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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即使高三还会挨打的他

“大哥老实,二哥狡猾,他俩断然不可能背着我们打电话进医院告诉爸爸。在上海的就我们三姊妹!内鬼就出在我们三姊妹中间!阿妹家里小囡发烧生病,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她已经三天没有去看过爸爸了。你说!你我之间,谁是内鬼?”

大姨妈一定激动得跳了起来。朱盛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逗得活泛起来。

朱妈妈被逼急了,争辩起来。但她无论语速上,还是气势上,均不是大姨妈的对手。

“小庸!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忘记带钥匙了?”对面的阿嫂大嗓门喊道。

朱盛庸措手不及,下意识就推了门。

本就虚掩着的门,吱扭响着打开了。

脸色血红的朱盛庸出现在两姊妹的面前。

大姨妈猛吸一口气,一脸恍然大悟,手指朱盛庸:“是你!”

朱盛庸胸口起伏,想解释,又无从下口。

“不是他!”朱妈妈拉了一把大姨妈,“他还是个孩子。”

“他忙着出国。他裹什么乱?没有可能的!”门后传来朱爸爸的声音。原来房子里并不是只有两姊妹。

大姨妈狐疑地盯着朱盛庸,看样子不准备轻易放过他:“阿庸头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告诉的外公他得了直肠癌?”

尽管朱妈妈在拼命挥手,朱盛庸还是点头承认了。

刚才火冒三丈的大姨妈,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看吧,看吧,你还说没有可能是他。结果呢?结果正是他。真坏!要出国了还不忘横插一腿,搅乱一锅粥!”

“大姨妈,我不出国了。”

刚才喧闹不已的室内,此刻像是被按了静音。三个大人不约而同歪了歪脑袋,将目光聚焦在朱盛庸身上。

“你说什么?”门口的爸爸追问。声音里盛满愤怒。

朱盛庸浑身的汗毛已经竖起,他肌肤紧绷,已经做好了挨打准备:“外公只剩下最后半年可活了,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安心离开?我会一辈子……”

“啪。”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我没有办法……”

“咚。”腿上被踹一脚。朱盛庸踉跄,撞上了衣柜,倔强地试图分辩。

“如果人生只剩下算计和功利……”

“pia。”一嘴巴子甩在了朱盛庸的脸颊上。

朱妈妈别过脸不忍看下去。

从没有见过这等暴力局面的大姨妈“啊”地惨叫起来,她叫个不停,一声比一声高,一边叫一边哆嗦着手收拾自己的包、手套、围巾、帽子,丢三落四,惊慌失措地往门外跑。

她叫得歇斯底里,反倒吓到了朱爸爸。

朱爸爸茫然地用目光追随大姨妈的身影,一脸不明白。这倒使他短暂分神,暂停下他的暴力行为。

等大姨妈消失不见,朱爸爸又回过神。才将鸡毛掸子握手上,大嗓门的阿嫂就探头进这10平方米的家里。

阿嫂的丈夫跟随部队从山东来到上海,是位小军官,孔武有力,热心肠。阿嫂则是个大嗓门的热心肠女子。夫妻两个乐于助人,因此在邻居们中间颇有声望。

阿嫂这么一探头,朱爸爸扬起的鸡毛掸子就没好意思往朱盛庸身上落。他别扭地转了一个弯,愤恨地扫在衣柜门上。

“刚才你们大姐叫得那么惨,我还以为杀人了呢。她怎么啦?”

“她,她……看到了一只老鼠。”

“啧,不愧是上海的大小姐!一只老鼠有什么了不得,大惊小怪成那样……对了,小庸,妹妹有道应用题不会做,你可以来我家帮我家那个榆木脑袋讲讲题吗?”

朱盛庸低着头,试探性地往门口走。

爸爸没有拦下他。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走进了对面邻居家里。

热心肠的女主人默不作声地关了门,拿出紫药水,用棉花球蘸着,给朱盛庸沁血的嘴角涂紫药水。

玲玲妹妹一脸愤慨:“你爸又打你啦?”

朱盛庸低着头,士气萎靡。

“你都读高三了。你都长得比你爸都高了。你都要出国了……”

“小点声!”阿嫂提醒女儿。

南向的这户人家虽然住房面积约有16个平方米,可房子里住了6口人,实则比朱盛庸家还拥挤。

自打一般进这幢筒子楼,南向对门的这户人家就是朱盛庸的羡慕对象。他们家看上去并不整洁,但人与人之间却那么亲密和睦。爸爸宽容、大度,经常搂着大的,抱着小的;妈妈温柔,会骂孩子们但从不骂得尖酸刻薄,会打孩子但仅限于轻轻拍一下。

坐在南向家庭的凳子上,朱盛庸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要是结婚,绝对不要仗着性别优势欺负伴侣,更不要仗着年龄优势欺负孩子。他将宁肯单身到老,也绝不要三天两头爆发争吵打闹的婚姻家庭!

即使是假借给玲玲补课逃避,也不能逃避得太久。

幸而那个周末,是朱盛中从第二工业大学回家的周末。

全家唯一一个敢跟暴虐父亲顶嘴的人就是朱盛中了。

听到哥哥跟邻居们打招呼的声音后,朱盛庸辞别对门婶婶和玲玲妹妹,回到自己家。

朱爸爸悻悻然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朱妈妈平平静静地剥橘子,剥好了一瓣瓣掰开,丢进水杯里。水杯上方蒸发着氤氲热气。很多时候,妈妈的平静对朱盛庸来说都是谜。

“你小子决定不去美国啦?”哥哥问,尾音昂扬。

朱盛庸点点头。

“是不是因为他们老在你面前说没钱、钱不够?”哥哥扫向父母的目光,明显是鄙夷的。

三年前哥哥高中考大学的时候,想考上海美院——他打小有绘画的天赋,对颜色特别敏感,然而爸爸拒绝了他,因为舍不得花钱让他上培训班。

哥哥倔强地坚持,一直按自己的方式画画。一进素描考场,他才知道业余和专业的区别大如鸿沟。幸而最终被业余大学的工业美术专科录取。幸幸而业余大学赶在他毕业之前更名为“第二工业大学”。

父母是在他面前全方位多角度阐述过家里没有钱,但那不是朱盛庸放弃去美国的真正原因。

“告诉过你他不去美国是为了陪外公,你还不信!”朱爸爸嘟囔道。跟在老二面前气场全开不一样,朱爸爸已经下意识在老大面前收敛行为了。

“真的?”朱盛中盯着弟弟问。

朱盛庸点点头。

“你会后悔的!”朱盛中飞快下结论,“现在告诉美国学校,你改主意了,还来得及吗?电话费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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