就见天仙一般的人从树上掉下来,可怜的孩子们心里阴影着实不小,嚎啕大哭许久,后来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给引来了,废了好一番口舌才把孩子们哄好,方才让萧岑挨家送回去了。
想来这番亲力亲为的安全教育之后,这帮孩子们是铁定不会爬树了。
祝久辞敛起神色对梁昭歌道:“孩子们都好着呢,再买了几只风筝,高高兴兴回去了。”
梁昭歌捻起发尾小心翼翼缠到指尖上,他轻轻道:“没吓着吧?”
“昭歌放心。”祝久辞拍拍他的手,“还是担忧担忧自己吧,脚踝肿得像馒头。”
梁昭歌反手把柔软的小手拢住,“不好看了吗?”
“怎么还关心这个!”祝久辞嗔道,眼光却不经意又往脚踝瞥去,相比原先细弱白皙的脚踝,此番确实失去了美感。
视野中胖乎乎的脚踝晃了晃,耳边那人委屈道:“小公爷确乎是嫌弃昭歌了。”
“没有!”祝久辞转过身去,手被那人紧紧抓住,没抽出来。
郎中在一旁盯着那四只缠在一起的爪子,轻咳一声,“尽量减少走动,一日换三次药,今夜不要沾水。”
“多谢大夫了。”
郎中刚站起身准备告辞,屋门从外面打开,国公夫人走进来,其后国公爷冷着脸站在门口冲祝久辞道:“出来。”
祝久辞心一惊,耷拉着脑袋走出去,国公夫人摸摸他的脑袋,“乖,没事。”
国公夫人把郎中请出去关上门,转身向床榻看过去,梁昭歌眼神盯着窗外,微微蹙着眉头,几乎要探身下地。
国公夫人走过来,轻轻放下半扇帷幔,“琴先生不必着急,他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骂不狠的。”
梁昭歌眼眸颤一下,重新靠回软榻,而后微微拂身以行礼节。
国公夫人叹口气,脸上带着歉意道:“孩子确实是调皮了些,此番琴先生受伤想必也和他有些关系。这回小久使的招数新奇,我们倒也没拿到他把柄,不过琴先生放心,您若是受了委屈,我们绝对不包庇孩子。”
梁昭歌道:“国公夫人误会了,此事与小公爷无关。”
国公夫人摇摇头,“琴先生不必忧心,从小到大这孩子不知气走了多少先生,您现在没有证据没关系,只要您说,我们保证拉着孩子来给您赔不是,先生为大,绝对不能委屈您。”
梁昭歌:“……”
“当时风筝在高处,我脚滑——”
国公夫人道:“我和他爹商量,此番就让小久来照顾你吧,也让他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想来他以后也不敢再这样戏弄于你。”国公夫人叹口气,“琴先生,您方才要说什么?”
梁昭歌眼眸一颤,轻轻敛下眼睫遮住眸中神色,“昭歌谢过国公爷国公夫人,那便麻烦小公爷了。”
国公夫人舒口气笑着道:“琴先生不怪罪那便好,感谢琴先生雅量。小久本性不坏,就是这些年被宠得太过了,有人能杀杀他的锐气也好。”
梁昭歌抿着笑容点点头。
屋门外。
“睡到西苑去?”祝久辞跳起来,紧接着被国公爷捏住耳朵,瞬间又蔫下去。
国公爷黑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闯了多大祸知不知道?让人家先生摔断腿,万一把你告到官府去,爹娘怎么救你!”
祝久辞一头雾水:“琴先生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愿意承认我们也不逼你,总而言之,琴先生伤好之前你都别回来了。”国公爷背过手去,气哼哼离开。
祝久辞背着天降大锅一脸懵逼回到自己的东小苑,阿念正顶着两个黑眼圈收拾祝久辞的行囊,抬眼瞧见祝久辞走过来,阿念抱起包裹放到祝久辞怀中。
祝久辞挑眉拎起包袱,“你不跟我过去?”
阿念突然掉下一颗眼泪,扑通一声跪下抱着祝久辞的小腿嚎起来,“阿念告了病假,将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小公爷了!”
祝久辞眉头一蹙蹲下来,“怎么了?”
阿念吸吸鼻子,“梦行症。”
祝久辞:“?”
阿念从怀中拿出半截绳子,“自暴雨那日起,阿念就生病了。我本是宿在外室夜夜守护您安全,可是近来日日醒来都不在房中。要么在耳房,要么在走廊,哪怕用绳子绑住了,依然醒来的时候身处异处。”
“阿念是无法再护佑小公爷安全了,等阿念治好病,小公爷可不能不要阿念呀!”
祝久辞摸摸他脑袋。梦游倒并非什么要命的绝症,看来是阿念最近心理压力过大了,给他放几天假,等心情纾解病自然就好。
祝久辞安慰道:“阿念不怕,梦行症能治好的。”
阿念抹把眼泪使劲点点头,“阿念没事。就是小公爷要一个人去照顾琴先生了。”
祝久辞:“……”
祝久辞背着小行囊回到西苑,房中只剩下梁昭歌一人,他静静靠着榻柱阖目休息。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投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挡出一片阴影。
如墨长发散着,构成一幅美人倚纱的画卷。
祝久辞气鼓鼓跑过去,往榻上一坐,梁昭歌醒了。
“琴先生都知道了?”
梁昭歌点点头。
“我被冤枉了。”
梁昭歌亦点点头。
祝久辞委屈地抱住软乎乎的行囊,“琴先生怎么不帮我解释两句?”
梁昭歌笑着抬手捏捏他的脸,“昭歌很努力地解释了,奈何小公爷的形象实属深入人心……”
祝久辞嗷一嗓子,把脸埋到行李里面。
梁昭歌摸摸他脑袋,“小公爷又何须担心?昭歌不需要您照顾,等过两日国公爷国公夫人气消了,小公爷再回去便是。”
梁昭歌撑起身子,艰难地把腿向里移动,腾出一大片空地,“床榻都是小公爷的。”
祝久辞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一圈,突然发现这房中除了他二人坐着的床榻,再无一张可睡的地方,连白日暂时歇身的美人榻都没有。
祝久辞:“……”
“你有脚伤,我万一半夜踢到你怎么办?”
梁昭歌想了想认真道:“小公爷睡相很好。”
祝久辞突然想起清晨自己那四只不安分的爪子,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昼去夜来,房中点起烛灯,二人已用过晚膳。
祝久辞倚着床案捧起一本书细细读起来,梁昭歌坐在他对侧仍倚着床柱闭目休息。
祝久辞读罢两页抬起头,“昭歌不选本书来看吗?”
梁昭歌摇摇头,仍闭着眼睛。
祝久辞噢一声垂下头,很快又埋进书卷中。
灯芯啪一声响动,梁昭歌缓缓抬起眸子,盯着对面的人从眉眼看至鼻尖,从鼻尖看到唇珠,目光游过下巴,看向耳垂,最后回到眼睫处,仔细看着那人垂眸读书。
书卷又翻过两页,灯火下那人动了动,梁昭歌匆忙闭上眼睛。
房门被敲响,侍女们捧着洗漱礼具鱼贯而入,放下盆盆罐罐之后却又依次退了出去。想来也是受国公爷嘱托,定要让祝久辞担负起照顾人的职责。
祝久辞跳下地,气哼哼看着那些仆从离开,口中一边骂着偷懒,一边又认命地抱着脸盆过来。
柔软的巾帕浸在热水中,布角向四面八方舒展,顺着水波轻轻飘动。
祝久辞伸脚勾来一个脚凳把脸盆放上去,俯身将软帕拿出来拧得半干递给梁昭歌。
后者没接。
祝久辞:“?”
“小公爷帮帮我吧。”
祝久辞脑海中闪过一排问号:“昭歌不是说不需要我伺候?”
梁昭歌咬住下唇,眼眸动了动,“可是我受伤了。”
祝久辞挑眉,这是伤的手还是伤的脚?
罢了,伤员说什么都是对的,祝久辞一伸手,软帕糊到了那人美丽的脸上。
梁昭歌:“……”
祝久辞凭着仆从伺候梳洗的记忆,在那人脸上左揉揉右捏捏,等软帕取下来的时候,梁昭歌整张脸都红了。
“谢……小公爷不杀之恩。”梁昭歌缓缓说。
祝久辞:“……”
梁昭歌补充:“还好儿时学过泅水,不然真要被小公爷一软帕给捂死了。”
祝久辞转身取了凝肤膏坐下来,“让琴先生受苦了。”一伸爪子,凝肤膏抹了上去。
左边胡噜一下,右边揉一揉,额头也抹一点吧。
半晌,祝久辞收起黏乎乎的爪子主动结束了这场酷刑。
灯火下,那人却笑着道:“明日也要麻烦小公爷如此了。”
祝久辞:“……”
当真不是脑袋受伤吗?
祝久辞把面前的盆子端到一旁,又从门口端来一盆新的打算给自己简单洗漱一二。刚刚把软帕拿出来,帕子就被那人从手中接了过去。
修长的指节拧住软帕,水滴顺着指缝滴落进盆中,梁昭歌抬手捏住祝久辞的下巴,软帕敷了上去。
面庞触到温热,祝久辞惊地往旁边跳开,“你不是说受伤不能动吗!”
“现下伤口又不疼了。”
祝久辞:“……”
“我可以自己擦脸。”祝久辞抗议道。
“过来。”
茶色的眸子在烛火下哄骗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国公爷:嘤嘤嘤,让啥都不会的小久去照顾人,真的阔以么?
国公夫人:阔以吧?
心虚夫妻.jpg
梁昭歌: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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